花日談🌸菟絲子

「菟絲入骨，方嚐苦果。」

「阿爹只能送你到這了。」

「我知道，你其實不是原來的阿婉。」

「我怎麼可能認不出我從小養大阿婉呢？那年你來邊城，就那一眼啊，我知道阿婉沒了。」

「好孩子，好孩子，這些年多虧你了。」

「多虧有你，陪著阿婉她娘走完最後一程。」

「我人雖然老了，可我的刀還沒鈍。」

「儘管去吧，我的阿婉。」

邊疆風沙是狂捲而馳的刃，磨的人眼尾都是痕跡，徒留時間的結痂。她看著眼前紅了眼眶的大漢，只能從眉眼間回憶起十多年前的風華。他是邊疆戰神，卻被一紙詔書囚於京中，又被流放邊疆；阿婉從小被圈養於宮中，美其名是代為照顧，那裡頭的腌臢事兒都比橋下說書的還精彩多了，阿婉那般美好的人，最後也沒能熬到逃出去的那天。她看著阿婉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可都到了這時候，她卻只是悄聲讓她藏好。

她親眼看著阿婉眼裡的最後一絲光滅去，又看著她的屍體生出蛆蟲，連死後都不得安生。

她從小看到大的阿婉就這樣沒了。
她好恨。

她化作阿婉，眉目如畫，盡作嬌憨勾引姿態，與少年天子纏綿悱惻，和王爺藕斷絲連，將軍、丞相、國師、教主都成了她裙下臣。她的藤蔓穿過樹的枝椏，根莖離了土纏於樹身，她成為國土上最尊貴的女人，卻也放棄了自己的後路。

「妖后！貧道今日就代替你害死的百姓滅了你！」　

奔雷滾滾，一百零八道全落在身上，她看著眼前國破家亡的景象，不禁大笑出聲。她做了傷天害理的事，自有天道來收。

天下負了她的阿婉，她便覆了天下。
她的阿婉終究不會回來了。

意識模糊之間，她突然回想起入宮前的景象。可惜，好人總是沒幾個有好結局。

「阿爹，阿婉想回家。」

明熙三年正月，妖后梁氏得天道伏誅。
明熙三年六月，宮門破，天子遭斬。

自此，再無明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