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波斯語課
一些紀錄和感想，有雷下收

劇情簡單來說就是差點被槍斃的猶太人吉爾斯假裝自己是波斯人而逃過死劫，因為集中營裡剛好有一位德國軍官克勞斯想學波斯文
為了不被揭穿，吉爾斯只好想辦法編造波斯文來幫軍官上課

劇情本身很單純，雖然有些支線，不過支線滿零碎的，大多是其他納粹士兵間的男女情愛、勾心鬥角，還有納粹士兵死命想陷害瑞札的奸計，這些支線對劇情推動的影響力有限，讓人印象深刻的情節也比較少
大體來說我覺得角色塑造很成功（尤其是克勞斯），兩個主角的演技也很好，不過其他部分好像就還好（雖然是我喜歡的題材）

吉爾斯為了假裝自己是波斯人編造了假身分，所以在片中幾乎都是使用化名瑞札，只有片首有出現他的名字
老實說我看完完全忘記他本名，還以為沒提到他的名字，想說主角用猶太人名編造波斯文，記下2840個生命被扼殺、紀錄也都被湮滅的人名，結果自己名字都沒出現在片中，真是有深意啊～結果只是自己金魚腦XDDDDDDDD
所以以下提到主角我都稱他為瑞札吧

從最一開始就可以看到瑞札的急智，當整車的猶太人被槍決時，瑞札為了活命假裝中彈倒下，但不幸被納粹識破了
他聲嘶力竭表示自己不是猶太人，是波斯人，求納粹放過他
納粹士兵原本不信，看到他隨身攜帶一本波斯神話後卻也半信半疑

這本讓瑞札急中生智的書，其實是他在囚車上時，一個餓肚子的猶太人拿來和他交換三明治……但這時他應該只是可憐對方，並沒有想到要偽裝波斯人，更沒想到會拯救自己的性命
乍看之下瑞札用一個三明治換到一條命，不過其實是他的好心救了自己，而且這本神話如果躺在原來的主人懷裡，大概也不會被這樣運用吧（瑞札就是原書主的名字，是餓肚子猶太人的房東的兒子）

上尉克勞斯為了學波斯語，下令如果找到波斯人有重賞（十罐肉醬），兩名納粹士兵就高高興興拖著瑞札去領獎
結果他們只獲得兩瓶肉醬，因為克勞斯也懷疑瑞札
儘管初次見面克勞斯就對瑞札進行一番測試，依然沒能化解他的疑心，這段劇情很能表現克勞斯的謹慎多疑，也表現出瑞札的急智、冷靜、壓力與恐懼，覺得兩個主角的演技真的很好

瑞札被分派到廚房工作，並負責分發飯菜給囚犯，下工後還要去幫克勞斯上波斯語
雖然編造單字不難，但要把自己隨口亂掰的單字記起來卻很困難，導致瑞札處在龐大的精神壓力下，每天晚上其他囚犯入睡時，他還在辛苦背誦他教克勞斯的偽波斯語，因為他知道一旦被揭穿就只有死路一條

一天，克勞斯再也受不了負責登錄囚犯資料的女兵的潦草字跡，當場要女兵不用幹了，叫瑞札取代她的工作，同時也要求瑞札將40個德語單字翻譯成波斯語教他
瑞札幾乎崩潰，過去克勞斯一天學4個單字他就快吃不消了，現在竟然要他臨時編造40個單字
有趣的是瑞札發現清單只有39個字，克勞斯於是又補了一個，這個字是「真相」，代表他還在懷疑瑞札，一次要求學40個單字顯然也是對瑞札身分的考驗，而且瑞札還多了抄寫囚犯名單的工作，讓他更沒有時間能準備

瑞札結束廚房工作後，開始抄寫囚犯名字，同時絕望地想著該如何度過這個難關
當他抄完一頁，翻頁時注意到下一頁印著前一頁字跡的印痕，突然靈機一動，拿出德語單字清單，開始將囚犯名字改編後一一騰寫上去，充當他的偽波斯文
他將翻譯後的單字交給克勞斯，克勞斯要求他一個字一個字教他發音時，他只要偷看囚犯名單就可以說出對應的偽波斯文了（很幸運的是，克勞斯完全照著順序問，沒有跳來跳去
這個改革讓瑞札輕鬆不少，雖然電影沒有呈現，但他可能將帶有前一頁印痕的白紙帶回牢房複習，就像克勞斯的自製單字卡一樣，他也能擁有學習與記憶偽波斯語單字的工具了

通過這個考驗後，克勞斯對瑞札的信任顯然也提升許多
但有一天克勞斯隨意問波斯語的樹是什麼時，正在工作的瑞札隨口胡謅了一個字，不幸的是這個字是他以前教過克勞斯的「麵包」
敏感多疑的克勞斯一聽到立刻將瑞札痛毆一頓，不顧瑞札企圖解釋「拉吉同時有樹和麵包的意思，就像德文的城堡一樣」，認為自己一定是被唬攏了（題外是我看完去查了才知道德文的城堡也有鎖的意思，用這個做比喻頗有深意XDD原來卡夫卡的城堡也是一語雙關）
在一旁野餐的納粹軍官有說有笑地看著克勞斯暴打瑞札，甚至還拿來開玩笑，完全不把囚犯的苦難當成一回事

徹底失去克勞斯信任的瑞札被改派到採石場做粗工，克勞斯還吩咐極端厭惡猶太人的士兵苛刻對待他
瑞札在粗重工作的折磨和士兵的虐待下體力不支，有一天在採石場癱軟不起
沒想到因為他之前每天刻苦背誦偽波斯語，甚至努力學習如何運用單字、如何流暢地講成句子，他連昏迷時的囈語都喃喃著偽波斯語
納粹士兵叫克勞斯來聽，克勞斯愧疚地認為自己誤會了瑞札，命令士兵將瑞札轉送到醫院治療，還多次到醫院探望瑞札並提供物資
他也將剩下8罐肉醬賞給發現瑞札的士兵，代表他終於毫無芥蒂地相信瑞札；他還多塞了一瓶酒給士兵，儼然象徵著他對瑞札超越了信任的程度

我看到這一段時一度懷疑又是瑞札聰明的計謀，但他胡言亂語到對軍醫洩漏他編造波斯語的秘密（幸好醫生只以為他是瘋子XD），所以真的是在龐大精神壓力和刻苦學習下，導致他能無意識地說偽波斯語，一般人看到這個現象確實會相信這是他的母語XDDDD
雖然克勞斯已經是100分的用功學生了，但瑞札對偽波斯語的學習大概有100000分吧（畢竟是攸關性命的大事）

瑞札康復後克勞斯要求他繼續幫他上波斯語課，將他做的單字卡交給瑞札，要瑞札考他
瑞札想都不想，第一個單字就問拉吉XDDDDD克勞斯雖然沒有道歉，但也說了「我承認我過度敏感」，勉強也算是一種不願低頭的道歉吧
瑞札多寫了一張拉吉-樹的單字卡放進去，告訴克勞斯拉吉是麵包，也是樹
對照瑞札之前的比喻，彷彿在說克勞斯對他的保護既是城堡，也是枷鎖

不同於在片中始終身世成謎的瑞札，在波斯語課時，克勞斯偶爾會透漏自己的過去，讓觀眾看到納粹軍官不同的一面
克勞斯出身貧困，母親早逝，小時候和父親相依為命，過著三餐不繼的生活，為了能吃飽，他成為一名廚師
他因為羨慕在路上穿著軍服有說有笑的納粹軍人，加入了納粹黨，哥哥卻因此和他斷絕關係，後來在納粹黨的壓迫下，他的哥哥逃亡到希臘
開戰後克勞斯輾轉得知哥哥逃亡到德黑蘭，因此夢想著戰後可以到德黑蘭開餐廳，與哥哥團聚，這也是他學習波斯語的初衷

毫無疑問克勞斯並沒有設想德國會戰敗，這意味著即使德國成為統一歐洲的大國，他也寧願放棄他在納粹黨的高階軍職前往德黑蘭
克勞斯雖然是上尉，但顯然只負責幕後的行政工作（掌管書記、軍中伙食），從他後來反射地脫口而出「我不是殺人犯」，他很可能真的沒有殺過人（另一個證據是：雖然他一開始揚言如果瑞札騙他，他就會殺了他，但他以為瑞札騙他時卻只是痛毆他一頓，再叫手下虐待他）
從未殺人的納粹軍人卻能獲得納粹高官的信任和包容，甚至後來他在戰爭還沒結束時就逃往伊斯坦堡，軍中長官也全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包庇他，可見他交際手段圓滑
即使如此，克勞斯顯然已經後悔加入納粹黨，寧可放棄他在納粹黨的地位，去德黑蘭尋找自己的手足

瑞札獲得克勞斯完全的信任後，克勞斯相當善待瑞札，不但把自己的衣物給瑞札穿，也經常在瑞札幫他上課時招待他各種美食
有一次瑞札游移不決地看著土司和草莓，想把食物帶回營房給牢友，克勞斯為了讓他能安心地吃，還另外為他的牢友準備肉醬和麵包
克勞斯向瑞札分享自己的過去與夢想，還寫了一首偽波斯語詩唸給瑞札聽，透漏他對和平的渴望與嚮往，他讓瑞札逃過一次又一次的集體屠殺，甚至要瑞札不要再叫他長官，直呼其名即可，代表他將瑞札視為和他平起平坐的對象（雖然他還是偶爾會對瑞札發號施令啦）
這些種種都讓觀眾看到克勞斯冷酷的另外一面，如果在不同的時空背景，克勞斯不會是納粹軍官，而是一個深愛自己手足的友善平凡人

瑞札除了從抄寫名單獲得單字來源，他平常在給囚犯分發飯菜時也都會詢問囚犯的名字，從中創造新詞，例如迫不及待要瑞札趕快舀湯給他的囚犯名字被化為「耐心」、眼中閃爍著光芒的囚犯名字被化為「希望」
透過這種方式，瑞札更能牢牢記住偽波斯語的詞彙，和一張張轉瞬即逝、沒有人會記住的臉孔
雖然在克勞斯的保護下瑞札逃過一次又一次的死劫，還享有其他囚犯沒有的特殊待遇，但他每天都必須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族人像牲畜一樣被毫不在意地殺害和施虐，當然也依然承擔謊言被揭穿的恐懼，每日都活在悲傷與害怕之中

電影有一幕是囚犯將被集體送去屠殺，當天克勞斯吩咐辦事不力的女兵把被屠殺者的名字從登記本中劃掉
結果他忙完一整天，將囚犯都送到波蘭後，回辦公室發現女兵竟然還沒全劃完，憤怒地直接將女兵攆走，自己來劃
當時電影對登記本的特寫令人心驚，那個畫面和瑞札第一次發現名冊可以用來編造新詞時的畫面一模一樣，讓觀眾不禁為瑞札捏一把冷汗，認為接下來克勞斯劃名單時就會發現這些人名跟他學的波斯語如此雷同
結果什麼也沒發生，這代表在克勞斯眼裡，那些猶太名字完全不值得一瞥，諷刺的是他每天辛苦學習、夢想未來在德黑蘭展開新生活時使用的語言，就是由這些猶太名字構成

中間有一段小轉折，集體屠殺後來了一批新囚犯，睡在瑞札隔壁的是一對義大利兄弟，哥哥非常保護身為聾啞人士的弟弟，當弟弟被納粹士兵欺負、暴打時，他總是挺身為他承擔所有虐待
哥哥原本非常鄙夷瑞札，認為他假裝自己是波斯人換取特權
有一次瑞札將肉醬和麵包帶給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弟弟，哥哥雖然仍舊不苟同瑞札的做法，但開始認為瑞札能夠幫忙他保護弟弟

有一天集中營來了一名貨真價實的波斯人，總是處處刁難瑞札的納粹士兵拎著瑞札要他和波斯人對談，卻發現波斯人被手刃了
原來哥哥為了保護瑞札殺了波斯人，哥哥也因此被納粹士兵當場槍斃
當天瑞札無比沮喪和憤怒，不明所以的克勞斯以為他是為了波斯同胞被殺而難過，完全不曉得瑞札是為了殺了波斯人的兇手而難過，還說了一堆完全沒有效果的安慰話語
克勞斯對瑞札不斷釋出善意，因此他不懂瑞札對他明顯的敵意與憤怒，因為他對瑞札根本一無所知

克勞斯儘管沒有忽視瑞札偶爾的冷漠與敵意，但還是一如往常地善待他、安慰他、保護他，甚至承諾只要瑞札跟著他，他就能永遠平安
看到這邊真的覺得……好基（ㄍ
有一次他們上課時克勞斯要瑞札教他我愛你也是滿基的XDDDD
姑且不論他們是否發展成基情(X)，瑞札在克勞斯心目中顯然已經不再只是一個能會波斯語的囚犯，過去克勞斯懷疑他不是真的波斯人時，毫不留情地讓他自生自滅，但現在如果瑞札被揭穿，很難說克勞斯會不會再做出相同的決定

後來瑞札為了保護聾啞的弟弟，決定代他去死，兩人交換衣服，但瑞札在離開集中營的隊伍中被指揮官認出
指揮官告訴克勞斯後，克勞斯激動地立刻衝去隊伍中尋找瑞札，他不敢置信瑞札要為了一個他素不相識、「無名無姓」的人去死
瑞札憤怒地回應他們不是無名無姓的人，他們都有名字，而且至少他們不像他是殺人犯
克勞斯反駁他不是殺人犯，瑞札說但是你供養那些殺人犯

這段劇情不僅呈現克勞斯對瑞札的重視和兩人之間的鴻溝，也呈現了瑞札的轉變
他過去想方設法只為了活下來，但此刻卻願意為了族人犧牲性命
我覺得弟弟的設定是聾啞人士也滿有意思的，一個為了生存而創造語言的人，和一個不會任何語言的人交換性命

當戰爭進入尾聲，德軍預期到他們不可避免的戰敗後，開始在集中營的最後工作，也就是湮滅所有大屠殺的證據
克勞斯在長官的包庇下化名潛逃國外（這也是一個諷刺的角色反轉，過去猶太人為了生存使用假身分，而現在輪到德國人），離開集中營前不忘信守他對瑞札的承諾，將瑞札帶了出來，讓瑞札重獲自由

克勞斯抵達國外後，在海關用他已說得相當流利的「波斯語」和海關官員攀談，卻困惑地發現對方滿臉狐疑，一陣雞同鴨講後，對方諷刺地問了：「你會說波斯語嗎？」
克勞斯這才終於發現自己說的語言全天下只有他和瑞札在使用，他絕望而憤怒地咆哮，被伊朗人當作可疑份子拘留起來（但直到此刻，他還是不曉得這讓他蒙受恥辱的語言是由他所鄙夷的猶太人名組成）

這樣的結局對克勞斯來說也算恰如其分啦……儘管他並不能算是作惡多端，但他確實視猶太人如草芥，縱容納粹的暴行，甚至成為推動暴行的一份子，
不過我想大部分的觀眾應該都很難完全討厭克勞斯，甚至可能會為了他無法順利完成他單純的夢想感到惋惜
其實克勞斯比瑞札更像主角，是這齣電影刻劃最細膩的角色，他簡單的夢想、他對瑞札的善意，都提醒我們惡的形式絕非一般創作中描繪的大奸大惡
存在於平凡、服從與視而不見之間，看似微不足道的惡，也能構築成歷史上最殘忍的暴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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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著還有點記性紀錄一些小細節好了
1. 瑞札被帶去見克勞斯時，克勞斯要他說幾句波斯語，瑞札胡謅一番後克勞斯問他是什麼意思
詳細內容有點忘了，大概是「太陽下山時，我發現我獨自一人，在黑暗中感到孤獨與害怕」
瑞札說的話應該是呼應片首整車猶太人在樹林中被槍殺的情景（樹林的光影很美），最後整車只剩瑞札活下來

2. 瑞札第一次抄囚犯名單時，問克勞斯被刪掉的名字要不要抄，克勞斯輕描淡寫地說不要抄，那些是意外死在路上的
克勞斯大概沒想到瑞札差點也是「意外」死在路上的人之一

3. 瑞札逃跑的那段劇情堪稱這部片最不合情理的劇情之一，他遇到一個陌生老人招呼他過去坐，老人看起來有點像獵人，但穿的衣服又有點像軍裝（不是德軍軍裝），集中營附近有一般民眾閒蕩好像滿不合理的，而且瑞札竟然還對陌生人吐露他編造波斯語的秘密
有點懷疑這段是不是幻覺

4. 波斯語課上到一個程度，瑞札開始鼓勵克勞斯用偽波斯語表達，克勞斯在敘述往事時發現還沒學數字怎麼講
而且片尾克勞斯在跟波斯人雞同鴨講時，想表達「十分」時不知道怎麼講，就用手比了十，難道他到這個時候都還沒學會數字嗎？？
一般來說學語言數字應該都滿早就會學的，不知道這個情節有沒有什麼特殊意義

5. 女兵被朋友出賣，指揮官說要將她調到東歐前線，東線應該才是我們比較熟悉的譯法，至少對二戰不熟的觀眾應該看到東線也能聯想到蘇聯，但東歐前線就有點誤導的感覺
6. 結局因為演員演技很好，我覺得氛圍有出來，我也忍不住眼眶泛淚，但我覺得可圈可點的實在只有演技，所有人都停下訪談聽他唸名字我覺得實在太荒誕太不符現實了，反而很出戲

7. 有點好奇……要一個母語是德語的人接受沒有時態和性別變化的語言有這麼容易嗎XDDD
除非學過其他沒時態和性別的語言，不然總覺得創造新語言時，應該不會這麼自然地忽略這些文法
查了一下真正的（？）波斯語沒有性別，不過也是有動詞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