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アイナナ 而你如此溫柔19 IDOLiSH7 諾斯米亞兄弟 同人板 i7

  最後一片葉子在星夜下無聲凋落,飛離生養它的枝枒,在空中獲得短暫的自由後,與地面的同伴相逢,等待明早值班的園丁將它們一同鏟起。

  若是盛夏時節,中庭繽紛的美景遠勝宮內其餘花圃,但寒冬將臨之際,無論大小庭園模樣都所差無幾。大多樹木皆已褪下舊衣,曾在陽光下盛開的繁花一一凋零,就連蟲鳴鶯啼都不若夏季響亮。再過不久,霿淞將凝結於樹枝及草莖,冬天不像其他三個季節那樣有私心偏袒的事物,冬天總是一視同仁,帶給萬物平等的白與平等的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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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夜鶯停在某座窗台下的玫瑰叢間。窗簾緊閉的室內,僕役們已經下班了,剛回國不久的凪獨坐於起居室,埋首於桌案,翻閱辦公用的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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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眾總是只看見他光鮮亮麗的一面,認定只要二王子出馬就能擺平任何事,但他們看不見他為達成目標所做的準備,也不曉得事情不總是那麼順利。至少,上一場遠赴海外的談判就不太成功。
凪苦惱著該怎麼處置理事會留下的爛攤子,忽而聽見房門開啟的聲響,翻頁的手頓時僵滯。能不通知一聲就臨時來訪、有權命令護衛開門、又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的,只有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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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悄悄嘆了口氣,他真不想在這時候應付哥哥的數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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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王子依循禮數,走到門口迎接大王子,兩人互道只存禮貌不存情感的簡短問候語。賽特在房內的沙發坐下,坐到對面的凪忖著對方一時半刻是不會離開了,便聽得王太子說道:
「我聽說這次談判的情形了,還是沒有進展嗎?」
凪頷首,一五一十地重述早先在外交部報告過的細節,心底因哥哥關心國事而欣慰,同時又有個聲音在腦中提醒:這個人很可能只是為了取笑他的狼狽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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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句話的尾音方落,小王子做好最壞的心理準備,等待大王子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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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你已經盡力了吧,凪。」
「……是的。」他實在不確定哥哥想聽到什麼樣的答覆。
「想達成這項協議的確不容易,更何況與你同行的是理事會那些不識時務的人。這次的工作很辛苦吧?遇上這種挫折,即使你感到難過也是理所當然的。」
「……哥哥……」凪近乎無意識地沉吟,為什麼他會有哥哥特地來安慰自己的錯覺呢?不可能,或許,哥哥是在他不知情的時候和理事會產生嫌隙,想利用這次機會來削減某些會員的權力?但這不合理呀。
凪拼命告誡自己,偏偏賽特接下來的行為,更促使了那股錯覺滋長:
「不要緊的,不管其他人如何評價這件事,我一點都不怪你哦,凪。」
王太子彎起嘴角,二王子不自覺地捏緊沙發扶手。小時候,哥哥總是這麼對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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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又是幾句溫言軟語,氣氛驅使之下,凪再也無法逼迫自己以理智控制心神,忍不住在賽特慰問後說出真心話:
「……對不起,想必我這次的表現令哥哥失望了。」
「怎麼會?凪,你沒有做錯任何事。」賽特趨前握住弟弟的手,凪差點以為哥哥要摸摸他的頭。「從那麼遠的地方回來,你應該也累了,今晚就先休息吧。工作等明天再繼續。」
回憶與現實重疊,凪無自覺地綻開微笑,「好的。謝謝哥哥,我愛您。」
「我也愛你,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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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送兄長到門口,兩人互道晚安。門扉關闔的剎那,從夢中清醒的恍惚感倏然籠罩金髮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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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鶯在窗外啼鳴,尖銳刺耳,凪愣愣地望著桌前的紙張,又看往文件夾旁邊造型低調的可可娜形象時鐘,時間確實是流逝了、剛才的一切不是他的無端幻想,但若不是夢,他怎麼可能覺得哥哥很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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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憶起來,這不是哥哥在結束冷戰後頭一次向他示好,可是,以往哥哥在表達難得的關愛後,幾乎每次都是過不久便以教人不快的結果收尾……例如去年的跨年祭,某間廠商犯下大錯、活動取消在即之時,哥哥也曾柔聲鼓勵過他,凪為此大受感動、更加努力想方設法補救,成果也如他所願,本來他以為兄長會為此高興,孰料活動結束後賽特的態度反倒加倍惡劣。諸如此類的情況不止一回,使他不得不懷疑安撫之言全是演技。記憶中,哥哥展露關懷的態度又沒有出爾反爾,似乎只有他們受邀到某個南洋友邦參加外國王室婚禮那一次,但他那天會不會是真的熱昏頭了,才冒出哥哥在他中暑時關心自己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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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好想相信他的感受是真的,每一次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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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他能完美解決這次的難題,會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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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好一陣子沒來聽我彈琴了呢。」
王宮的琴房中,作曲家將一張修改好的譜放上鋼琴閉闔的鍵盤蓋,上頭還有幾張同屬一首曲的樂譜,擺放方式略顯凌亂。
剛進門的小王子步至琴邊,陽光自三腳鋼琴左側的玻璃帷幕傾洩而下,將木質琴身照得如鏡般晶瑩,少年的金髮也因此更為閃耀。琴房所在的樓層數不低,從此處俯瞰,可見庭院中的雪水皆已消融,雖說遠處高山的積雪萬年不化,但春天即將造訪山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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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對他唯一的摯友笑道:「春樹這是想我了嗎?」
「還好,我的腦袋最近都被新曲的旋律佔據,幾乎沒有餘裕去想別的事情。」
櫻春樹誠實以對,凪坐到雙人琴椅上,露出孩子氣的不滿表情:「真過份,我可是無時無刻不想著春樹呢。」
「別這麼說嘛,沒有作曲的時候,我也時常想起凪哦。」櫻春樹笑著安撫,「我還記得,你上次跟我說工作進行得很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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凪與櫻春樹無話不說,偶爾也會聊起他的工作,但職務內容多是機密,大多時候都只能對詳情避而不談、僅僅分享他工作時的心境。不管是困擾、開心、取得成就感或者失落沮喪……凪都會如實吐露。就是這個人,教會他誠實地表達內心,在這個人面前,他無須隱瞞任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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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s,協商順利成功。」凪重展笑顏,而後又想起什麼似的撇下嘴角。「但是,從另一個層面來說,我想我又失敗了。」
櫻春樹靜靜地看著他,若王子不主動開口,音樂家從來不會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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瀰漫於兩人間的沉默並不尷尬,更不具壓迫感。對凪而言,即便櫻春樹什麼也不說,只要待在這人身邊,周圍的空氣似乎就會暖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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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凪才道:「我無法理解哥哥心中的想法……每次我試圖這麼做,都像在水中撈月。」他垂下頭來,「當我以為我們終於能和解,結果卻只是惹他生氣。」
「凪真的很愛你哥哥呢。」
「你是這麼認為的嗎?春樹?這種痛苦、不解,無法讓人感到一絲幸福可言的情感……」
「就算自己無法理解那個人,還是有可能愛上對方喔。」
小王子「咦」了一聲,納悶地抬起頭。音樂家的視線在前者低頭時已轉至琴譜,他輕輕撫過載滿自身想法的紙張,語氣一如往常的平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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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時會想,全世界都愛著ZERO,但有誰真正了解過ZERO嗎?無論歌迷、鷹匡,還是我……有人能說出『我百分之百、完完全全了解ZERO的一切』嗎?」鋼琴家纖弱的食指流連於譜面,最後停在還原記號上,「可是,就算沒有人說得出口,我們對ZERO的愛也是千真萬確。我們會為了他哭、為了他笑、為了他產生各式各樣的情緒,全是因為我們愛著他呀。」櫻春樹笑了下,重新看向他年輕的朋友,「正是這份愛,讓人能體驗千變萬化的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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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男子,一時半刻沒有回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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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依舊明媚,庭園裡濕潤的草地之下,深埋於土中的種子已將細芽悄悄伸向地表,只待溫煦的春風將它喚醒、掙出土壤、綻放鮮花。在永夜與永晝交界的時節,小王子細細咀嚼友人的話語,幾分鐘後,他輕聲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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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他,愛著你們嗎?」
「我是這麼覺得的,我也不打算否定我心中的感受。」櫻春樹答道,兩人四目相對,「儘管我連他現在在哪裡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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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聲流瀉而出,樂音似潮水般一點一滴地注滿裝盛它的輝煌建築,隨著黑白鍵交錯起落,水位節節升高,漫過了窗櫺,溢出了門縫,鑽入王宮各個角落,流向宮殿外頭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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賽特不知第幾次因而慢下腳步、接著暗自警告自己,這種難登大雅之堂的流行樂根本不值一哂,才得以維持正常的步伐繼續前進。這一切都在彈指間發生,他相信無論身旁的隨扈或任何人、都未曾察知音樂響起時他的些微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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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他慣於行走的路線,今次是與人相約的會客室恰好在附近,賽特才不得不在琴音迴盪之時路經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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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令他想起弟弟,想起前陣子兩位王子雙雙受邀的募款餐會。當時的主辦者是某位與國王私交甚篤的教養院院長,那場晚會中,年邁的院長將自家剛搬到諾斯米亞的外國女婿引薦給王族兄弟。
餐會採半自助式,用完主餐的三人站在飲料吧附近,針對國內的長照法聊了一會兒,凪便被從小疼愛二王子的院長夫人拉到一旁合照。賽特正打算順勢告辭,那位外國人就道:
「巴爾哈爾特殿下實在優秀,聽說前陣子的狹海協議也是多虧他才能順利簽定。有這麼一位弟弟,嵐巴爾特殿下想必相當驕傲吧?」
「……是啊。」
不然他還能怎麼回答?他可不能在父王的朋友面前失禮。賽特順著對方講了幾句凪的好話,每一句都是事實,每一句都是違心之論,每一句都像是刀尖刮著他的喉嚨,教他疼痛難耐。但外人看來,他仍是氣度雍容的王太子。維持完美的表象是當好王子的必備條件,這一點,賽特一向做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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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他對弟弟的讚美,外國男性點頭,做出評語:「您與巴爾哈爾特殿下同為王子,雖說二位的職務不同,但頭銜與身份無甚差別。在我的國家,若是職位相同,即使是親手足也會彼此競爭。您似乎一點也不嫉妒巴爾哈爾特殿下,這樣的風度真教我佩服。」
若說這人沒有半點嘲弄他的意思,賽特絕對不信,但他只能微笑。會場裡人來人往,數之不盡的眼盯著他的一舉一動,看他是否能守好那頂無形的王冠。
「凪和我同樣為了諾斯米亞的幸福而努力,我們只有共同目標,沒有利益衝突,當然也無須競爭。」
話音甫落,院長夫人便鬆開二王子的手臂,弟弟朝他倆走來,外國人接下來的話題又逼得賽特不得不當面誇獎凪,否則便有失體統。所幸這場對話很快地被院長的小女兒、也就是外國人的妻子給打斷,王太子總算能從言語搭建的牢籠中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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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的整場餐會,賽特沒再跟凪說過半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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筵席結束後,兄弟倆在護衛隊的護送下一同離開會場,準備坐上與來時相同的轎車。國王並不曉得兩位兒子之間發生過的事,至今仍是常在類似的場合安排他們共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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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養院的地下停車場十分晦暗,護衛隊把王子們送到車門邊才發現司機不見蹤影,只得前去尋找,僅剩索巴爾特留守在車頭前。他們這輛車停在靠近出入口的牆角,賽特站到右車門與水泥牆之間,疲累的雙目半閉,大半的車都開走了,在這裡,沒有人看得見他。凪原先站在左車門,卻不知怎地從車尾繞往兄長所在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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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今晚的餐會很愉快吧?凪。多虧了你,食物統統都變得難以下嚥。」弟弟一呼喚自己,賽特就不禁口出惡言。凪在幾步遠的距離外停下,臉色匹變。
「我不懂您生氣的理由。」
「怎麼?你聲名遠播,連外國人都對你讚不絕口,難不成要我一再重述這些話,你才會滿意?」
賽特嗤笑道,凪緘默片刻,反問:
「……莫非您是為了狹海協議的結果感到不快嗎?」
「怎麼可能,那可是凪你立下的功績呢。」
「您難道沒有一點責任心嗎?您以身為諾斯米亞的王子為傲,在面臨國家大事時,思想卻是如此幼稚。」
「你──」賽特正欲駁斥,教養院院長與那該死的女婿卻在此時進入停車場,還向他們打了招呼,中斷的字句立時化作骯髒沉重的鉛塊,直往賽特肚裡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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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拉回現在,琴聲在耳際縈繞不去,這首曲子是多麼教人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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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王太子,舉凡有益於諾斯米亞的,理當教他歡喜。弟弟幫助國家獲利是好事,無疑是好事,必須是好事,可是他非得忍受凪的得意忘形不可嗎?他難道沒有權利因為凪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而不悅嗎?都是凪的錯……因為凪,害得他竟無法在國際局勢漸入佳境時感到全然的喜悅,是凪剝奪了他對諾斯米亞最純粹的愛,結果那孩子還敢在他面前說那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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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將拐入轉角之際,音色倏地起了變化,王太子幾乎能看見另一雙手覆上琴鍵,就算他不在琴房,他還是看得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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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背棄他的孩子……那個口口聲聲說愛,最後卻只帶來傷害的孩子……賽特恨透了腦中隨樂曲浮現的畫面,憑什麼,凪可以在令他痛苦萬分後和別人過得幸福快樂?害他淪落到這種境地又牽著另一個人的手一走了之,簡直不可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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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溫潤的旋律在加入第二名演奏者後如清風颳過般蕩漾開來,賽特幾乎有股錯覺,要是他再不離開這裡、或是可恨的鋼琴家再不停手,他說不定會就此溺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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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步,兩步,三步,王太子終於抵達目的地,進入王宮的其中一間會客室,命令護衛把門鎖好。
白金髮青年坐到沙發上,假裝自己愁眉不展是因為與他約好的被援助者竟敢遲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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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門板嚴實地阻隔了外界的一切,樂音卻仍在他耳畔揮之不去。若非他知曉這是只有他能聽見的聲音,早晚會下令把王宮的鋼琴全部砸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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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秋末他安慰凪時,想看見的究竟是怎樣的未來?
賽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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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個音符都猶如嗜腐肉的蛆蟲,撕咬著大王子所剩不多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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