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Day B.】1/16
他看著安德烈的頭顱滾落在地，然後他醒來了。車似乎還在路上，他只得頂著眼罩假寐。下車後，不知是誰替他剝下眼罩，許多人陸陸續續同他搭話，他光笑著，全沒聽進去。最後，他被領進房間，房裡是一個抱著資料本的紅髮少年。

「你好，我是費賽爾．奧特夫。亞斯德斯克的醫療組長。說是醫療組長……其實就是鑑定司書方面的負責人啦。」

他頷首致意。少年續道：「司書們是吸血鬼獵人呢，會很驚訝嗎？文武雙全的感覺？不過我武的方面成績很差啦……」

話題飄忽的人。他薄薄地盛起笑容。

少年似乎未覺察他笑容的重量，仍興致高昂：「從司書們那裡聽過血奴的事情了吧？培養血奴，需要用到吸血鬼的血。」聽他戲劇性地停頓，爾後低誦：「『到底誰才是吸血鬼呢？』受到血奴待遇的人類，似乎時常為了這樣的自我認同，而陷入心靈的風暴……不過最引人好奇的果然還是體質的轉變，曾經還有研究血統的差異是否造成——」

他慢條斯理一踩足跟，皮靴底發出清脆的聲響。至此，少年才慌張地：「啊啊啊！我自顧自說太多了，對不起！​我不是很會說話……」

「怎麼會呢？歷經劫難，能遇到充滿熱忱的奧特夫先生，無非是我的幸運。是我這邊失禮了。」

聞言，少年將臉徐徐縮進毛衣領子，先是鼻樑、再來是雙眼，剩發紅的耳尖露在外頭。「那、那麼……」連聲音都變得悶怯：「就說說溫柔先生說的話吧……」見他怯怯剝開衣領、探出沾了羊毛的雙眼，輕聲誦讀：『已經沒事了，這裡很安全，有溫暖的房間，美味的食物和你的同伴。你在這裡會過得很好。我向你保證。』」

語畢，少年才如釋重負，自領子探出臉來。「那麼，」他遞出口袋的手環，朝他開朗道：「請收下這個！」

那是一條軟皮革製的手環。

他一邊審視資料，少年一邊補述：「這是為了讓司書們平時可以更快確認你的身分。請隨時戴在手上。Dx是簡易的診斷說明。英文編號[V]的部分則是你的吸血鬼的展示房號碼。」

「前血奴這個稱呼有點太難受了，我會稱呼你們是收容人或是病患。這裡的司書有很多都是醫生和護理師，他們會好好照顧你。就當作是住進一間遠在山裡的醫院吧。說真的，我覺得環境很清幽的喔，心情不好可以去摸摸羊兒們。」

他不知為何訕笑出聲。少年渾然不覺，逕自把資料翻到下一頁。

「拍賣會的事情也已經了解了嗎？曾經傷害你的吸血鬼，也就是你的凡派爾……在這裡是你的所有物。這是溫柔先生制定的，只在亞斯德斯克內有效。3月12日，本讀書會會舉辦拍賣會，拍賣你的凡派爾。賣掉的錢便是你回歸社會的資金，本讀書會只會收取一成的仲介費用。」

「到時候就當作是給你的出院禮物吧。」少年說著說著，似乎開心起來：「成功賣出的話，會是很大的一筆錢喔……很、大！」

「……凡派爾是財產嗎？」他大夢初醒地問。

「是喔。這次拍賣會策劃很久，會有海外的舶來品，辦得特別盛大。機關上下全都為拍賣會忙得雞飛狗跳呢……」

「……」

少年見他無語，輕咳：「基本大概就是這樣了。那麼，還有什麼問題嗎？」

「我需要做什麼？」

「你只要在這裡好好的休養就可以了，有什麼不適應的地方都可以找司書協助。雖然會經過檢查，你可以寫信給家人與親友，偽裝普通醫院住院證明之類的事機關這裡可以幫你搞定。」少年語氣突轉慎重：「因為溫柔先生的堅持，收容人在這裡對吸血鬼做什麼事都不會被追究……包括對自己的吸血鬼進行制裁。不過當然本讀書會不希望看到這件事情。畢竟要是不小心死掉，我們會做白工嘛。」

他再次訕笑出聲：「了解了。」

「還有其他問題嗎？」

他搖搖頭，鎮重握住少年的手：「謝謝你，希望這段時間有機會再聽奧特夫先生談血奴的研究。」少年被這一握弄得吞吞吐吐：「啊……沒什麼，我才要謝謝弗特先生呢。」他握得不長不短，片刻便鬆了手。聽少年赧著臉結巴道：「那、那就請司書帶你去房間吧。這段時間請多指教了喔。」

於是他莞爾道別，讓另一個少年帶了出去。

——前血奴這個稱呼有點太難受了。
——本讀書會會舉辦拍賣會，拍賣你的凡派爾。
——畢竟要是凡派爾不小心死掉，我們會做白工嘛。

他訥訥苦笑。對這個機關而言，凡派爾終究是害人之物。然而，身為寶石鑑賞家的他，怎能以商品的名份那些糟蹋活生生的寶石(Vampire)。更何況、更何況——

——他眼看安德烈的頭顱滾落在地，那人的Chrysoberyl失了神，頸口滋滋冒煙。
——滴血的銀斧、蛋白質的惡臭。
——陌生的黑髮少年扔去銀斧，擦淨雙手血跡，奔向軟倒的他——

沃͓͉̣̪̘̜̙̠͋̆̎̇̎̽̀͌̓͋̓̄拉̫̭̠̖̮̳̝̮̬̂̌́͌̈̄̃̓̽̅斯͇͍͇͕̟̰̩͙̯̙͂͂͑̔̎͗̎̈́̒͗̌̌̚托̠͈̫͙̜̞͚͌̔̏̈́̄̓͑͑̀̅̿̽͋͊̍ͅͅͅ先͕̜̩̩͍̳̜̪̰͎͎͉͛̓̒͐̅̒̈̈͛̾̅̽̚生̱̗̤̗͓̦͐̎̏̄̀̓̔̚ͅͅ，̯̥̩͇̬̥̙̟̘̘͉̦͙̗͔͓̎̌͂̊͑̋̇̽沒̲͈̖͓͎̠̗̗̯̩̒̈̉͊̿̋̓̌̎̐͒ͅ事̠͔͚̪͇̗̮͈̬̗̩̣̤͂̉̇̆̈͋͛̅͐̇́̔̚吧̤͔̪̤̱̗̖̞̞͚̮̞̃̿̓̐͐̒̏͆͋̂̐̊ͅ？̞̘̙̳̫͖̫̫̝̬͓̮͔͙͍̓̏͌̈̓͆̍͊͛̈́̀̑̇̒

——他無語望著欣慰的少年，那少年眼裡躺著兩窪Citrine——

只要凡派爾不是商品——他看著手環上的展示房號。

——收容人在這裡對吸血鬼做什麼事都不會被追究。

安德烈已經死了——他心愛的寶石(Vampire)，已經不會回來了。而97號展示房，關的是斬落安德烈頭顱的黑髮少年：年輕氣盛、愚昧衝動的凡派爾。

前來亞斯德斯克的路上，他輾轉得知那少年被認定是畜養他的凡派爾，行兇當晚即被捕入亞斯德斯克。而他甚至連那少年的名字都不知道。

稍後，他得去詢問那孩子的名字；只要拍賣會未開，他就還能和那孩子對等交流。只要凡派爾還不是商品，或許他還能盡情去恨吧；只要凡派爾還不是商品，或許他還能試著復仇吧。只要凡派爾還不是商品——

他復想起少年殺死安德烈後，那對真誠的Citrine——

或許、或許，他還能從那對黃水晶裡面，拯救這場悲劇吧。

或̵̢̖͈́̈͒̕許̸̢̛̖̞̈́̑̃̔他҉͉̥̱͓̽̐͜͝還̷͙̯̙̥̓̍͑̇͑͢͝能҈͈̘͇̟̒̓̌͢͞，̵̡̛̭̖͙̒̈́̊͋̿拯̸̢͕͕͇̤̖͑̊͂̀́͠救̵̛͍̩̐͂̑͢自̴̫͖͚͍̠̀̓͆̆͢͠己̴̲̮͇̤̏̔͢͡吧҉̡̗̞̩̏͌̏̅̅͡—҉̝̭̟͙̍̒̓̒͜͝—̸̨͇̣̘̖̖̄̃͝

咚。
進房間的剎那，他又聽見安德烈頭顱落地的悶聲。

【The Day B.】end

－【The Day 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