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弟偷窺航海


✒ 限定交流. with. 黑海|Callum

修屋頂交流(下)之馬修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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埃及弟偷窺航海
工期持續了幾天,從屋頂修到房子側邊的牆面,工匠們所處的位置也比起剛開始還要更容易被搭話——而理所當然的原先只待在自己房裡看書寫字的古物學家開始會時不時跑出來隨口搭個幾句話再回去。

這段時間內工匠被主動搭話的次數不少,有時是在吃完晚餐後,有時是在他們回房之前,有時是在客廳稍作休息時。
古物學家一如既往的講一些遊走在危險邊緣的話題,但卻完全不避諱神父是否在場的舉動由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的人來看可能會有點匪夷所思。

瀆神的話題與神父共存卻相安無事,那名神父只會在很偶爾的時候跟他們對上視線,點個頭,多半是針對那個古物學家而非他根本不認識也不打算熟悉的工匠們,接著轉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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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在工匠們待在宅邸內的天數逐漸增加的同時,那名神父望向他們的次數越來越多。
神情也不再是剛開始的冷淡,有時夾雜了一點複雜,但更多時候卻是充滿了極度壓抑的敵意。

馬修不太確定自己的感覺是不是正確的,但看著艾莫瑞克在宏偉認識的工匠時他的內心只有不安,但他也能明白一直以來都在危險範圍跑跳的遲鈍古物學家肯定覺得這沒什麼大不了。
他覺得胃很痛,很痛很痛,痛到他異常希望這些工匠們能快速修好一切,而艾莫瑞克別再去干擾他們聊天講話。

他討厭那些不經意縮短的距離,討厭那些在他眼裡看起來異常黏稠的視線,討厭他們談話之中所帶有的詭異愉悅,而承受這些的對象卻是他在這世上最不想看到其被傷害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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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討厭現在在此處、在如此大好天氣之下看起來聊的很開心的那兩個人,他感覺骨子裡有個聲音在叫囂著想把工匠們趕走,但艾莫瑞克因與他們相處而感到快樂也是不爭的事實。

所以他能做的也只有乾乾的坐在原地,坐在這個陰暗的窗邊,至少讓這一切能夠在他的視線範圍內發生,而他至少不會被他所不知道的事情蒙在鼓裡。
黑海|Callum
梅森注意到了那些視線。

他當然注意到了,假如眼神能傷人的話他估計已經被千刀萬剮——那可是神職者的譴責吶。木匠不著痕跡地笑著,嘴角在濃密的鬍鬚下呈現微乎其微的彎曲,爬蟲類般與生俱來的冷漠笑意,更多時候都隱藏在那些柔和的言詞之下。

神父越發頻繁的注視他都看在眼裡,不,不是鄙視——那是怎麼樣的一種情緒呢?是忌憚?是排斥?有些時候梅森幾乎想要拋下和林德伯格先生的對話、捧起神父的臉,仔細端詳那雙眼睛裡可能會有的恐懼和厭惡,但不,時候還早。

美酒需要時間醞釀,災禍亦然。
黑海|Callum
「有什麼我能為您效勞的嗎,神父?」

只有在極少數的時候他才會這麼向那位神職人員搭話,在主神的使者前謙卑地低垂下眼簾,就像一個來自底層的人民應有的模樣。他的問話總是輕聲細語,像是擔憂過大的聲響會驚嚇到對方似的,通常是在林德伯格先生的面前,彷彿不經意的詢問,無論對方答話與否,一切都顯得再自然不過。

老實說這還挺有趣的,這麼一個新奇的變因出現在生活中令木匠幾乎想要感謝起不存在的上帝。但他畢竟是個工匠,一個有職業道德的工匠,他必須完成他的雇主託付的工作。
黑海|Callum
林德伯格家的屋頂如今看上去完好如初,新的木瓦片完美融入原有的建築當中,父子倆的苦心總算是沒有白費,然而屋內的補漏又是另一個難題,工作途中偶爾出現的林德伯格先生幾乎讓他想起家裡那隻不甘寂寞的老貓。對於工作效率而言是個負面影響,卻讓人心情好的不得了。

就像現在這個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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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莫瑞克在準備把幾本看起來受潮的挺嚴重的書籍拿出去曬太陽時,再度不自覺的停下腳步詢問狀況,原本待在客廳、離餐廳最遠的角落的神父也在那名他不知道在心底罵了幾輪遲鈍的古物學家轉了個腳步走進餐廳時換了個位置。
現在他就坐在客廳中與餐廳最近的沙發上,只要轉個頭大概就能看見那兩人的背影。

「——餐廳這邊的情況還好嗎?」艾莫瑞克單手拿著那幾本書,另一手以指節敲了敲餐桌桌面,看向木匠的神色寫滿了對這項領域一無所知的歉疚,附加總是沒怎麼修飾的爽朗笑容。
黑海|Callum
「大約下午就能告一段落了,我們重新修補過餐廳的地板、桌椅也盡可能恢復原樣,您往後在用餐的時候應該不會再有椅子塌陷的問題了。」

他確實地報告,綠眼睛在注意到對方臉上的笑意時呈現一種輕快的色澤,顯然雇主先生的好心情也跟著感染了木匠,又或者說那點歉疚才是主因也說不定。

「林德伯格先生在看些什麼書呢?」他在短暫沉默過後稍稍比劃了下古物學家手裡的那疊書,由於角度讓梅森無從窺探標題,但他想內容或許不離歷史古物和異邦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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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幫大忙了,但這麼一來我應該需要花點時間習慣嶄新的空間,還挺有趣的。」像是本來早就會在踏上某部分的地板時預設那塊的高度就比較凹突不平,而他大概會有好一段時間在踩過地板時因為與自己的期待不同而踉蹌。

他並沒有斟酌在木工這方面繼續問下去,而是在話題轉到自己手中的書籍時將手中那幾本舉起來,亮給對方看。
「一些古希臘劇作文學,同時包含譯本跟原文,還有一些解析。當然我手中的只是其中幾部,其他的都在樓上。」書籍已經很老舊,但不難看出來書本擁有者有在用心保養。
上頭的文字寫著尤底比里斯、索福克勒斯等人名,還有其中幾本是直接用古希臘文寫成。

艾莫瑞克接著聳了聳肩。
「覺得自己好像忘的差不多了就拿出來翻一翻,順便讓它們曬一下太陽。」
黑海|Callum
他看著那些文字,認得每一個字母卻無法理解組合在一起的意思,意識到這點讓梅森有點無奈地勾了勾嘴角,知識水平之間的差異終究是個跨不過的坎。

木匠的視線接著從書皮回到另一個男人的眼睛,再緩緩向下來到隨著對方吞咽口水而微微上下的喉結,陽光替林德伯格先生染上了一層討人喜歡的色彩,他想對方的頸項或許也跟著沾上陽光的溫度。

「今天確實是個適合曬曬太陽的日子。」

在短暫的恍惚後他淡淡地笑了,雄鹿般茂密的眼簾低垂,血液中有什麼正在蠢蠢欲動,不合時宜的,卻讓木匠再次欣喜於生命和眼前雇主的存在:「林德伯格先生稍晚有什麼計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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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莫瑞克還沒來的及說出他真正的答案,那一聲『沒——』就被淹沒在突如其來出現在耳邊的另一個冷漠嗓音裡。
「他晚上要去附近的教堂做禮拜。」這大概可以算是馬修在這麼多天來第一次於木匠面前正式開口說話。

正如這幾天以來的感受,馬修這次仍舊不確定自己在那雙他不喜歡的綠眼睛裡看見了什麼,他只覺得假如現在被這麼盯的人是自己,他肯定會不小心將手中的花茶潑到對方臉上。
而這個鈍到讓人氣得咬牙切齒的古物學家竟然還敢用這麼無辜的眼神看著自己?

「禮拜——」艾莫瑞克本應加在句尾後頭的疑問語氣在撞上馬修那彷彿可以殺人的眼神後立刻收了回去,古物學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但他明白這時候自己乖乖閉嘴最好。
「對,禮拜,所以您有什麼事情需要人陪,由我代勞。」馬修將表情調整好,轉向木匠時看似如往常般漠然,但任誰來看都曉得這名神父正在壓抑著什麼。
黑海|Callum
突然加入對話的神父讓梅森險些沒忍住笑出聲來,蹩腳的理由、缺乏默契的配合,還有那個明顯不友善的神情,幾乎像個吃醋的丈夫,正以他笨拙的方式保護著至今仍未反應過來的林德伯格先生。

梅森耐性地等待對方的最後一個音節融化在空氣裡,接著才像是有些遺憾地「啊」了聲,沒有戳破神職人員的謊言,只是會意地微微點了點頭。

「班奈特神父——我以為您也會需要參與禮拜呢。」木匠平和地說道,語氣顯得有些驚訝,又像是佯裝著的戲謔,嘴角的弧度倒是始終維持在柔和的範圍內:「是這樣的,我聽說智慧這一帶有不少好風景,假如您不介意的話,或許可以一起去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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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更加確信自己絕對不會與面前這位木匠成為朋友,更不會相安無事。如果可以的話他現在就想把對方輾出門,最好成為仇人老死不相往來。

但不行,否則他看起來就像是個無理取鬧的小孩,所以他就只能讓神情繼續維持那冷冷的範疇,嘗試忽略自己正在逐漸頻繁的胃痛,嘗試自已經繃緊到彷彿下一秒就會把牙咬斷的齒縫之間擠出回應。
「我並非一般的神職人員,不用參加禮拜,多謝您的費心。」他焦慮的將雙手背到身後捏緊,似乎希望以皮膚的痛覺轉移自己對胃痛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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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把呼吸放平穩後,馬修終於緩緩勾起那個在人前才會出現的溫和微笑,「能陪您散散步是我的榮幸。」
這在艾莫瑞克眼裡看來詭異十足,平時總是極力避免與人相處的神父會主動攬下這份活實在罕見,但看著那如墜冰窟的眼神他也不敢多說什麼。

「那我就……我就去參加禮拜了,抱歉。然後我也先去曬書了……抱歉。」頭一次碰上這種情形的古物學家看上去有些慌張,看著馬修用眼角餘光將自己趕走的神情他也只好一頭霧水的照做。
艾莫瑞克困惑的又多瞄了幾眼這兩人的面容之後才離開,而馬修想他這可算是親手將自己的胃葬送在今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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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森笑著向不知所措的古物學家告別,承受著神職人員彷彿刀割般的目光卻只感受到了愉悅——他從不認為自己病態,當然不,但不可否認的是那位神父焦慮不安的神情讓他渾身上下的每一條神經都叫囂著喜悅。

「……時候不早,我也該回去工作了。」

林德伯格先生已經走遠了,木匠看了眼他離開的方向,以越發輕柔甚至有些依依不捨的口吻說道:「晚點見,神父。」

梅森在轉身離開前又看了神職人員一眼,終於沒忍住讓笑意爬上眼角,那雙綠眼睛在陽光下更像是貓瞳,呈現一種詭譎、剔透的黃綠色。木匠瞇起眼睛愉快地笑著,在這段時間以來第一次面對神父笑得這般親暱,目光卻同時冷的像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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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並沒有對那句問候做出更多的反應,面上的笑容也不曾在艾莫瑞克離開後消弭半分,但他很慶幸居亞斯正好在外頭逛大街,否則那個小子看見自己皮笑肉不笑的神情時大概會跟他父親一樣進退兩難。

馬修在對方轉身時因為對方的笑容而感到毛骨悚然,如果可以他此生再也不想與那雙眼對上視線,但顯然不太可能——只要古物學家繼續跟木匠當朋友,那就不可能。
今晚只能硬著頭皮上了,他想,並在意識到自己握拳的力道快把掌心割出血痕時強迫自己放鬆,再強迫自己若無其事的回到客廳。

如果他能讓自己不對對方失控的大聲講話就真的該謝天謝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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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莫瑞克後來緩慢的將一些書拿出去曬,來回了好幾趟,卻再也沒有朝這兩人搭過話。
晚餐時分由馬修帶領祈禱的情形跟前幾天差不多,但之後安靜到彷彿能勒死人的氣氛卻沒人願意主動打破的狀態卻詭異的不得了。

最後艾莫瑞克在被馬修塞了幾樣教會的信物之後就把人推了出去,口頭上的推了出去,那名古物學家並沒有在出門前得到任何解釋,開門出去時跟中午的神情差不了多少,還是一頭霧水。
然後馬修在把居亞斯也一併趕回房間後便站在客廳窗邊看向外頭的月光。

——以往看著如此恬靜的風景他會覺得生活很美好,但他今天只想把自己正在隱隱作痛的胃給割掉。
黑海|Callum
梅森離開房間時羅南和泰倫正在看同一本書,晚餐時間難熬的沉默似乎並沒有影響到早已習慣死寂的男孩們,他們甚至沒有問起他們的父親打算去哪,房門被開啟再帶上,空氣很快便重新墜回沉默之中。

他除去了手套和圍裙,畢竟工人裝束在夜間散步的場合怎麼看都不合時宜,身著簡單冬裝的木匠就這麼站在門外看著神父,來時的腳步依舊輕得像貓。

「班奈特神父。」在短暫的注視後他出聲,口吻和目光回歸與林德伯格先生初見時的淡漠跟客套,一切止乎於禮:「希望我沒有打擾到您的…休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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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曉得對方這個模樣究竟是裝出來的,還是本性真的如此。
發現自己陷入以往需要自己單槍匹馬面對陌生人的焦慮以及猜疑之中的馬修不著痕跡的咬了咬自己的下唇。
至少對方並不是用看艾莫瑞克的眼神看他,這點讓他稍微放緩了點緊張感。

「不會。」他似乎也因為這看似沒什麼攻擊性的回話而回到他以往的淡漠,早些時刻那些沉默的對峙好像不復存在,而他也在對方沒有多說什麼時走到大門邊,輕輕的將門打開。
「出來時隨手帶上就好。」
接著便像是有意等待對方放慢了腳步的向外走。

外頭的地面柔柔的鋪了一層淡藍色的月光,想必待會走到小溪流邊的景色會更柔軟愜意,但這一切在馬修眼裡看來竟有些像笑話。
黑海|Callum
和神職人員的夜間散步就和字面上一樣的寧靜,但梅森暫且不打算用心曠神怡來形容這次體驗。

這或許更像是某種荒誕的世俗劇,至此的沉默都只是為了鋪陳稍後可能的口角紛爭,而惡質的劇作家正是為此選擇讓關係惡劣的兩人走在這般美景中——在這個情況下梅森覺得自己就是那位劇作家。

無法否認他在邀約的當下確實好奇這位神父能對他表現出何等程度的厭惡,現在也不例外,但他鮮少負責下第一步棋,更多時候梅森都更喜歡觀察,哪怕觀察也有可能只是浪費時間。

入夜的空氣微涼濕潤,帶著季節獨有的放鬆氛圍,鞋底踏在草地上的感覺就像每個砍柴的清晨,梅森的手輕柔地撫過了一旁的白蠟木,這一帶的樹木樹齡看上去不超過五十年,還有的是時間能慢慢成長。匠人總是以謙卑的心態愛著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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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以為這次散步大概會從剛開始便瀰漫火藥味,但直到他們走到溪邊為止他們就連一句話都沒說上,這對馬修而言算是喜憂參半。
喜的是他不用開口說話,也不用見招拆招,憂是身旁這個人光是存在就是不定時炸彈,不屬於自己的腳步聲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自己對方的存在。

馬修並不像木匠一樣腦中充滿想像,對他來說這就是個跟討厭的人的散步,普通的散步,不需要說話的散步,某種程度上達成了詭異的平衡,而他的胃痛也沒再加劇下去。
他始終低垂著眼簾,如此神色讓月光更容易染上他的眼睫,然後他便在走過一段路後停下腳步。

「不好意思,稍等我一下。」他並沒有要徵求對方回應的意思,優雅且毫不猶豫地蹲下身之後自懷中掏出一個小袋子,伸出手便瞄準其中幾株長的比旁邊的雜草還要顯眼的植物將其拔起,裝進袋裡。
黑海|Callum
梅森點點頭,靜靜地站著,等待對方辦完他想幹的事。在他對於神職人員不多的理解中班奈特先生似乎總和花草茶脫不了關係,他不懂香草或者那些安定人心的療效,甚至根本就不在乎神父拔的都是些什麼草。

「不急。」

於是他簡單地應道,以拘謹的站姿佇立在距離馬修有段距離的後方。從這個角度俯瞰那位高挑的神職人員是種新奇的體驗,他是主神如此精緻的一個造物,白皙、細膩,像是個昂貴的瓷偶,白膩的後頸彷彿一觸即碎。

乏味至極。梅森如此想著,在對方看不見的角度嘲諷似地彎起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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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高興對方沒有多問些什麼,這讓馬修在拔植物時感到今天入夜以來第一次的舒心。
薄荷草在他手中被折下,放入袋中,他只要舉起手聞就能感受到那淡淡的香草味。

他有些忍不住的勾起嘴角,同時也鬆懈了,站起身來有一刻竟然忘記身邊的人是誰,本打算以正常的語氣以及正常的面無表情待人時,卻在觸到對方的視線微乎其微的瑟縮了一下。

「……好了。」馬修有點窘迫,轉身繼續往前行去的身姿太過毅然決然,堅決的好像他再也不會回頭。
他想他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習慣艾莫瑞克與居亞斯的注視,在這不能掉以輕心的場景又怎麼能夠安然的接受他人的視線呢?儘管這樣的所作所為比起單純不適應,更像是刻意將自己的討厭表現的淋漓盡致。
黑海|Callum
沉默本該延續至這趟旅程的盡頭,但這畢竟是個難得的體驗。周遭是悄然無聲的樹林、而他的內袋和靴子中是每個好工匠都該隨身攜帶的裝備,他甚至明白只要深度足夠這片土地便會欣然成為他的共犯。他實在沒有什麼好失去的。

「恕我冒昧,班奈特神父。」

然後他開口,盡可能地以理智控制著臉上每一條肌肉,將一切維持在平和自然的狀態:「但我好奇是什麼讓您願意和我共享這個夜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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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搭話的壓力讓他再度不自覺的掐緊掌心,而這個壓力因為對象的緣故又比平時重上好幾倍。
馬修正在猶豫到底是要說實話還是用場面話帶過——但他們會像現在這樣獨處不就是為了不要在艾莫瑞克面前說出他心底那些憤怒以及不安嗎?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分無法限制艾莫瑞克任何一點行為,所以與其說這是在警告對方,還不如說是在一次次提醒那名古物學家並不會永遠安全。
神父頓下腳步,轉身面對木匠時緊繃的可笑,像隻背脊拱起的貓,而他逼迫自己直視對方時就連眼神都寫滿了不安。

「……只要艾莫瑞克不在你身邊,不管怎麼樣都好。」
黑海|Callum
「班奈特神父……?」

對方的反應讓木匠有點詫異地微微睜大了眼睛,幾不可聞的驚呼混在一如既往柔軟的嗓音中,有那麼一瞬間倒顯得他才是在這段對話中受到冒犯的了——但那雙綠眼睛正在笑,笑得像是最尖銳的嘲諷。

「我恐怕並不明白您的意思。」梅森以一種試圖平息紛爭的口吻說道,緩緩退開一步,微微偏著頭看神職人員表現得像隻被揪了把尾巴的黑貓,神情幾乎稱得上是困窘的了:「如您所見,林德伯格先生是這個家的男主人,而我只是他雇用的工匠,究竟是什麼讓您煩心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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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所說的任何一句話他當然都明白,艾莫瑞克只是家裡的男主人,對方只是個工匠,而他自己只是個神父,還是名義上監視林德柏格家族的神父,他更沒有立場說這些話。

——但正因如此他才覺得自己生氣到快無法維持表面上的心平氣和。
他沒有立場,沒有資格,就只能在這種時候稍微支開在自己眼中的危險人物,除此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而他又怎麼能直接對艾莫瑞克說出他在對方眼中看見許多異於常人的病態情緒呢?這不就跟小孩玩過家家鬧彆扭差不多嗎?

馬修咬著牙吞了好幾口口水,拳頭握緊了又放開,然後再度握緊。
他最不會應對這種人了,他自己心裡清楚,「……不要裝了,你明明就很清楚我在說什麼,不要裝了。」
黑海|Callum
「……啊啊,神父是在擔心林德伯格先生的安危吧,我為我的愚鈍向您致歉。」

他像是恍然大悟似的、有些難為情地笑了,將一隻手放上胸口,輕聲嘆息彷彿受到神職人員大愛表現的感召。木匠的目光依然溫和,彷彿對於對方的質問只是感受到了寬容和理解,他的態度是那麼的柔軟,從中幾乎感受不到任何負面情緒。

「但是即便您如此害怕,卻依然不放棄控訴邪惡的機會——」梅森繼續說著,眼睛裡的笑意不見了,變成一種冷冽的興味昂然,彷彿盯上了老鼠的貓:「您啊,真的貫徹了神愛世人的理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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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木匠真的讓人越看越火大,馬修感覺自己現在正揣著一肚子火無處可去,卻還只能在這邊對自己的掌心撒氣而無法做出任何實質上的行動。
他現在就連對對方表現出生氣的神情都沒辦法,誰讓他現在是個『神愛世人』的神父。

馬修深吸了好幾口氣,那些多到快要溢出來的不爽被他化做誇張的笑容掛在臉上。
他的嗓音稍微有些發顫,有些乾啞,這已經是他最激烈的對峙了。
「抱歉,承蒙厚愛,但我大概沒像您眼中所見那般愛著世人。」他的下一句話幾乎是用牙縫擠出來的,說這話大概等同於宣告自己也屬於異端,但不管了,他不管了。

「至少我很在乎那個白癡古物學家,但對您卻不會。」
黑海|Callum
梅森不得不讚賞神職人員的修養,最後也確實以一個慈父般溫暖的微笑獎勵對方的誠實。畢竟在很多情況下等著他的都可能是一頓揍,然而上帝叛逆的使者卻在這個當下選擇給予他無盡的趣味,貫徹了一個好教徒應有的素養。

木匠原本就偏著的頭又更傾斜了點,瞇細眼睛打量著馬修的模樣彷彿在欣賞一件藝術品,那張線條柔和的臉孔上依然沒有憤怒、沒有恐懼,只有褪去偽裝後近乎殘酷的淡漠。

他打從一開始就不認為平凡乏味的神父能夠如何吸引林德伯格先生的注目,而現在這番足以讓他的上帝別開視線的自白也只是加深了他的假設。
黑海|Callum
「那您可得時時刻刻留意著林德伯格先生。」

梅森在短暫的沉默後抬頭看向天空,語氣多少顯得有些漫不經心,漸漸地遮掩住星空的浮雲就像一雙無情的大手,正逐步吞噬無聲的夜裡最後一點光源。木匠的神情隨之藏入夜色之中,那雙綠眼睛卻還是明亮的,像極那帶來不幸的黑貓:「但是這有可能嗎?」

他走過草地、走過正和他對峙著的神職人員的身旁,高出他半顆頭的高個子男人氣得握緊了拳頭,而梅森不得不微微踮起腳尖才能搆到對方的耳畔。

「您想必比我更清楚,林德伯格先生是位充滿好奇心的學者。」梅森輕輕地說著,語氣幾乎稱得上是憐憫的了:「您可以試圖把他留在智慧,但您知道他終究會回來的。」
黑海|Callum
回到宏偉、回到信仰的觸手無法觸及之地,回到的身邊,屆時他會親自讓那件獨一無二的藝術品達到永恆。

光是這個念頭就足以讓他輕輕地笑出聲來,笑聲像是入冬的晚風那樣拂過神職人員的耳邊,隨後他們擦肩而過,依樹林而生的匠人回到了樹木的懷抱中,只留下他今晚的驚喜留在原地。

那位神父或許會吵鬧、或許會試圖掙扎,用他能辦到的任何方式喚起學者的警戒,但他同時也該聰明的懂得適時安靜。
黑海|Callum
他的上帝眼裡可容不下像他這樣的一粒沙。
埃及弟偷窺航海
月光因為雲霧逐漸散去而重新照亮樹林以及在此時此刻應該要顯得美好的美麗溪流,看上去就像是因為木匠的離去而重現光明。

馬修站在原地抬起頭,愣愣的看著天上那一輪漂亮的滿月,神情自方才壓抑的憤怒轉成面無表情,接著成為無處可去的悲哀。
對方所說的他全都明白,但就因為全都明白才會如同利刃刺入他的心口,才會像是用不堪的笑聲嘲笑這個如同廢物般的自己。

他是頭一次如此痛恨自己是個神父,一個什麼都做不到的神父,就連正大光明伸出手將自己的重要之人擁入懷中都做不到的神父。
埃及弟偷窺航海
「我當然知道啊……」他發現自己在對方走掉後氣弱游絲的呢喃竟多了點哭腔。
他當然知道自己沒辦法阻止,那些赤裸裸的揭露正一次又一次刺痛自己將會再次無法拯救所愛之人的事實。

於是他笑了,笑的像是個在深淵仰望天際時發現這大片星空如此美麗的井底之蛙。
於是他發現自己淡淡的笑聲混入了無法忽視的哽咽,自己的眼中似乎除了月光外還多了其他的東西。
是什麼正模糊他的雙眼呢?
他想,如果可以的話,他一輩子都不想明白。
埃及弟偷窺航海
上帝啊,如果祢還肯傾聽祢不虔誠的信徒的願望。
如果可以的話、如果祢允許的話,請讓我一輩子都不要明白為何今晚的月光如此刺眼吧。
埃及弟偷窺航海
FIN
黑海|Callum
馬修對不起哇啊啊啊 (舅舅太機掰大寫以示誠意)剛開始對其實沒有料到會變成超級交惡的關係但謝謝考古中讓我有機會寫到惡毒的舅舅,寫得超開心的被馬修討厭也超開心的橫QQQQQQ(???)好像意外讓馬修講出很不得了的話了而且怎麼最後還哭了不要哭,一直在空氣吃糧又在欺負馬修好分裂又好快活總之愛您 (罪魁禍首閉嘴)
黑海|Callum
但馬修說出來ㄌ (好)
埃及弟偷窺航海
這邊要再講一次雖然梅森中看起來一直道歉但考古中要說其實我對的時候都在猥瑣笑真的真心不騙 !!!!!馬修越緊張越胃痛中之就越興奮,這邊才要謝謝舅舅願意把他玩到心境崩掉並且淒淒慘慘,中之超快樂ㄉ(rofl)(rofl)(rofl)(有夠支離破碎的這人
真的是用家中角色解鎖舅舅多樣面貌我覺得玩separ死而無憾(啥小)請您就快樂欺負馬修不要有罪惡感,真ㄉ,由中之親自把馬修捧到面前給您玩(救命)最喜歡舅舅creepy邪惡感
埃及弟偷窺航海
(以及私底下玩骰骰的確被您搧風點火成功了唷 馬修說出來ㄌ(好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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