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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缺失者】

以我的PC 季漣西園寺舞鶴 相遇的主線故事,內容是季漣的留學生活,基本就是以我本人當時在日本的留學生活為參考的。
因為舊噗(2020.5.28)沉得有點下面了,所以開個新噗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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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城清紀」
缺失者 27
缺失者 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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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了……已經好久了啊。」
「是啊……也已經,誰都回不來了吧。」
「包括我們嗎?」
「大概是吧。」
「說起來,也只剩下我們了。」
「理、鞠子、正紀、菫小姐、兼樹先生、邱小姐、篠崎先生——」

於是,誰都不在了。
有在這個故事裡消亡的人,也有一群在自己的故事裡迎向終結的人。

背負最多錯誤、謊言的人,仍在罪業之中前行,即便做什麼都無法償還。
就是這麼個稀鬆平常的故事了,夫妻倆聳了聳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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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城正紀、宗菫——準確來說,是石城菫,出事的消息傳到雅和郁美耳裡時,兩人也已然是夫妻。他們膝下無子,理所當然。
他們曾經嘗試著要去符合社會期待。

「……真的好嗎,郁。」
「這是我要問你的啊,雅。」
「……。」
「沒有必要啊,真的沒有,」把人攬進懷裡,郁美輕拍著對方的背,有一下、沒一下地,「畢竟,在這裡,你已經不必再演戲了。」

彼此之間心有所屬。
但維繫兩人的什麼卻如此緊密,已然是稱作愛也不過份的形式。每個早晨,西園寺郁美都會早些醒來,把刺眼陽光用拉上的窗簾趕回外頭,看著枕邊人脆弱且沒有防備的模樣,將被褥拉到他的肩頭。
是晴、是雨、是陰霾、是暴嵐、是飄雪的日子,都是如此。包括那天電話響起,聽著鞠子跟她傳達消息時,也是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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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不擅表現情緒,並不會將絕望描繪於表面。因而看起來跟往常相比並沒有甚麼太大的差異,無論心緒何等翻騰,一切卻僅限於擁抱著相同的絕望的人之間。

「幾乎是成了懸案。」
「那不是人類可以辦到的。」
「連警方也束手無策。」

腦中的轟鳴聲讓思緒一片斑白,需要直面的什麼對西園寺郁美而言來說太過龐大,只能直墜沒有盡頭的深淵。墜落的過程看見的是一幕幕有顏色的畫面,是男孩燦爛的笑容、體貼的安慰、牽起自己雙手向前走的模樣、少年替自己解圍的背影……
全都融成了一攤鮮紅,什麼也不剩。染了意識的是黏糊糊的語句和腥臭,以及反覆詢問的那麼一句話。
——為什麼?

「郁?」
「……郁,你還好嗎?」
「發生了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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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染上他們的顏色只剩下憎意。
強烈且反覆攪動後,成了黏稠地令人反胃的情緒。

.
「雅,別整天把自己關在家裡啊。我想……正紀也不樂見你變得這副模樣吧。」
「……正紀怎麼想重要嗎,理哥。」

西園寺理和西園寺鞠子時不時會來看看他們。無論是做為青梅竹馬、做為家人,又或是做為友人。但這對他們夫妻倆來說,根本不重要。西園寺理聽著,忍不住嘆了口氣。
「……怎麼會不重要呢,雅,」已經年近而立,不再青澀,伸出的手要輕拍對方的肩,「你看,正紀可不是那種會希望你為了他——」
「我為了正紀?」

搭在肩上的手被拍掉。隨著雅大幅度的動作,跟著跌落的還有大量的書冊,都是一些過往、雅肯定不敢興趣的神秘學書籍。理隱隱約約地想起,這些都是收在老家地下室的東西,據父親所說,是很久、很久以前,跟石城家仍有來往的時候,從他們那邊得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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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意到書冊灑落,西園寺雅皺眉,並稍稍蹲下身撿起書冊、重新排序。理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手足從很久以前就變得如此陌生了——
以前他不愛看書來著的。
不相信所謂民俗傳說、怪力亂神。

但這些書卻用封面的標題訴說著改變。
「……我看起來,有那麼重視他嗎?」理看著自己的手足連頭都不願意抬起地整理著書冊,眼裡映不出這句話所帶著的情緒,耳中也聽不清,「那你可就誤會大了,理哥。」
看著已然變了個人的弟弟,西園寺理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我重視的一直都只有我自己,我只是在為自己著想。」
「正紀的過世確實對我來說打擊不小——畢竟是青梅竹馬。」
「但也就那樣,如果理哥、鞠子過世了,我也會是一樣的反應。」

所以別深究了,理在那次談話的最後,感覺自己隱隱約約聽見了雅這麼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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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吃了一次閉門羹的西園寺理卻沒有徹底放棄。

他嘗試了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一次又一次地,他直覺弟弟的改變很不對勁。
「無論如何,希望雅好好的啊。郁美也是。」
「他們都是我的家人啊。」
他一次次地前去勸說,去拜訪他們。

有時連茶水都沒有、有時連人都沒見著、有時甚至直接被放置在門外。儘管如此,西園寺理依然堅持著。幾度也把那兩人的孩子——曾經的石城清紀、那時的西園寺清紀帶去見他們。
清紀看來卻不太喜歡那裡。
男孩小聲地開口,讓養父母別再去那了,理由是「這樣很辛苦」。理笑著應了男孩的體貼,並感謝了他,不過並沒有答應他。
我們不會有事的,他和妻子邊摸著男孩的頭,邊那麼說道。

他們想讓失去父母的男孩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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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父母的男孩有些卻步,即使只是不起眼地、微微地垂下頭的小動作,都被敏銳的夫妻倆給捕捉到了。他們牽起男孩的手,握緊了指節尚不分明的雙掌,對著男孩說出「回家吧」。
窗另一側的西園寺雅看得很清楚,包含他們的女兒也是。那兩人能夠無償的給出年幼的孩子們愛,而西園寺雅和西園寺郁美卻辦不到。

因為很早之前,這份感情就分給了一些很重要的人,而為數不多的這份感情則被現實殘忍的瓜分,吞食,磨滅,直至它們細小地可以從指縫間落下。
他們忽然意識到,理和鞠子是笑著的。
而他們從很久、很久、很久以前就笑不出來了。

笑不出來了。

啊啊……憑什麼呢。憑什麼。隱忍了再隱忍,體諒了再體諒,犧牲了再犧牲,僅僅是想要擁有常人的幸福。無論是無法被公開的性向,無望的情愛,想要自我犧牲的願望,都承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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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答案嗎?
這個世界就是這麼荒謬嗎?

.
「……這、這麼多的書,」
這是西園寺理今年第十五次來到這棟建築裏,書房確實第一次,雖然這麼叨唸著,但他根本不在意那些。畢竟,更加異常的景色就被擺在眼前,「你……你這四年來,都在看這些嗎?雅……」
「……我是這樣,」西園寺雅沒有抬頭,「不過郁美從十幾年前就開始了,她一直有在讀。」
「這、這樣啊……」
「但正紀不是常說嗎?不要相信這種怪力亂神,只會招來麻煩事。」
「那是——」

「所以郁才一直沒說啊。」眼前已然失常的手足張開雙臂,癲狂地笑了,戲劇性的舉動一瞬間讓西園寺理看見了過往的影子,好像還是孩子的時候,他也見弟弟這麼笑過。他一直以來隱隱約約地都知道,那是情感淡薄的弟弟在嘗試模仿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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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
明知弟弟根本沒打算求個道歉,還是脫口而出了。聽見這話的雅又笑了起來,氛圍只是越發詭譎,連爾後進到書房裏的鞠子都被嚇著了。
只有圓角的房間。刺耳的笑聲。成堆的書冊。

「吶,你真的覺得抱歉嗎,理哥?」
「我——」
「如果你覺得抱歉,要不要來替我承擔點什麼?分擔掉什麼?」
「……如果是我能的,當然。」

西園寺雅反倒因此愣住了,對上的是哥哥堅定的表情,這時的他才意識到,自己很久沒有抬頭看向哥哥的臉了。好久好久了,久到他竟覺得有些陌生。陌生到他發覺,自己竟然真的能做出這種事了。
他叨唸了咒語一類的東西。

那天的風有點涼,把落葉稍稍捲離了地面,低空飛行了會後又落下。後來的雅,只是淡淡地看著棕黃的葉子翻滾爬行,淡到最後一點顏色都被水溶地淡掉了。 好像是曾經很重視的顏色。

是什麼來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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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也不重要。

畢竟就只是這樣的故事而已。
無論是名為西園寺的望族,或是氏為石城的名門。

不過就是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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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漣想起了有點久遠的,從誰那裡聽來的故事。
很久很久以前,有間房子裡住著一家四口,夫婦非常疼愛兩個孩子。某天,他們有了第三個孩子。然而,那個孩子是個被詛咒的孩子,會為家裡帶來災禍。儘管如此,夫妻仍愛著他們之間的第三個孩子。
時間過去,詛咒之子帶來的災禍越來越多,無法承受的夫妻也開始改變了,改變得周圍的人都快認不出來。他們給了詛咒之子自己的住所,拒絕與他見面,終於,在某天痛哭失聲地開口。

「沒有了」
「不行了」

詛咒之子知道什麼沒有了,什麼不行了,但他沒有告訴季漣。季漣也沒有追問詛咒之子,只是送了把傘給他。

「爸媽說,是我自己製造出的詛咒,我刻意帶來的災禍,我刻意製造種種意外讓一切變成這樣。」
「才不存在這種不合理的事情,沒有這種事。」
「是做為反派的我用惡意背叛了他們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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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漣沒有告訴詛咒之子「不是這樣」,因為詛咒之子本人再明白不過——世間有時就是這麼不合理的扭曲著,喔,不,說是「不合理」或許不太對。
理,即是世間的道理,那麼,會不合道理的只有人類。
這個世界並沒有所謂的「不合理」。

「……即使這樣,漣哥。」
詛咒之子對季漣開口,「你也會說,這不是我的錯嗎?」
「你認為,不合理的、有錯的到底是誰?又是什麼?」
「你怎麼想?」

淅淅瀝瀝的雨聲是已然讓人聽覺疲勞的環境音。
季漣的答案被鑲進了雨點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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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就到這裡了。」

西園寺雅坐在茶几的另一端,淡淡地開口;西園寺郁美則垂著頭,不願意把視線落在任何一處。季漣嘗試著要牽住西園寺舞鶴的手,但注意到她刻意把手藏到抱枕之間便作罷。
「還有什麼想問的嗎?」

季漣其實根本想不到什麼要緊的問題,對他來說,已經沒有需要探究的、更深一層的謎團了。外頭一片漆黑,不知何時已然過了向晚。然而,他不喜歡這樣壓抑而尷尬的氣氛,只能努力的擠出詞句。
「……為什麼您、會,這麼坦然地告訴我們呢?」
「我告不告訴你們,有什麼差嗎?你們能報警嗎?」
「那……又怎麼不,一開始就告訴西園寺君呢?」
「因為我們沒有義務。」

陳述的是事實,但季漣卻感覺他們所言的什麼都好遙遠,毫無實感。這兩個人與他們在故事裡所描述的「他們」相差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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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之後,西園寺舞鶴很普通地聯絡了養父母,說是有事想談談,用上了不耐的語氣,兩人表示今晚會留在家裡。那時的西園寺舞鶴主動牽起季漣的手,在往福岡的公車上,透過掌心傳遞而來的是微微的顫抖,和有些潮濕的溫度。
季漣想,無論是壓抑的憤怒,或是要面對答案的緊張感,肯定都有吧,於是也握緊了少女的手。
不大的掌心帶著練劍留下的薄繭。

他想,這樣的孩子肯定不適合殘酷的答案。
因為他們那麼認真地活著。
『如果能學會不要那麼認真的活著,那就好了啊。』

他不自覺地有點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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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點回到了四人談話的客廳。
那裡其實很樸素,真的很樸素,讓人難以想像這兩個人繼承了間公司和大筆的錢。季漣這時才明白,他們跟自己想像的真的不同。錢對他們來說的意義只剩下存在於世上本身的所需資源,不代表更多的意義了。
道理如果是這個世界上的理,那一切是有道理的,因為這是世界的運轉;如果是人理,那這一切都是沒有道理的,因為每個人都有自己理,而他們不曾相通。

但是總有些什麼該產生共鳴的。

「你們後悔嗎?」
「爸爸……媽媽……死掉了之後,」西園寺舞鶴像是在壓抑著什麼,或是即將吞沒自己的浪,或是燎原大火,「你們有後悔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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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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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在季漣的眼裡的,是被磨到什麼都不剩而空無的雙眼,他感受到,又或是說感受不到情緒了。內心像是空空蕩蕩的,連悲傷都不剩的話,難怪不會悔恨了吧。
這樣的人,連映出的世界,記憶的事物,都會變得無比歪斜扭曲了吧。

一個眨眼。
季漣看見西園寺舞鶴已經在西園寺雅面前了,她手中有把美工刀,喀啦喀啦,被推出塑膠柄的刀聲深入男人腹部的血肉,男人卻也沒有抵抗的意思,只是不帶任何感情地看著少女。
誰能想到他們是叔叔和姪女的關係呢。

如果在遙遠的、遙遠的另外一個世界,是不是會有一個笑著的叔叔,把可愛的姪女,在櫻花樹下高高舉起呢?
讓可愛無比的女孩像白鶴一樣展翅。

季漣想要阻止,但他卻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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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不見西園寺雅的表情,也看不見西園寺舞鶴的表情,他只是在顫抖。
強烈地顫抖著。

中年男性的聲音是紗紙磨出的平穩,低沉的字字句句帶著重量。
「你就跟你父母一樣冷血無情。」
「於你們而言,他人的生或死無所謂吧?他人的苦衷不過都是藉口?你們對他人也毫無感情,毫無同情心——啊啊,這就是理哥啊,裝得一副人模人樣,但善意終究也不過就是包裝。」
「西園寺舞鶴,不會再有人給予你同情與包容了。」
「你對他人的行為,會完完整整地回到你身上。」

啊。
這個人的世界已經扭曲成這樣了嗎。
即使不抬頭看看他的臉,也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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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啊,需要你說嗎?
西園寺舞鶴鬆開美工刀的柄,從口袋裡掏出了小刀,並舉起了手中的銀色刀刃。

她沒多想,只是把聽見的話語照實地吞了進去,她也早已扭曲,這樣的她恰好與這些扭曲的詞句嵌合了。殺了眼前毀了她的歸處的人吧,把仇恨找一個地方發洩掉吧。她沒有想過那之後的事,因為也沒有那之後的事了。或許她會被逮捕,或許她再也沒有正常的人生路可走,她能篤定的是,往後的她沒有幸福快樂的日子可以過。

她不需要,她不想要,反正她也得不到。
她隨著成長,明白曾經的幸福快樂都是建立在他人的犧牲上而來的,她才能像個蠢蛋一樣無憂無慮的長大。
比如說,父母與商敵,與結了仇的人,與一些起衝突的人,接著是死去的人,然後是……

她想起石城清紀在星巴克時,擺出的那個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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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想起了季漣說過的一點話。

『對我來說的幸福和快樂嗎?』
『......或許是,能夠在這樣的小公寓裡,安安穩穩地畫畫圖、看看書,早上出門工作,晚上回家聽著音樂,把還沒畫完的作品完成吧。』

大哥哥,我不可能過上這樣的日子喔。
因為已經沒有會對我無條件善良的家人了,我從未對他人無條件的釋出善意,也因此,不會有人對我伸出援手的。
我爸爸媽媽說,我名字的寓意是這樣的。
——白き鶴みたいに、綺麗に羽ばたいて、舞う
(如同白鶴般,優美的展翅、飛舞。)

「我早就無法展翅飛翔了。」
「沾滿鮮血的白色羽毛沉地張不開。」
少女對自己說道,不在乎四周的人有沒有在聽著,就像演著可笑的獨角戲。 就這樣落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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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落幕吧——

「我怎麼想嗎?」
「我覺得不合理的果然還是世界喔。」
「因為我相信的理是屬於我自己的理,我已經決定了。我是缺失的,你是缺失的,但這個世界也是——它們也是不完整的。所以世界的理並不特別高尚,它也與我們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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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漣終於下了決心。
他輕輕握住少女高舉小刀的腕,稍稍使力,把她拉進自己懷裡。小刀在掙扎間不小心劃傷了季漣的臂膀,但他不在意。他像那年給被詛咒的孩子一個擁抱一般,給了這個已然扭曲的少女一個溫暖的懷抱。
只要這樣就好。

「落幕什麼的……西園寺さん,你未來的人生還好長,你不該在這裡結束。我想看著你笑著長大,就像第一次見面時,你天真無邪地笑著時那樣。」
「像你們這個年紀的孩子應該,還是可以對這個世界任性撒嬌的年紀。」

所以啊,從現在開始吧,為你真正的人生拉開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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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都有哪裡破碎。
沒有人是完整的。

是個缺失者,真是太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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あとが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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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溫暖的懷裡,少女是這麼想的。

為什麼啊、大哥哥、為什麼即使這樣......也說你並不是什麼善良的人啊——即使是你的自我滿足也好,你的自我滿足也拯救了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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