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BG】慾且求，求而得18-2
　　「自導自演的事情，我們在後宮不是見多了嗎？我自己是能打得下去的，不過最後也是得靠著他們收拾了殘局，你說，我能恩將仇報嗎？」葉亨邁開長腿，一步就跟上了小姑娘的兩、三步，漫不經心地笑說：「有親王之銜又如何？四弟，你又不是不曉得，秦國祖制以立嫡為先，而這後宮也並非全權由父皇說得算，不是嗎？」

傳送門：在水裡寫字
原創BG 架空古風 宮廷 在水裡寫字

泰夢殿和暖燃橙火光暈開了冷雪裡的紺夜，點亮一團團明亮的前路，卻將腳下石磚之間的罅細刻得更深、更黝黑，餵飼底下束縛於禮教、宮規的獸，然後蟄伏於生長於宮中的皇族心裡。

呢喃著、蠱惑著、滋養著他們心裡的憤怒、慾望、愛恨；身為皇子，他們承載母親之間的詭譎、競爭的關係，偏偏共同繼承了父皇的血脈。

可以相似、共同點，但是再怎麼樣，碰上了未來的位置都是你死我活的末路。

葉瑞正視身側比自己還高䠷的手足，陌生的凌厲、懶散的笑意、駭然的肅殺，唯獨虛偽是唯一他能熟悉的。

「你在說什麼？二皇兄。」感到莫名荒謬，葉瑞笑開朗道：「三皇兄的話哪能信？從小到大他就最會胡言亂語了，你也是知道的。再說，宮禁森嚴，趙中郎將底下人才輩出，怎麼可能讓宵小隨意出入？我這不過是隨軍養成的習慣，二皇兄應當也是如此，不然小命隨時都會沒的。」

那雙銜著懶倦光采的笑眼盯了他半晌後，又漫不經心地收回去，方才刀劍相向的凜冽對峙煙消雲散般被紛紛的落雪壓制於地，隨他一聲的笑語滲入雪體滴進如影隨形的陰影。

「也是，老三這人幾杯黃湯下肚，什麼胡話、真心話都吐了出來。」葉亨笑睨了葉瑞一眼，瞧出葉瑞笑容裡的不以為意，眸光裡隱約的嘲弄於燈火下都熒熒神秘了起來，「他說想娶楊姑娘就是真心話，不是嗎？你說，他那句話是真心話嗎？」

似乎怕姑娘聽見了又害怕，葉亨說得特別小聲，幾近要屏息仔細聽才聽得見。

「二皇兄，你到底說這些想問什麼？」葉瑞並沒有順著話題繼續，他扯了扯唇，笑說：「二皇兄若懷疑我要跟你爭儲的話，那就請放心吧。情勢比人強，這誰都清楚，我們這幾個誰爭得過二皇兄你？你可受封親王了，我們可都沒有。」

「這可難說了。監門衛立了功的事情你不會不知道吧？」葉亨笑說：「你別騙我你不知道監門衛背後是誰，雖說羽林軍都歸趙中郎將所管，但趙中郎將也就是小官武夫起家的，他管得住背後的人嗎？」

葉瑞的眸光微微一爍，「二皇兄是想說老五在作祟？」監門衛的背後是老五的母家一脈的人，上一回都吃了大悶虧，這一次卻因為救了遭刺殺的烈王，免除了刑罰。

「自導自演的事情，我們在後宮不是見多了嗎？我自己是能打得下去的，不過最後也是得靠著他們收拾了殘局，你說，我能恩將仇報嗎？」葉亨邁開長腿，一步就跟上了小姑娘的兩、三步，漫不經心地笑說：「有親王之銜又如何？四弟，你又不是不曉得，秦國祖制以立嫡為先，而這後宮也並非全權由父皇說得算，不是嗎？」

落地的腳步稍稍一頓，葉瑞抬眸望向泰夢宮門之後的廣場，隨即，葉亨含笑的後話如輕飄飄的雪，落在他的披風上。

「不然，當初竇娘娘為何得討好太后？我們又為何出現在這裡？」

葉亨也不理會葉瑞的反應，慢悠悠跟上了越走越快的春綠少女，傘影遮得嚴實，沒有落下半片雪沾濕了小姑娘的披風。

感覺到葉亨跟了上來，少女餘悸猶存地吁了一口氣，「殿、殿下……那樣就可以了嗎？」已露絕色不施脂粉的面容渲染著健康透粉的緋色，配上她瀅瀅水亮的美目，既可人又奪人目光。

「可以，楊姑娘做得非常好。」葉亨低首對著嬌小很多的少女親和一笑，憫然得恍若回到那一個聖潔優雅、賜福眾生的小黑。「沒有妳的幫忙，就不會這般順利的。」

「是嗎……」少女聽得尷尬，她一點都感覺不出來她到底幫上什麼，她就只要笑、行禮、打招呼、裝聾作啞往前衝就好，就、就這麼簡單？真的假的啊……那個四皇子看起來也沒有很……很動搖？

「是，他動搖了。」葉亨應得非常肯定，非常遵守李綪的教誨。

「……那、那就好。」雖然她一點都看不出來。楊家初長成的少女在內心吐了一句，緊張得手心都是汗，她小心翼翼在裙上抹了一把，垂著小腦袋，提著裙襬走上一級級的階梯，每進一階她都想要昏過去，偏偏就是昏不過去。

一想到等會進去又是壓力，她有點控制不住嘴，嘟噥著：「那殿下答應的事情……是真的可以……」

「唉，別怕啊，妹妹。本王像是那種食言而肥、趁火打劫的人嗎？」

「……呃，不像。」外表看起來的話。本身註定跟人不可貌相跟一輩子，楊家小姑娘都要流出楚楚動人的淚水了，她生得這樣，父親是承旨大學士、秘書監，楊家書香門第百年，她就是……什麼也不會的花瓶，老被阿娘噴不學無術、丟人現眼，除了充場面還能幹麼？

對，就是充場面，充到皇家來了……

她心如死灰，面上卻只有令人憐惜的明媚哀愁，惹得後到的一些男女乍看間天女下凡，目不轉睛地直盯著美人，直覺得神魂顛倒，想為天女一解憂愁；有些甚至一時間都忘記自己還在走路，稍微踩空了之後才驚覺回神，立即謹守著世家風範的禮數。

「屆時誰問妳什麼，妳只要說不曉得、不知道、全權由聖上作主就好了──當然能擠個眼淚也成，這樣更像有委屈說不出話來，誰欺負妳誰就是天下的大罪人。」葉亨滿心打著盤算，笑得人畜無害，安若泰山。「其餘的就交給哥就好。」

「那您說的最後一件事是要我做什麼？」楊眠眠將信將疑，但她再不聰明也知道真想脫離這險境，也只有與自己家裡是世交的紅妃才能幫自己，而紅妃底下的就是身旁的這一位故弄玄虛的烈王。

走到了門前，葉亨收起傘遞給了上前伺候的宮人，他在她身旁以親切得恍若金碳烘烤過的溫暖口吻，低道：「事後勞煩妳跟我紅母妃多說幾句好話，好不？」

她呆了一下，「啊？可、可我跟紅妃娘娘也沒見過幾次……她會聽我的嗎？」更小時候的印象裡就是一個很亮眼、好耀眼的姑娘，

「妳有看過有人討厭美麗的東西嗎？」葉亨勾了唇角，懶洋洋又雲淡風輕地說：「隨便撒個嬌、掉一下眼淚，什麼好的都會捧到妳面前了，再堅定的人，心也會軟了一大半的，別浪費妳的好天賦啊。」

「……我明白了，請殿下放心。」楊眠眠收頷垂首，直接掩飾了自己盡裂的美目。這麼明目張膽鼓勵她用美色？雖然說前些日子她都說了無數次的證詞，有時候真撐不住害怕掉了眼淚就被送出來、一路被安慰，但……這麼可怕的話他怎麼說得出口！

「殿下……可以問問是發生什麼事情嗎？您……跟紅妃娘娘吵架了？」楊眠眠謹慎軟軟地探問著，要說好話也得知道一點緣由因果才能對症下藥吧？

「也沒什麼，就……」望著殿內綠女紅男，見到最深處的紅影，葉亨眸光飄了一下，倏忽就換了一個話題：「妳惹過父母生氣嗎？」

「沒有。」楊眠眠憋聲說，謹守家醜不可外揚。

「哦，那就是有。」葉亨慢吞吞地走進泰夢殿內。

「……」阿娘啦！這人怎麼這麼鬼啦！白菜救命！

「小姑娘總是有比較多的想法。」葉亨自顧自地喃喃說道，壓根沒把剛才一路吵亂的亡靈建議聽進去，逕自問向一旁垂著小腦袋的小美人：「妳惹父母失望、生氣之後，妳自己如果哄不過來，不就是拜託別人幫忙勸和嗎？」

月王從不哄女人的，都是女人黏著他；母妃喜歡的人也就是父皇，沒用；三姑母就算了，愛不到就毀掉，根本恐怖；曹丑……家裡也就是一隻貓，什麼也沒有；小嬰兒？除了抓他腳趾當奶吸之外，什麼也不會。

其餘就也不想問，成天就要他甩刀要目睹什麼鴛鴦刀法，還會什麼？再說這種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就……請阿爹阿娘喜歡的學生幫忙說話啊……」瞄到自家親爹又急又氣地瞪著自己，小美人頭垂得更低，羞愧又憋悶地回道。

「那就拜託妳了，母妃很喜歡妳，聽了妳的事情還哭了，瘋狂罵我怎麼沒打死老三。」葉亨平鋪直敘地說著，聲調平穩得聽不出情緒，在她要被三菊釵大宮女領入女席時，他忽地扯了一下她藕荷粉廣袖，慎重其事地說：「抱歉，當時沒有及時打死老三，下次肯定會替妳出氣的。」

想大聲說好殿下快打死他，但又想她這樣一說不就是要被阿爹阿娘噴說是害兄弟鬩牆的禍水嗎？楊眠眠滿腦子混亂，渾渾噩噩坐到了自己的位置──妥當的第一排，右是相家的閨女，左邊是霄家的兩個閨女、秦家的閨女。

她只能看著那身鉛丹高䠷的身影落於前方，內心向著萬象帝君、蒼生天帝祈禱萬事順利。

「太后、皇上到。」

當太后、皇帝依序進入泰夢殿之後，絲竹輕揚、梨園漫舞，杯觥交錯、談笑風生的熱絡漸漸隨著火龍散發的溫暖蒸騰，佳餚美酒幾圈之後，展開的便是一場鴻門宴。

「太后，請用。」素手挽起水縹大袖，柔妃一襲鵝黃溫雅長裙，將挑好的魚肉雙手奉給了太后。

「好。柔妃還是這般溫柔賢淑，也難怪從前金珂總是會向哀家舉薦妳來陪陪哀家，妳這性子好，安靜卻不會過於沉默、溫柔又不失禮節、端莊又不過於拘謹。」接過了飄青花碟盞，太后和藹呵笑，眸光微微瞥向了東側的玄衣赤雲紋身影。

「皇帝，你說是不？」

「母妃說得是。」

金絲盤扣立領玄色深衣，外罩龍紋同色衣裳，勾勒出帝王別於唇邊溫煦笑意的冷沉，亦是雍容高貴，唯有赤紅祥雲於右衽飄展、流瀉，教一身的肅雅玄黑燒出了熾然明亮，與一旁熾烈與深沉交織出強勢的紅妃相襯得宜。

「柔妃就是這一點好，名門之後，進退得體，又體恤兒政務繁忙，替兒照料母后，兒子很感激她。」葉濤雙手輕舉葡紋高足杯，向太后敬了一杯後，徐徐笑道：「若不是謐妃當初慧眼獨到，朕還真是枉失了一位賢妃了。」

「所以啊，光是你替哀家的那些孫子掌眼，哀家可不放心。」太后回敬之後，佯怒低啐了聲，眼角卻還是帶著慈祥的笑意。「要是只有你一個瞅，還不委屈了我幾個孫兒！」

「母后哪裡的話，還得孩子自己挑對了眼才好。」

「你喜歡的，她就喜歡嗎？」太后悠悠地收回了目光，帶著朱翠玉蛋型戒的手微微上抬，幾位大宮女便動身請了她精心挑選的世家、重臣的姑娘來到正中時，語重心長地嘆道：「皇帝你啊，再喜歡一個妃子也得知道再歡喜，也得賢良淑德，才能正六宮。」

「太后，妾以為六宮最為賢良淑德的，莫過於惠皇后金氏，六宮要再挑出比先皇后更溫良端莊的，是不會再有了。」李綪舉起了裝滿花酒的高足杯，對著太后一敬，又對著葉濤敬了一次，然後一口喝盡，焰火紅唇如她飛揚的黛眉，勾揚起恣意微冷的弧度。

「柔妃可不是惠皇后的替代品，每一位妃嬪佳人各有千秋，不然，太后是要讓皇上覺得六宮粉黛乏味可陳嗎？」

太后笑彎了眼，「哦？紅妃這話倒是有意思。」

「可不是？」已經喝了好幾杯的李綪，面頰微酡，銳利的美目卻明亮如晝，咧開的笑意還沾染了水潤的酒漬，似醉非醉的，卻不足以軟化她與生俱來的跋扈。「來來去去若要是同種模樣，陛下豈不困擾了？」

葉濤溫柔輕笑，伸手輕擰了她的手背。「妳醉了，愛妃。」

「陛下忘了，您喝醉的時候，妾都還清醒得很。」李綪托腮皮笑肉不笑地扯了唇，卻在葉濤眼底見到了相似的笑意，她驀地瞟了場上幾位各有顏色、姿態綽約且神色各異的姑娘，隱約凌厲。

「陛下，您不覺得誰先挑都讓其餘的覺得是挑上一個剩的，感覺多差勁呀？而且太后方才說的話也是，皇子喜歡的，對方可不一定喜歡，不如……」

眸光流轉，她橫了同樣坐了一排的皇子，落在同樣看著自己的葉亨時，難以察覺地一頓，隨即悠悠看向了葉濤，渲染上酒氣的聲嗓稍沉微啞，更顯得魅力自信、張揚瀟灑。

「四位皇子與姑娘們一起挑對上眼的，您意下如何？陛下。」

與其說李綪是寵妃，不如說是帝王豢養的兇猛狻猊更為恰當。

葉濤登時笑彎了眼，在太后與柔妃的注目下握起了李綪布滿粗繭的手，然後湊在唇邊印上一吻，像是獎勵又像是替鴻門宴淋上了酒。

正如他身上火紋，燒成李綪身上那紅花披袍的豔麗熾烈。

「朕當然是樂見其成，母后心疼幾位皇子，相信也不會反對的。」

──香豬、豬蹄真的好可愛RRRRRRRR──

我發現原來我又少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