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15 PM
2
3
【不存在的存在】-10.
好久不見，甚是想念
(?
調整好自己之後再粗花
原創BL
轉噗感謝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15 PM
消毒水的味道刺激著我的鼻腔，我才緩緩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刺眼的天花板以及左右圍起來的綠色簾幕，正前方只能看見匆忙來往的醫護人員正在做著其他醫療處置，耳邊也不時聽見生理監視器冰冷地滴答作響的聲音，以及呼吸器不停打氣的聲音。
我花了一段時間重新啟動自己的思考迴路，翻閱過去的記憶去回想失去意識前所發生的事。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16 PM
......這樣啊，我已經在醫院了。
我在宿舍的電梯裡昏倒之後，是有人送我來的吧？也不知道是蔡泯浩還是宿舍長，還是哪個倒霉被我嚇到的學生。
感覺自己已經在床上躺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身體的每一處都感到十分僵硬，甚至想移動身體時，腹部便傳來拉扯般的劇痛。
「嗚......！」
不只是腹部，喉嚨也超痛的，應該說全身都很痛。扣在臉上的氧氣面罩粗魯地往我的口鼻灌入氧氣，感覺臉也被壓得麻麻的。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16 PM
我身邊的生理監視器檢測到我清醒過來的數值，聲音出現了變化。不久後，一名護理師走到我的床前，似乎是來確認我的情況。
「啊，05的病人醒了。」
她趕忙離開我面前，然後又拉了另外一位護理師過來，她們左右各將我圍住並開始做處置。她們大概問了一些問題來確認我的意識，我暫時還發不太出聲音，只能透過簡單的點頭搖頭，跟動動幾根手指表達。
我從她們的問題中得知：我是胃破裂被送進來的，而且因為突然大出血的關係，等我進到急診的時候已經休克了，醫生花了一點時間才把我救回來。手術完後我就這麼睡了一個禮拜，直到現在。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17 PM
照這個恢復速度，我大概是考不到期末考了，始料未及。教授當初還那樣地百般叮囑，結果我直接住到醫院來了。
而且，如果不是胃潰瘍而是胃破裂的話，表示宥瑞當時的那一拳真的傷我很重，可能當下出血在內部止住了，但隔天的胃炎又再次引發傷口破裂，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我今年是不是犯太歲啊？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17 PM
「無論如何，你能醒來真是太好了，你朋友一定會很高興的。」護理師微笑著，而後轉身又去忙其他的病人了。
朋友......是指蔡泯浩嗎？
對了，期末報告只做到一半，不曉得那傢伙還行不行，考試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好準備。因為平常真的準備不來時他就會一直跑來找我哭，好像我就是那個佛腳似的。
然而現在在這裡的，只有我一個人。
久違地獨自一人，卻感到十分不安。
感覺自己真的是睡了非常久的一覺啊，醒來之後一切都變了。
我忍著痛緩慢地呼吸，因為感覺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於是我再次閉上眼睛稍作休息，沒多久又再度昏睡過去。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17 PM
「......恢復良好的話，這幾天就可以轉普通病房了。」
「今天已經清醒了，但可能還不是那麼舒服，剛剛又睡下了。」
「先陪陪他吧。......不用擔心，醒來就是好事，他會慢慢好轉的。」
護理師雖然壓低了聲音，但還是把我吵醒了，畢竟我本身很淺眠，更何況這裡的監視器聲音滴滴答答的，實在是很難熟睡下去。
我的眼睛還是緊閉著，能夠感覺到身旁有人一直守在旁邊的氣息。早上護理師才提過朋友，大概是蔡泯浩吧？
或者是......大叔也來了？
我帶著有點期待的心情，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努力聚焦視線去看清眼前的人。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18 PM
是爸。
我愣愣地看著他，他蒼老的面容帶著心疼的表情，終於露出鬆了一口氣的笑容。
「嗨，予熹。」他撫了撫我的頭髮，替我理好被我躺亂了的瀏海。「感覺還好嗎？」
我無語地望著爸，但心裡仍難掩激動的情緒。
「我剛剛聽說，你早上已經清醒了。只是這裡沒辦法像一般病房一樣可以一直陪著你......」他握著我的手，佈滿皺紋的手掌卻強而有力地握著我無力的手背。「醒了就好，爸在這裡，不害怕、不害怕啊......」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18 PM
「...媽......呢......？」
我嘗試開了口，才聽見自己可怕的聲音，喉嚨乾燥到不行，感覺強行開口都能嚐到苦澀的味道。
爸趕緊阻止我繼續說話，他坐回椅子上，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你媽她不會來的，你...知道的......」爸欲言又止，眼神左右不安地漂移著：「沒關係，爸會陪你，不管有什麼問題，有爸在就不會有事，嗯？」
這樣啊。
即便我已經如此，她還是寧願沉浸在她的美夢之中不願意醒來。
......那我算什麼？
我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18 PM
加速的心跳轉換成無機質的聲音，從監視器中傳達出來。
躺在病床上的我失去任何能夠保護、甚至是隱藏自己的鎧甲，赤裸地被看透一切，卻又無法逃脫。
「哈啊...哈啊......！」
好痛。
如果呼吸得更用力，肚子感覺就會更痛。
但是，不只肚子，心臟也好痛，好像要被千刀萬剮一般。
「怎...怎麼了......？」爸慌了，手撫在我的胸口上感覺像一顆沉重的石頭，彷佛要把我的胸口給壓碎一般。「你不舒服嗎？我幫你叫護士小姐——」
不好的事總是會如屋漏偏逢連夜雨般地發生。
正巧不巧，熟悉的身影悄悄地拉開了綠廉，探到我的床邊。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19 PM
「啊...鄭大哥......」
安大叔似乎是來探病了，身後還跟著宥瑞。
「鄭大哥，發生什麼事了？」「叫護士、叫護士......！」
此時，監視器也發出不祥的警示聲，大叔聽了爸慌張的指令，便留下宥瑞獨自離開去找護士了。
可是...可是......
我望著大叔離去的方向，努力地想舉起無力的手。但爸一把握住了那隻手。「予熹，不怕，安叔叔去找護士小姐了。」他嘴裡不斷安慰道：「忍耐著點，再忍耐著點......」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20 PM
爸一直安撫著我的頭髮，像是這樣一次又一次的撫摸，我就不會痛似的。
但一會兒後，身體確實不再那麼痛了，情緒也稍微平復了些，或許裡面有鎮定之類的藥吧。
慌亂之中，爸和大叔一直在我身邊安慰著，也不曉得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大叔總管我爸叫大哥，但是爸感覺對大叔其實有點愛理不理。
而宥瑞始終一直站在我的床尾，餘光瞥見他時，他的表情已經沒有平常吊兒郎當或是高傲的態度。
他就只是呆然地站在床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20 PM
「這樣啊，今天醒了，那真是太好了。」
大叔聽著爸的說明，臉上也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是啊，但醫生說身上的管子還得接個幾天才能拔掉。」
爸拔起臉上的眼睛，一隻手抹了抹他強忍難受的臉面。「我知道一直提也於事無補......但是我和我太太好不容易才有了予熹這個孩子，安先生你也是有兒子的人，你能理解我看見予熹這個模樣有多心痛嗎......？」
「我懂、我懂......不，或許我真的不能理解，沒有人能真正體會鄭大哥您的心裡有多痛，我也無法想像如果躺在這裡的是我兒子的話我該怎麼辦才好......」大叔著急地安慰著爸，甚至著急地抽了面紙遞給他，繼續說道：「但造成阿......予熹受這麼嚴重的傷，我和我兒子責無旁貸，我們一定會付起一切責任的。」
他按著宥瑞的頭，一同向爸深深地行禮致歉。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20 PM
我靜靜地看著大叔和宥瑞的身影，心裡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最後，我和大叔甚至還來不及說上一句話，護理師就來告知他們會客時間結束了，大叔拉著宥瑞簡單地向爸道別後便走出圍簾，而爸還留在床邊一會兒，他依依不捨地摸了摸我的臉頰，不停地給我打氣。
「爸回去了，你照顧好自己，好好休息。」他說道：「爸明天再來看你。」
或許是剛才打的藥的關係，平復下來的不只是情緒，還有沉重的眼皮。
我微微地點了點頭，也不曉得爸有沒有接收到我的訊息，他又看了我好一會兒，才終於轉身離開。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21 PM
我閉上眼，腦海裡全是剛才的畫面。
大叔拉著宥瑞低聲下氣賠罪的畫面，始終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但明明一切的起始是我。
若不是我去了那間賓館，就不會引起宥瑞的懷疑。若不是我真的和大叔有關係，就不會為了這件事和宥瑞大吵一架，還跟他打起來，結果輸得最慘的反而是我自己。
糟透了，一切都爛透了。
不管是自己活著，還是自己快死了，永遠都是站在讓人失望的那一側。
真的是...糟糕透頂了......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21 PM
突然，溫暖的觸感突然戳在我的眼角，能夠感覺到指腹輕輕地刮過臉頰的觸感。
「還很痛嗎？看你都痛到哭了。」
我驚訝地睜開眼睛，蔡泯浩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床邊，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當他看見我時，咧開的嘴角像是中頭獎似的，高興都寫在臉上。「太好了，幸好護士姐姐們破例讓我進來，只是我只能待個五分鐘左右，畢竟會客時間已經結束了。」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22 PM
不知為何，看見蔡泯浩來的時候，心裡才終於稍微安定下來了些。
「還好嗎？還痛嗎？」他問道，而我緩緩地搖了搖頭，他也開心地笑了。「這樣啊，那太好了。我跟你說啊——」
說著，我看著他臉色一變，拉著剛才爸坐過的椅子，嘎嘰嘎嘰地發出刺耳的移動聲：「你這個混蛋，你差點把我嚇死了你知道嗎？......不對，你不止嚇死我，宿舍長也差點被你嚇死，還有對面的阿翰也快被你嚇到挫賽。你知道你倒在電梯口的樣子超像屍體的嗎？然後又吐得滿地都是血，阿翰叫到整層樓都聽到了，然後大家就好奇跑出來看啊，然後每個人也跟阿翰一樣叫得像看到鬼似的。......我覺得等你回來，你不請我們整層樓一人一杯珍奶不會有人放過你，那個場面簡直像恐怖片一樣——」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22 PM
也不曉得這算不算犯太歲的其中一環，這傢伙似乎是打算趁著這短暫的五分鐘不停地在我耳邊碎碎念，然後靠著他那張貧嘴直接把我超渡。
但他的聲音卻讓人感到無比眷戀。
「同學，小聲一點，這裡是病房。」
護理師也終於受不了他的嘮叨，走過來叮嚀幾句。
「啊，抱歉...抱歉......」蔡泯浩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歉然地向護理師道歉。但護理師也沒有不耐煩，她對著我們淡淡地笑了笑便離開了。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22 PM
目送護理師遠去後，蔡泯浩也總算冷靜下來，而不是嘴上不停地嘮叨。
「我剛剛看到安叔和你爸在外面，還有那個......是安叔的兒子吧？叫什麼瑞的。」
我專注地看著他表示我正在聽他說話，他的表情明顯表現出他對宥瑞的不滿。
「我當初就說他不是什麼好東西......」他罕見地皺起眉，臉上滿是不悅。「你爸在外面很傷心啊，安叔一直跟他賠不是，那個傢伙就只會站在那邊屁聲都不坑，看了就不爽。」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23 PM
我伸手拉了拉他擺在床邊的手，對他搖了搖頭。
他不懂，我也無法告訴他。
「......你就對你的學生好，也不對你自己好一點啊？」
他把氣悶在心裡，又撅起嘴對我裝可憐。「不然把對他的好也分一點給我嘛，不是才說要罩我嗎？結果最重要的期末考你都在睡，我起碼有兩科確定爆了啊。」
靠北，沒我就不會念書了嗎？
聽他抱怨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但還是忍不住笑了一聲，雖然光是這樣笑一下也痛得要死，悲慘至極。
「你笑了。」他很開心，像是如獲至寶般。「你知道要看到你笑有多困難嗎？」
我知道。我輕輕地點著頭回應他，他反而笑得更開了。「白痴喔幹嘛還同意我啦......啊也是啦，你現在也沒辦法揍我罵我豬頭。」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23 PM
他站起身子，一分鐘很快就到了，他似乎也是不好意思再讓護理師難為，時間到了就該離開了。
「時間差不多啦，晚上還有一次會客，我再過來找你呀。」
在他轉身要離開時，我輕輕拉住他的衣袖，他很快便注意到並停下腳步。「怎麼了？」
我順著衣袖下滑抓住他的手腕，再來是手掌，用指尖頂開他微微收起的手指，並在他的掌心上一撇一劃地寫著，我盡量寫成簡體字，避免他那記性不好的腦袋記不住太多的筆劃而看不懂。
「對不起」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23 PM
他讀懂了掌心的意思，莞爾一笑。
「快點回來啦，我一個人睡覺，感覺很恐怖耶。」
他反手拍了拍我的手掌並將它收回棉被裡，然後又恣意摸了摸我的頭，平常要是被這樣摸的話鐵定會揍他一拳，但他總是想摸就摸，而且今天我也沒力還手他。
他很好滿足，摸亂了爸才整理好的頭髮，然後就開心地撒手離開了。
他離開之後，這裡又只剩下監視器滴滴答答的嘈雜聲了。
我再次闔起因為藥效而感到沉重的眼皮，決定再次睡下休息，卻突然覺得，這裡實在是太安靜了。
安靜得......無法入眠。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24 P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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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24 PM
雖然因為恢復得慢而拖長了住院時間，但至少還是下轉一般病房了，不然加護病房的燈整天開著，拉著那條綠帷幕我也沒有覺得比較昏暗，真的亮到睡不著。
護理師老是嫌我太瘦了才恢復得慢，不過轉到一般病房後，連我自己都感覺到手臂好像長肉了，大概是真的有吃好睡好的關係。
希望出院後不要腫太多才好......
「腫一點好啊，以前要從你身上掐點肉出來多困難啊。」
蔡泯浩今天也來了，而且少了會客時間的限制，他待在這裡的時間又長了許多。
言下之意就是，我又得聽他嘮叨一堆還跑不了。
「不是都說胖一點有福氣嘛，我阿嬤都這樣跟我說的。」
「你的福氣是指三高嗎？」
「......我還真懷念你戴氧氣罩講不出話的時候。」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24 PM
我翻著補考科目的書籍，留了三分心去回他的話。
「你不喜歡聽，我就不說話了。」
「不要啦，這樣很無聊耶。」
「你就當我不存在，跟空氣講話吧。」
「幹嘛那樣說啊，你不是好好地在我面前嗎？」
我稍稍從書本中抬起視線，瞥見他故意鼓起臉頰裝可愛的模樣。
我伸出手掐住那鼓鼓的雙頰，兩指掐出裡面的空氣，噗的一聲。
「別裝了，不可愛。」「啊，好傷人！」
無視蔡泯浩在旁邊假裝氣呼呼的模樣，繼續說道：「你再嘟個幾次，五年後你的臉頰就會下垂了。」
他倒抽一口氣，趕緊雙手托起自己的臉頰，像是真的要垂下來似的。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25 PM
談話告一段落，我繼續準備著出院後的補考，而蔡泯浩則坐在一旁玩手機。他滑了一會兒，又瞥了一眼我手中的書籍。
「......你都不累啊？」
「嗯？」「念書啊。」
我再次抬起頭望著他，感覺他的眼神裡似乎欲言又止，卻又把心裡話給吞了回去。
「不趁著在醫院的時候好好休息一下嗎？還讓我把書都帶過來了。」他說道：「你不用複習也能及格吧？」
「我要的不是及格，是完美。」
書卷翻了一頁，啪沙一聲。「我睡了一個多禮拜，已經休息夠了。」
「我知道，我這個吊車尾好像沒資格跟你說這些......」他說話突然變得吞吞吐吐，像是在害怕我般：「你總是那麼完美，不覺得很累嗎？」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25 PM
我沉默了半晌。
「......我才不完美。」
過於孱弱的身體、不夠聰明的腦袋、不善交際的性格、屈服於陰柔的性向。
——你不覺得你活著沒有價值嗎？
那個男人的嘲諷不斷地在腦中警醒著我。
我一點都不完美。
相反的、我簡直爛透了。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26 PM
叩叩。
兩聲扣門聲後，房門不等我們應聲便打開來。
「噢，看起來還挺有精神的。」
進門的人是宥瑞，他提著一盒禮盒進來，從那十分女性化的包裝上來看，那盒禮盒應該是安太太挑選叫他帶來的。
他悠悠地晃過來，但蔡泯浩的反應跟他相反，整個人緊張地站起身子，繞過床尾站在宥瑞面前。
「你...你來幹嘛......？」
這傢伙居然在語氣上就洩漏出他在精神上退縮了，畢竟宥瑞與他相比之下是真的很高大，感覺他搧一巴掌就能把蔡泯浩打趴在地上。
幸好，他沒有這麼做，他似乎也沒有對蔡泯浩對他的質問感到暴躁，只是冷冷地將禮盒放在床邊的桌上。「探病。」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26 PM
放下禮盒後，他伸手翻了翻我的書。「國際私法實用......你也太認真了吧？」
看著他啪啦啦地撥弄書頁，我忍不住按住書本阻止他的動作。「我錯過期末考了，得準備補考。」
「哼，這樣啊。」
他拉了一張椅子坐在我旁邊，然後從他的背包裡翻出一本英文評量，推開禮盒後攤在桌上。
「我下禮拜也要期末考了，但你又來不了我家，所以我就來了。」
他的眼神直直地盯著評量，能感覺得出來他似乎在避著我，但又說不出口。
「今天是星期六，可以上課吧？我有帶自己的題目跟費用來。」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27 PM
雖然不知道是大叔的主意還是宥瑞自己的主張，但既然他都自己坐定位了，我也不好意思趕他走。
一萬塊，對於這次的住院費用也是不無小補。
「嗯，那你先寫吧，等會再跟你討論。」
「......欸？那我呢？」
一個人和兩個人念書其實沒什麼區別，但蔡泯浩卻突然迷惘了，好像自己是異類似的。於是我拿了另一本刑法總論給他。
「你不是這科被當嗎？拿去重讀。」
「我......我也要念書啊？」
「你不念書就滑手機啊，反正你也只能明年重修了。」
「不要，這樣感覺很奇怪耶。」
雖然不想念書，但也不想格格不入，蔡泯浩只好抱著那本書乖乖地坐回原位，默默地打開來開始複習。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27 PM
然後，他就攤著那本書坐著睡著了。
真是完全不意外呢。
我抽了張衛生紙吸掉蔡泯浩快滴下來的口水，免得沾到我的書上導致我想丟掉那本書。在寫題目的宥瑞似乎注意到了，才又開始和我聊起天來。
「你跟他在交往嗎？」
「什麼？」我困惑地轉過頭。
「你跟他做過了嗎？」他又問道。
「我在你眼裡已經是誰都可以的人了嗎？」
沙沙疾筆的手停頓了半晌。
「......抱歉。」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32 PM
他又繼續寫著題目，而我見他似乎想讓話題就此打住，便也回過頭繼續看我的書。
但不久，他又開了話匣子，隨口說道：「感覺我爸真的很喜歡你，我之前犁田他都沒這麼緊張。」
從他的話語中感受到一股酸意，我便決定沉默以對，而他似乎也感覺到了，於是他話鋒突然一轉，緩緩地說道：「當同性戀......是什麼樣的感覺？」
「......你指的是被人插這件事嗎？」
「我是指......擁有一個不被社會認同的性向，是什麼感覺？」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33 PM
這個問題有點過於深奧，導致我一時間還有點答不上來，畢竟除了他、除了大叔、還有那些只有幾面之緣的爹地以外，沒有人知道我的性向。
我沒有打算隱瞞，也沒有打算大張旗鼓地宣告。
「......我不知道，因為我也沒談過戀愛，只有跟別人發生過關係而已。」
「那......因為世俗眼光而不得不和女性結婚生子，是什麼樣的感覺？」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33 PM
那一瞬間，我忽然理解了。
他指的是自己的父親：安仲閔。
「對於他們之間生下的小孩，會有愛嗎？」
他似乎是寫不下去了，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筆，沉重地說道：「打從我知道他對著我自慰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思考著這個問題。......我爸到底愛不愛這個家？」
我靜靜地聽著，等待他闡述更多的情報。
「你不用反駁我也大概猜得到，因為我在偷拿他的錢的時候看到他開房間的收據。」他冷哼一聲：「要沒多久，他就帶了一個跟我同齡的家教回來，甚至願意每次來回接送你，那個時候我就估摸著，跟他開房間的對象準是你沒跑了。」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33 PM
畢竟已經被猜得透透的了，我也無話可說。
「我還不知道要不要感謝你呢，如果不是你去滿足他，說不定哪天被屁股開花的人就是我了。」他繼續說著，而後，他抬起頭來望著我。
那是多麼失落的眼神，我感到有些震驚，我從來沒有看過宥瑞露出這樣的表情。
他的眼神緊追著我，幾乎讓人無法呼吸。
「我爸跟你做愛，他看起來開心嗎？」
「......我想，我應該滿足他了。」
既然無處可逃，我也只好吐露一切。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34 PM
他無奈地笑了，笑得很不甘。
「他很後悔吧，跟我媽結婚，然後生下我。」他手中的原子筆不斷地旋轉著，無意中顯露出他的不安。「我起初只是覺得：為什麼我爸是這種人？但久了之後，我反而覺得......為什麼這個世界讓我爸變成這種人？他一直以來究竟是用什麼心情在對待這個家...對待我......」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要把憋不住的情緒給硬是吞了回去。
「有時候甚至覺得，如果我沒有出生的話，他起碼可以比較沒有負擔地跟我媽分開，他們彼此受的傷也會比較少一點......」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34 PM
原子筆轉著、轉著，終於從他的手中彈出，摔在地上。
我彎下腰去撿，光是這個動作也會拉扯到傷口，讓我痛到一時喘不過氣。宥瑞見狀，便趕緊將我扶回病床上。
我握著那支筆，腦海裡閃過很多東西，很大多數都是那一晚大叔沉痛的自白：他的後悔、他的無奈，深刻地烙印在我的記憶之中。
這對父子，都是溫柔的。
覺得自己不配為父、不配降生。
卻都是愛著彼此的。
老實說，我對於他們彼此的愛情，
甚至打從心底感到羨慕。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35 PM
宥瑞朝我伸出手要回那支筆，我望著那大開的掌心，在搭上原子筆的同時也搭上自己的手掌。
他怔住，滿臉的困惑。
「你要相信，大叔是愛你的。」
雖然這種話從我口中說出感覺不是那麼恰當，但我也無法看著彼此明明是相愛著，卻只能互相傷害下去。
宥瑞似乎還沒辦法完全向我敞開，只是冷哼了一聲，從我手中抓走了筆。「相信他真的想捅我嗎？」
「我對他而言，只是慾望的替代品。」
我收回落空的手，平靜地擺放在被褥上。「我替代不了你，宥瑞。你是他的親生兒子，即使我與他上過床，我也無法取代你在他心中的親情。」
「你不過就是跟他打過炮就跟我講得頭頭是道，你又知道了。」「那就當我亂說吧。」「幹。」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35 PM
我躺回床上，仰望著旋轉著的天花板，或許是書看著有些頭暈了，又或許是一直思考著我不擅長的這些人際關係，想著想著就頭暈了。
「但是請你相信，大叔是愛你的，他把你視為一生的寶物想保護你。」
實在是太暈了，我舉起手擋住視線，嘗試抽掉視覺的話就能阻止眩暈的惡化。
「如果不是如此，我就不會和他上床了。」
矇蔽視線後，我便看不見宥瑞的表情和反應了，只知道他沉默了很久，非常久。
而後，原子筆刻著紙張的沙沙聲再次於耳邊響起。
「......抱歉，我打了你。」
「沒事，我命很硬。」
「哼，九命怪貓。」
「噗，就當作是那樣吧。」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36 PM
我不小心睡著了，醒來時窗外的天色已經暗淡下來。
病房裡，宥瑞已經離開，而蔡泯浩也不在了，不曉得去了哪裡。
床邊桌上擺著他留下來的評量，以及塞在信封袋裡的一沓紙幣，不多不少，一萬元整。
明明什麼也沒教他啊......
我將那封貴重的信封收好在床邊櫃裡，然後打開他的評量，多少幫他檢查一下答案。他已經寫了很多部分，字跡依舊是那麼工整，回答也依然是錯得離譜。
在其中一頁裡，我翻到了一張便條紙，感覺是從前黏在上頭做記號，後來又被臨時拿來塗改的。
「謝了，怪貓」
連中文字都好工整啊......
我忍不住笑了，即使我根本也沒做什麼。
卻第一次體會到，如果成為替代品也能讓他人向我感謝的話......
「也沒什麼不好，」我苦澀地笑著：「盡情拿去使用吧。」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36 PM
----------------------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36 PM
以上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2:36 PM
預計會在醫院住兩個回合(?
夏初⧓
@anna1000001
Tue, May 19, 2020 2:44 PM
予熹……
這部作品裡的角色都好溫柔好喜歡
智葉梨好厲害
智葉梨♪
@chibari0000
Tue, May 19, 2020 3:37 PM
夏初⧓
: 嗨嗨好久不見
謝謝你喜歡他們
載入新的回覆
好久不見，甚是想念
調整好自己之後再粗花
原創BL 轉噗感謝
我花了一段時間重新啟動自己的思考迴路，翻閱過去的記憶去回想失去意識前所發生的事。
我在宿舍的電梯裡昏倒之後，是有人送我來的吧？也不知道是蔡泯浩還是宿舍長，還是哪個倒霉被我嚇到的學生。
感覺自己已經在床上躺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身體的每一處都感到十分僵硬，甚至想移動身體時，腹部便傳來拉扯般的劇痛。
「嗚......！」
不只是腹部，喉嚨也超痛的，應該說全身都很痛。扣在臉上的氧氣面罩粗魯地往我的口鼻灌入氧氣，感覺臉也被壓得麻麻的。
「啊，05的病人醒了。」
她趕忙離開我面前，然後又拉了另外一位護理師過來，她們左右各將我圍住並開始做處置。她們大概問了一些問題來確認我的意識，我暫時還發不太出聲音，只能透過簡單的點頭搖頭，跟動動幾根手指表達。
我從她們的問題中得知：我是胃破裂被送進來的，而且因為突然大出血的關係，等我進到急診的時候已經休克了，醫生花了一點時間才把我救回來。手術完後我就這麼睡了一個禮拜，直到現在。
而且，如果不是胃潰瘍而是胃破裂的話，表示宥瑞當時的那一拳真的傷我很重，可能當下出血在內部止住了，但隔天的胃炎又再次引發傷口破裂，然後就一發不可收拾。
我今年是不是犯太歲啊？
朋友......是指蔡泯浩嗎？
對了，期末報告只做到一半，不曉得那傢伙還行不行，考試也不知道有沒有好好準備。因為平常真的準備不來時他就會一直跑來找我哭，好像我就是那個佛腳似的。
然而現在在這裡的，只有我一個人。
久違地獨自一人，卻感到十分不安。
感覺自己真的是睡了非常久的一覺啊，醒來之後一切都變了。
我忍著痛緩慢地呼吸，因為感覺腦袋還是昏昏沉沉的，於是我再次閉上眼睛稍作休息，沒多久又再度昏睡過去。
「今天已經清醒了，但可能還不是那麼舒服，剛剛又睡下了。」
「先陪陪他吧。......不用擔心，醒來就是好事，他會慢慢好轉的。」
護理師雖然壓低了聲音，但還是把我吵醒了，畢竟我本身很淺眠，更何況這裡的監視器聲音滴滴答答的，實在是很難熟睡下去。
我的眼睛還是緊閉著，能夠感覺到身旁有人一直守在旁邊的氣息。早上護理師才提過朋友，大概是蔡泯浩吧？
或者是......大叔也來了？
我帶著有點期待的心情，緩緩地睜開了雙眼，努力聚焦視線去看清眼前的人。
我愣愣地看著他，他蒼老的面容帶著心疼的表情，終於露出鬆了一口氣的笑容。
「嗨，予熹。」他撫了撫我的頭髮，替我理好被我躺亂了的瀏海。「感覺還好嗎？」
我無語地望著爸，但心裡仍難掩激動的情緒。
「我剛剛聽說，你早上已經清醒了。只是這裡沒辦法像一般病房一樣可以一直陪著你......」他握著我的手，佈滿皺紋的手掌卻強而有力地握著我無力的手背。「醒了就好，爸在這裡，不害怕、不害怕啊......」
我嘗試開了口，才聽見自己可怕的聲音，喉嚨乾燥到不行，感覺強行開口都能嚐到苦澀的味道。
爸趕緊阻止我繼續說話，他坐回椅子上，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你媽她不會來的，你...知道的......」爸欲言又止，眼神左右不安地漂移著：「沒關係，爸會陪你，不管有什麼問題，有爸在就不會有事，嗯？」
這樣啊。
即便我已經如此，她還是寧願沉浸在她的美夢之中不願意醒來。
......那我算什麼？
我活著...到底是為了什麼......？
躺在病床上的我失去任何能夠保護、甚至是隱藏自己的鎧甲，赤裸地被看透一切，卻又無法逃脫。
「哈啊...哈啊......！」
好痛。
如果呼吸得更用力，肚子感覺就會更痛。
但是，不只肚子，心臟也好痛，好像要被千刀萬剮一般。
「怎...怎麼了......？」爸慌了，手撫在我的胸口上感覺像一顆沉重的石頭，彷佛要把我的胸口給壓碎一般。「你不舒服嗎？我幫你叫護士小姐——」
不好的事總是會如屋漏偏逢連夜雨般地發生。
正巧不巧，熟悉的身影悄悄地拉開了綠廉，探到我的床邊。
安大叔似乎是來探病了，身後還跟著宥瑞。
「鄭大哥，發生什麼事了？」「叫護士、叫護士......！」
此時，監視器也發出不祥的警示聲，大叔聽了爸慌張的指令，便留下宥瑞獨自離開去找護士了。
可是...可是......
我望著大叔離去的方向，努力地想舉起無力的手。但爸一把握住了那隻手。「予熹，不怕，安叔叔去找護士小姐了。」他嘴裡不斷安慰道：「忍耐著點，再忍耐著點......」
但一會兒後，身體確實不再那麼痛了，情緒也稍微平復了些，或許裡面有鎮定之類的藥吧。
慌亂之中，爸和大叔一直在我身邊安慰著，也不曉得他們是怎麼認識的，大叔總管我爸叫大哥，但是爸感覺對大叔其實有點愛理不理。
而宥瑞始終一直站在我的床尾，餘光瞥見他時，他的表情已經沒有平常吊兒郎當或是高傲的態度。
他就只是呆然地站在床尾，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大叔聽著爸的說明，臉上也是鬆了一口氣的表情。
「是啊，但醫生說身上的管子還得接個幾天才能拔掉。」
爸拔起臉上的眼睛，一隻手抹了抹他強忍難受的臉面。「我知道一直提也於事無補......但是我和我太太好不容易才有了予熹這個孩子，安先生你也是有兒子的人，你能理解我看見予熹這個模樣有多心痛嗎......？」
「我懂、我懂......不，或許我真的不能理解，沒有人能真正體會鄭大哥您的心裡有多痛，我也無法想像如果躺在這裡的是我兒子的話我該怎麼辦才好......」大叔著急地安慰著爸，甚至著急地抽了面紙遞給他，繼續說道：「但造成阿......予熹受這麼嚴重的傷，我和我兒子責無旁貸，我們一定會付起一切責任的。」
他按著宥瑞的頭，一同向爸深深地行禮致歉。
最後，我和大叔甚至還來不及說上一句話，護理師就來告知他們會客時間結束了，大叔拉著宥瑞簡單地向爸道別後便走出圍簾，而爸還留在床邊一會兒，他依依不捨地摸了摸我的臉頰，不停地給我打氣。
「爸回去了，你照顧好自己，好好休息。」他說道：「爸明天再來看你。」
或許是剛才打的藥的關係，平復下來的不只是情緒，還有沉重的眼皮。
我微微地點了點頭，也不曉得爸有沒有接收到我的訊息，他又看了我好一會兒，才終於轉身離開。
大叔拉著宥瑞低聲下氣賠罪的畫面，始終清晰地浮現在腦海中。
但明明一切的起始是我。
若不是我去了那間賓館，就不會引起宥瑞的懷疑。若不是我真的和大叔有關係，就不會為了這件事和宥瑞大吵一架，還跟他打起來，結果輸得最慘的反而是我自己。
糟透了，一切都爛透了。
不管是自己活著，還是自己快死了，永遠都是站在讓人失望的那一側。
真的是...糟糕透頂了......
「還很痛嗎？看你都痛到哭了。」
我驚訝地睜開眼睛，蔡泯浩不知何時已經站在床邊，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當他看見我時，咧開的嘴角像是中頭獎似的，高興都寫在臉上。「太好了，幸好護士姐姐們破例讓我進來，只是我只能待個五分鐘左右，畢竟會客時間已經結束了。」
「還好嗎？還痛嗎？」他問道，而我緩緩地搖了搖頭，他也開心地笑了。「這樣啊，那太好了。我跟你說啊——」
說著，我看著他臉色一變，拉著剛才爸坐過的椅子，嘎嘰嘎嘰地發出刺耳的移動聲：「你這個混蛋，你差點把我嚇死了你知道嗎？......不對，你不止嚇死我，宿舍長也差點被你嚇死，還有對面的阿翰也快被你嚇到挫賽。你知道你倒在電梯口的樣子超像屍體的嗎？然後又吐得滿地都是血，阿翰叫到整層樓都聽到了，然後大家就好奇跑出來看啊，然後每個人也跟阿翰一樣叫得像看到鬼似的。......我覺得等你回來，你不請我們整層樓一人一杯珍奶不會有人放過你，那個場面簡直像恐怖片一樣——」
但他的聲音卻讓人感到無比眷戀。
「同學，小聲一點，這裡是病房。」
護理師也終於受不了他的嘮叨，走過來叮嚀幾句。
「啊，抱歉...抱歉......」蔡泯浩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歉然地向護理師道歉。但護理師也沒有不耐煩，她對著我們淡淡地笑了笑便離開了。
「我剛剛看到安叔和你爸在外面，還有那個......是安叔的兒子吧？叫什麼瑞的。」
我專注地看著他表示我正在聽他說話，他的表情明顯表現出他對宥瑞的不滿。
「我當初就說他不是什麼好東西......」他罕見地皺起眉，臉上滿是不悅。「你爸在外面很傷心啊，安叔一直跟他賠不是，那個傢伙就只會站在那邊屁聲都不坑，看了就不爽。」
他不懂，我也無法告訴他。
「......你就對你的學生好，也不對你自己好一點啊？」
他把氣悶在心裡，又撅起嘴對我裝可憐。「不然把對他的好也分一點給我嘛，不是才說要罩我嗎？結果最重要的期末考你都在睡，我起碼有兩科確定爆了啊。」
靠北，沒我就不會念書了嗎？
聽他抱怨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但還是忍不住笑了一聲，雖然光是這樣笑一下也痛得要死，悲慘至極。
「你笑了。」他很開心，像是如獲至寶般。「你知道要看到你笑有多困難嗎？」
我知道。我輕輕地點著頭回應他，他反而笑得更開了。「白痴喔幹嘛還同意我啦......啊也是啦，你現在也沒辦法揍我罵我豬頭。」
「時間差不多啦，晚上還有一次會客，我再過來找你呀。」
在他轉身要離開時，我輕輕拉住他的衣袖，他很快便注意到並停下腳步。「怎麼了？」
我順著衣袖下滑抓住他的手腕，再來是手掌，用指尖頂開他微微收起的手指，並在他的掌心上一撇一劃地寫著，我盡量寫成簡體字，避免他那記性不好的腦袋記不住太多的筆劃而看不懂。
「對不起」
「快點回來啦，我一個人睡覺，感覺很恐怖耶。」
他反手拍了拍我的手掌並將它收回棉被裡，然後又恣意摸了摸我的頭，平常要是被這樣摸的話鐵定會揍他一拳，但他總是想摸就摸，而且今天我也沒力還手他。
他很好滿足，摸亂了爸才整理好的頭髮，然後就開心地撒手離開了。
他離開之後，這裡又只剩下監視器滴滴答答的嘈雜聲了。
我再次闔起因為藥效而感到沉重的眼皮，決定再次睡下休息，卻突然覺得，這裡實在是太安靜了。
安靜得......無法入眠。
護理師老是嫌我太瘦了才恢復得慢，不過轉到一般病房後，連我自己都感覺到手臂好像長肉了，大概是真的有吃好睡好的關係。
希望出院後不要腫太多才好......
「腫一點好啊，以前要從你身上掐點肉出來多困難啊。」
蔡泯浩今天也來了，而且少了會客時間的限制，他待在這裡的時間又長了許多。
言下之意就是，我又得聽他嘮叨一堆還跑不了。
「不是都說胖一點有福氣嘛，我阿嬤都這樣跟我說的。」
「你的福氣是指三高嗎？」
「......我還真懷念你戴氧氣罩講不出話的時候。」
「你不喜歡聽，我就不說話了。」
「不要啦，這樣很無聊耶。」
「你就當我不存在，跟空氣講話吧。」
「幹嘛那樣說啊，你不是好好地在我面前嗎？」
我稍稍從書本中抬起視線，瞥見他故意鼓起臉頰裝可愛的模樣。
我伸出手掐住那鼓鼓的雙頰，兩指掐出裡面的空氣，噗的一聲。
「別裝了，不可愛。」「啊，好傷人！」
無視蔡泯浩在旁邊假裝氣呼呼的模樣，繼續說道：「你再嘟個幾次，五年後你的臉頰就會下垂了。」
他倒抽一口氣，趕緊雙手托起自己的臉頰，像是真的要垂下來似的。
「......你都不累啊？」
「嗯？」「念書啊。」
我再次抬起頭望著他，感覺他的眼神裡似乎欲言又止，卻又把心裡話給吞了回去。
「不趁著在醫院的時候好好休息一下嗎？還讓我把書都帶過來了。」他說道：「你不用複習也能及格吧？」
「我要的不是及格，是完美。」
書卷翻了一頁，啪沙一聲。「我睡了一個多禮拜，已經休息夠了。」
「我知道，我這個吊車尾好像沒資格跟你說這些......」他說話突然變得吞吞吐吐，像是在害怕我般：「你總是那麼完美，不覺得很累嗎？」
「......我才不完美。」
過於孱弱的身體、不夠聰明的腦袋、不善交際的性格、屈服於陰柔的性向。
——你不覺得你活著沒有價值嗎？
那個男人的嘲諷不斷地在腦中警醒著我。
我一點都不完美。
相反的、我簡直爛透了。
兩聲扣門聲後，房門不等我們應聲便打開來。
「噢，看起來還挺有精神的。」
進門的人是宥瑞，他提著一盒禮盒進來，從那十分女性化的包裝上來看，那盒禮盒應該是安太太挑選叫他帶來的。
他悠悠地晃過來，但蔡泯浩的反應跟他相反，整個人緊張地站起身子，繞過床尾站在宥瑞面前。
「你...你來幹嘛......？」
這傢伙居然在語氣上就洩漏出他在精神上退縮了，畢竟宥瑞與他相比之下是真的很高大，感覺他搧一巴掌就能把蔡泯浩打趴在地上。
幸好，他沒有這麼做，他似乎也沒有對蔡泯浩對他的質問感到暴躁，只是冷冷地將禮盒放在床邊的桌上。「探病。」
看著他啪啦啦地撥弄書頁，我忍不住按住書本阻止他的動作。「我錯過期末考了，得準備補考。」
「哼，這樣啊。」
他拉了一張椅子坐在我旁邊，然後從他的背包裡翻出一本英文評量，推開禮盒後攤在桌上。
「我下禮拜也要期末考了，但你又來不了我家，所以我就來了。」
他的眼神直直地盯著評量，能感覺得出來他似乎在避著我，但又說不出口。
「今天是星期六，可以上課吧？我有帶自己的題目跟費用來。」
一萬塊，對於這次的住院費用也是不無小補。
「嗯，那你先寫吧，等會再跟你討論。」
「......欸？那我呢？」
一個人和兩個人念書其實沒什麼區別，但蔡泯浩卻突然迷惘了，好像自己是異類似的。於是我拿了另一本刑法總論給他。
「你不是這科被當嗎？拿去重讀。」
「我......我也要念書啊？」
「你不念書就滑手機啊，反正你也只能明年重修了。」
「不要，這樣感覺很奇怪耶。」
雖然不想念書，但也不想格格不入，蔡泯浩只好抱著那本書乖乖地坐回原位，默默地打開來開始複習。
真是完全不意外呢。
我抽了張衛生紙吸掉蔡泯浩快滴下來的口水，免得沾到我的書上導致我想丟掉那本書。在寫題目的宥瑞似乎注意到了，才又開始和我聊起天來。
「你跟他在交往嗎？」
「什麼？」我困惑地轉過頭。
「你跟他做過了嗎？」他又問道。
「我在你眼裡已經是誰都可以的人了嗎？」
沙沙疾筆的手停頓了半晌。
「......抱歉。」
但不久，他又開了話匣子，隨口說道：「感覺我爸真的很喜歡你，我之前犁田他都沒這麼緊張。」
從他的話語中感受到一股酸意，我便決定沉默以對，而他似乎也感覺到了，於是他話鋒突然一轉，緩緩地說道：「當同性戀......是什麼樣的感覺？」
「......你指的是被人插這件事嗎？」
「我是指......擁有一個不被社會認同的性向，是什麼感覺？」
我沒有打算隱瞞，也沒有打算大張旗鼓地宣告。
「......我不知道，因為我也沒談過戀愛，只有跟別人發生過關係而已。」
「那......因為世俗眼光而不得不和女性結婚生子，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指的是自己的父親：安仲閔。
「對於他們之間生下的小孩，會有愛嗎？」
他似乎是寫不下去了，忍不住放下手中的筆，沉重地說道：「打從我知道他對著我自慰的時候，我就一直在思考著這個問題。......我爸到底愛不愛這個家？」
我靜靜地聽著，等待他闡述更多的情報。
「你不用反駁我也大概猜得到，因為我在偷拿他的錢的時候看到他開房間的收據。」他冷哼一聲：「要沒多久，他就帶了一個跟我同齡的家教回來，甚至願意每次來回接送你，那個時候我就估摸著，跟他開房間的對象準是你沒跑了。」
「我還不知道要不要感謝你呢，如果不是你去滿足他，說不定哪天被屁股開花的人就是我了。」他繼續說著，而後，他抬起頭來望著我。
那是多麼失落的眼神，我感到有些震驚，我從來沒有看過宥瑞露出這樣的表情。
他的眼神緊追著我，幾乎讓人無法呼吸。
「我爸跟你做愛，他看起來開心嗎？」
「......我想，我應該滿足他了。」
既然無處可逃，我也只好吐露一切。
「他很後悔吧，跟我媽結婚，然後生下我。」他手中的原子筆不斷地旋轉著，無意中顯露出他的不安。「我起初只是覺得：為什麼我爸是這種人？但久了之後，我反而覺得......為什麼這個世界讓我爸變成這種人？他一直以來究竟是用什麼心情在對待這個家...對待我......」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要把憋不住的情緒給硬是吞了回去。
「有時候甚至覺得，如果我沒有出生的話，他起碼可以比較沒有負擔地跟我媽分開，他們彼此受的傷也會比較少一點......」
我彎下腰去撿，光是這個動作也會拉扯到傷口，讓我痛到一時喘不過氣。宥瑞見狀，便趕緊將我扶回病床上。
我握著那支筆，腦海裡閃過很多東西，很大多數都是那一晚大叔沉痛的自白：他的後悔、他的無奈，深刻地烙印在我的記憶之中。
這對父子，都是溫柔的。
覺得自己不配為父、不配降生。
卻都是愛著彼此的。
老實說，我對於他們彼此的愛情，
甚至打從心底感到羨慕。
他怔住，滿臉的困惑。
「你要相信，大叔是愛你的。」
雖然這種話從我口中說出感覺不是那麼恰當，但我也無法看著彼此明明是相愛著，卻只能互相傷害下去。
宥瑞似乎還沒辦法完全向我敞開，只是冷哼了一聲，從我手中抓走了筆。「相信他真的想捅我嗎？」
「我對他而言，只是慾望的替代品。」
我收回落空的手，平靜地擺放在被褥上。「我替代不了你，宥瑞。你是他的親生兒子，即使我與他上過床，我也無法取代你在他心中的親情。」
「你不過就是跟他打過炮就跟我講得頭頭是道，你又知道了。」「那就當我亂說吧。」「幹。」
「但是請你相信，大叔是愛你的，他把你視為一生的寶物想保護你。」
實在是太暈了，我舉起手擋住視線，嘗試抽掉視覺的話就能阻止眩暈的惡化。
「如果不是如此，我就不會和他上床了。」
矇蔽視線後，我便看不見宥瑞的表情和反應了，只知道他沉默了很久，非常久。
而後，原子筆刻著紙張的沙沙聲再次於耳邊響起。
「......抱歉，我打了你。」
「沒事，我命很硬。」
「哼，九命怪貓。」
「噗，就當作是那樣吧。」
病房裡，宥瑞已經離開，而蔡泯浩也不在了，不曉得去了哪裡。
床邊桌上擺著他留下來的評量，以及塞在信封袋裡的一沓紙幣，不多不少，一萬元整。
明明什麼也沒教他啊......
我將那封貴重的信封收好在床邊櫃裡，然後打開他的評量，多少幫他檢查一下答案。他已經寫了很多部分，字跡依舊是那麼工整，回答也依然是錯得離譜。
在其中一頁裡，我翻到了一張便條紙，感覺是從前黏在上頭做記號，後來又被臨時拿來塗改的。
「謝了，怪貓」
連中文字都好工整啊......
我忍不住笑了，即使我根本也沒做什麼。
卻第一次體會到，如果成為替代品也能讓他人向我感謝的話......
「也沒什麼不好，」我苦澀地笑著：「盡情拿去使用吧。」
這部作品裡的角色都好溫柔好喜歡
智葉梨好厲害
謝謝你喜歡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