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5/17

兩區路沒有很遠，就是下雨讓人沒辦法走快，回來路上沈濤四處看，能看見有人的帳篷裡有燈，外頭沒有人行走了。

走回自己那區，沈濤也沒注意其他帳篷的燈光，走上木頭前板，他指了一下布簾旁邊，那裡他也放了一支透明塑膠傘，「放那邊就好，你先去洗，我煮個水。」
袖子多少被噴濕，沈濤不在乎，回來自己地方，拉上布簾後他就脫了襯衫甩到洗衣籃上，找自己的空調遙控器和電器燈，讓環境亮一點。
沒蓋下的電腦螢幕還插著電運作，一樣是遊戲畫面數據一直跳，一直有角色在畫面走來走去，底下的通訊軟體每個都亮燈，表示主人連用手機也沒去看訊息。

　　「好喔。」他收起傘對著外頭甩了一下水後，擺到那支透明雨傘旁，這才進入帳篷，並聽對方的話乖乖先進了浴室去洗澡。

人挺乖，沈濤想想，把電水壺插了下去，還好冰箱有放跟神經病出去買回來的飯糰和三明治，針對他這種懶惰的人，前陣子在自己家煮習慣，回來跑炊事亭就會懶，把飯糰和三明治放茶几上，沈濤放了兩瓶冰水，空調在帳棚內運作著，沈濤煮水想弄乾泡麵吃，他不知道崔弦吃不吃這樣的垃圾食品，與其讓人吃這樣的垃圾食品，沈濤覺得澱粉保險一些，運動就能耗掉了。
煮水的時間，沈濤隨意看看電腦上的訊息，翻出他的藍芽耳機戴上打電話，再把桌上的日記收到電腦旁邊的行李袋，這個就再等一下吧。

曼麗那邊電話響了一會兒才接，接起來時有點警戒的和他喂，沈濤說：是我。
他習慣用隱藏號碼打電話給工作的人，搞的曼麗緊張也不是第一天，沈濤喝著冰水在帳篷裡走來走去，確定曼麗轉來的那筆錢到戶頭之後，曼麗說她拿到檔案，因為老闆很滿意，想加案，沈濤回說：我們講好這是最後一個，你拿五十萬美金我都……。
說話的聲音被外面的豪雨給蓋得很模糊，沈濤說這電話時有點無奈，話中反覆提到他不想處理美國的東西，不是太遠的問題，說來說去沈濤只是以為這件事差不多結束了，曼麗還勸道：說好存退休金呢？不是要去追人家？
沈濤：現在不用了。
曼麗：不用什麼？你……

水喝掉半瓶，通話還在持續，沈濤稍微的被曼麗的情分說服了，大概今天是他人生前五快樂的日子吧，所以怎麼樣他都耳根子軟。

　　進入淋浴間沖過澡後，崔弦覺得現在清醒了不少，稍早前因緊張所產生的燥熱感也順著水流沖洗掉。他抹了一把臉，呼一口氣後關掉蓮蓬頭的水，擦乾身子離開淋浴間，穿好衣服後才走出了浴室。

　　他拿毛巾擦著頭髮，同時抬頭朝濤瞥去，習慣性地先看一下對方在幹嘛。注意到人似乎在通話，他就先走到沙發旁坐下。

曼麗在另一邊慢慢拿出各種條件誘惑沈濤，她用的不是錢，她用情分用閒話家常，平常沈濤會打斷她讓她算了講完工作再閒聊，今天沈濤多了一點耐心，他聽著聽著注意到崔弦回來了，慢慢走到人旁邊偶爾應曼麗的話，伸手去摸對方的臉，上面還有熱水留下的潮氣，他自已身上也是一身雨水的味道。
「……」沈濤沒說什麼，只是對崔弦微笑，接著把手按在毛巾上搓，暗示他把頭髮弄乾，轉頭對曼麗說：「一百萬美金，不能再追加服務了，我夏天有事情要忙，之後你只能找我跳舞喝酒，不能談工作。」
另一邊笑的聲音都能從耳機傳來，愉快的把電話掛了，沈濤把耳機拔下來丟到電腦旁，回到茶几前把剩下那點冰水灌完，放下瓶子，「朋友打來談事，另一邊的工作，被問能不能追加服務，盧了一下。」沈濤老實說。

　　瞥見濤走來並伸手摸上他的臉時，崔弦也跟著抬起頭看人，在對方按著毛巾搓他的頭髮，他微微瞇起眼，同樣對著濤露出一抹微笑。

　　他看著濤結束通話後又走回來，邊拿著毛巾繼續擦了幾下頭髮。「聽起來好像，很厲害。」他回想了一下昨天濤說過的工作內容，雖然都是些違法的事，但確實也不簡單，就算他可能什麼也不懂。

　　看人已經沒有繼續通話了，崔弦便起身去拿吹風機準備吹頭髮。

「玩數字和字母而已，我從小就被我爸媽逼著學數學，每天都在算這麼厚一疊。」沈濤用手指稍微比劃一下，大概兩公分厚，但也很可觀了，「下課進書房寫，九點查收，沒寫完就不能吃飯，真是多謝他們培養我這種運算能力，結果兒子長大不去當操盤師，跑去做他們覺得下九流的遊戲業。」沈濤聳了聳肩，「我就下九流，我還下流呢。」
水煮好了，沈濤餓過反倒是沒這麼想吃乾麵了，他隨便拆了一個海苔飯糰吃，抽出包裝紙的海苔碎片黏在他手指上，舔了好幾下才把那碎片舔下來。

「上面還是有一些比較不那麼恐怖的東西，我曾經遇過有一家五口要偽造文件出國逃跑，他們付不起一般工程師開出的價碼，後來我幫他們做完，沒有拿錢，我開玩笑說不然你去新地方寄當地水果吧，我還真的收到了一大箱椰子。」沈濤笑出聲，「可是我不愛吃椰子，只好每顆當椰子水喝。」
一旦有了實權，沈濤少了一開始禮貌的距離，他等崔弦吹完頭髮走到人背後，明明身高只落差十公分左右，沈濤還是覺得有點距離，他墊起腳把臉從人肩後壓上去，「你怎麼就不生氣？不阻止我講這種工作電話？我以為你會要我去退休了，回公司去當遊戲工程師，嗯？」

　　聽到濤的話崔弦莞爾地笑了一下，他也不太相信自己以前竟然能夠坐在書桌前乖乖讀書，現在的他大概隨隨便便就會看書看到睡著了。他拿起吹風機接上電源吹頭髮，一樣不花多少時間就可以把頭髮吹乾了。

　　在他關掉吹風機並撥了幾下頭髮時，就感覺到身後的觸碰，崔弦偏過頭瞧向身後的人，然後放下吹風機。「我不會對你生氣，也不會強迫你的。」平常要他對人生氣就很難了，更何況還是面對他重視的人呢？

「……人家都說磨合期會常常吵架，但想想我們也沒什麼事好吵。」沈濤吞下最後一口飯糰，美乃滋在他嘴上留了一點痕跡，他還在思考這個不對人生氣的人，這麼好好先生，以前怎麼都沒人想佔便宜。
「題外話，我還滿想看你粗魯的那一面，和生氣很像吧。」現在沈濤敢直接講了，「你什麼時候要陪我喝酒啊～」

　　「為什麼？」崔弦挑起眉，他粗魯的那一面？什麼算是粗魯呢，是指打架還是不爽的時侯呢？他抿起嘴思考了會。

　　隨後他搖搖頭，轉過身伸手搓著濤的頭髮。「我可以陪你啊，只是我不喝。」說完，他又笑了一下。

他聳聳肩，「人都有很多面向，我們都說不喜歡人表裡不一，但是人確實是多面向的，我們會在不同時期成為不同的樣子，慢慢去適應環境，有個好聽的名字叫成長，扯遠了──我很喜歡看人不同的樣子，很有趣啊，你很有趣啊，我喜歡。」沈濤說完話舔了舔嘴唇，哦他感覺嘴上的油膩就是美乃滋，還是海鮮的飯糰好吃。

說到這裡，沈濤忽然回神，「我還是不要一直跟你說話，等等你又要睡到中午，就不用練球了，我去洗洗好了。」喜歡相處也不能誤事，沈濤的罪惡感一直增加中，他拉下崔弦的手搓搓，趕人去吃點東西。

　　「噢……」崔弦一樣露出那似懂非懂的表情點頭，不過如果是因為生氣的粗魯，那他大概還是不希望會發生，畢竟那很有可能是代表著有不好的事發生了。

　　崔弦看著濤拉下他的手，催促他去吃東西時，他應了聲，「好喔，你去洗澡。」說完，他才回到沙發旁坐下，去拿起三明治吃。

所以還真不會有什麼摩擦啊，沈濤走去洗澡，他的智商在血糖上來之後也跟著上升了。

真是驚嚇到不行的一天，沈濤從沒想過睡前和睡醒會產生這樣的變化，這不在他的計畫之內，一個理智的人不跟著計劃生活都有點焦慮，可在事情發生後沈濤恨不得把今天貼上標籤，這是他人生前五最喜歡的日子，目前第一名還是他在遊戲上獲得傳奇排名的那一天。
沈濤看著鏡子上的霧氣，伸手抹開一道痕跡，沉默許久他對競中的自己揚起一個淺笑，不管做了多少，至少他做了，人生真可怕啊，千變萬化。

沈濤換了一套睡衣，因為吃差不多飽了，洗澡時就刷過牙，出來正好打了一個哈欠，他拎著吹風機走過去遞給崔弦，頭髮已經被毛巾擦乾過，但還是溼答答的，沈濤打過哈欠眼睛有點紅，問崔弦說：「幫我吹頭髮嗎？」行的話他就坐去地上，人坐沙發上不用動，方便多。

　　崔弦在濤去洗澡後，就默默地吃著東西，直到對方洗完出來，並拎著吹風機給他時，他正好吃完最後一口三明治。

　　他拿起水喝了一口，接下濤遞來的吹風機。「行啊。」崔弦抬頭看著對方，他是還記得之前跟人說過，可以隨時幫對方吹頭髮的。

「你才是好相處的人吧，那麼寵啊。」沈濤嘆口氣，自己才是任性又脾氣暴躁的那個。
得到允許，沈濤把茶几往前推一些，推出一個可以坐人的位置，最後才坐到崔弦腳前，坐下又打了一個哈欠，放鬆的情緒和滿足會讓他放空，昏暗的環境待著就會睏意逐漸上升。
給人吹頭髮是很舒服的事，沈濤瞇起眼，說的挺小聲：「什麼都替人代勞，都對別人好，有時候看了讓人有點生氣，會覺得自己也不是很特別的人吧，只是基數，和除法一樣，遲早都會被人除以掉的感覺。」就像父母對他一樣，那些加減乘除竟然也和人生如此像。

沈濤聽著吹風機的聲音慢慢閉上了眼，後來已經是倚著崔弦的腿在等睡覺時間。

　　崔弦等人坐好後就放下手中的水，推開吹風機的開關開始幫人吹頭髮。他像之前一樣一手輕輕撥著濤的頭髮，不過現在對方已經剪過頭髮，短了很多就比上次還要快就可以吹乾了。

　　他晃動手中的吹風機，輕搓著對方的髮絲，耳邊聽著人講話時，讓他微微挑起了眉。他把吹風機關小了點，稍微傾身低下頭，對著倚靠在他腿邊的濤說：「特不特別是個人判斷，在我這你也不會被除以掉的。」

　　他輕聲說著，最後關掉吹風機，順了幾下頭髮確定乾了之後，才又拍拍人的肩。「來，回床上睡。」

「……」
這個說詞沈濤找不到其他理由反駁，他也想像不到自己有其他感性的情緒來和崔弦說這個，怎麼說，好奇怪啊，那個自己。
沈濤沒有回答，一個吹頭髮的時間也沒想到回覆，他只是伸手摸了下肩膀上的手，指尖碰到手指就又鬆開了。
「單人床睡不下，我陪你睡過去。」沈濤說著從地毯上慢慢挪動，這才爬起來把單人床上的薄被抱起來放回他前一天睡的充氣床，這張床比一般單人床還寬，睡兩個人沒有問題，又一個半夜，雷聲好像已經遠去，沈濤沒印象，可能他想睡了。

爬上充氣床，沈濤拍拍旁邊的空位，「究竟你爬的爬不起來去球場呢，就取決於你現在多快從了我囉。」說著還真的躺下了，找好了自己慣睡的姿勢。

　　「嗯？」崔弦眨眨眼看著濤的動作，最後只能莞爾一笑並搖了搖頭，他站起身收好吹風機後，再去浴室漱洗一下才回來人一旁。

　　他蹲下身拉起被子，倒也沒什麼猶豫就跟著躺到對方身旁，「對了，你會想要我白天出門前，跟你說一聲嗎？」在拉上被子後，崔弦側過頭朝一旁的人看去。

　　這個問題他之前就想問了，畢竟在聽濤說過每次起來他都已經離開時，他就想過是不是要在離開前和對方說一下，雖然這可能挺干擾人睡覺的。

「……稍微的跟我說一下，雖然我夜行性生物可能你說的時候還半夢半醒，但至少我有被叫醒的印象。」沈濤捲起那張被子，下半張臉都蒙在裡面，安靜的夜晚聽他說話不難，這條捲起來的團子又躺到崔弦懷裡，「晚上你回來，再聊為什麼吧，睡吧睡吧，你練球為重，不然我要害你誤江山了。」
沈濤伸出一隻手在被子下拍了拍崔弦，睜開眼睛看人，空調開著被窩卻很暖，兩個人都是體溫高的，湊一起只會有很好睡的體溫。

「今天一整天……我滿開心，稍微能理解別人說的幸福感。」像是怕人繼續和自己聊下去，沈濤替人拉好被子把人包起來，輕聲說：「晚安。」

　　「好。」崔弦盯著濤，微微瞇起眼微笑著，知道對方不想再讓他繼續說話要快點睡覺後，他便乖乖配合著。

　　反正無論有什麼話，他們都可以有很多時間慢慢說的，不急。「我也挺開心的，晚安。」他調整一下手臂位置，讓人可以更舒適的靠在自己身旁後，他才闔上眼來準備睡了。

有很多想法閃的很快，也有很多話想說，沈濤補捉不住那些訊息，最後想想算了，來日方長，一天內就把一百天的話說完也是……太緊張了吧。
窩好舒適的位置後，沈濤深呼吸，在熟悉的氣息裡慢慢睡著了，慣性失眠的他都沒有感覺自己什麼時候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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