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之後。

他把Dan送到樓下之後，苦苦支撐了一整晚的理智逐漸崩潰。他的機車停了在King的地窖附近，而打車明明那麼容易，他卻硬是在清晨的街道上遊蕩了一會，隨便上了一輛公車，在不知名的地點下車，再在路邊攤吃了個不知味道的早午餐，才慢悠悠地打車回Papillon。
回到Papillon時已經近午，他早和Gino講了晚上要獨自出去，還以為Gino會回家過夜，沒想到他一打開房門，就見到那男孩坐在他的床上滑手機。見他回來，Gino便馬上坐了起來，進入聽候差遣的狀態。
他在心裡暗罵一聲。剛才沒有清楚的意識，這下他才明確知道自己是為了躲Gino才一直拖延回來。

他是要逃避什麼呢？
是因為他上了Gino一直崇拜著的Dan？
還是，單純是他背著Gino和別人發生性關係？
好笑了，主人和誰搞，跟奴有什麼關係？
他沒搞懂自己到底是怎樣想，他只知道自己現在不是很想面對那小子，於是就稱說要去洗澡，但他還沒轉身，Gino就突然叫住了他：
「小祐，那個——我已經在處理了！」
他挑了挑眉，那小子反倒有點吞吞吐吐：「在論壇上的……照片和帖子……我已經盡量處理了。可能過一陣子可能還會有人再帖，那時我會再拜託對方刪帖，若果不行，我就會試著刪改論壇的程式碼——」

他從不懷疑Gino的能耐，他只是偶爾會忘記，自己的奴是有多能幹、多厲害。
對極了，他為何還會抱著僥倖心理？那麼大的一件事，他是怎可能瞞得著Gino呢？那小子不只知道了，還主動幫他抹屁股了，都不用他發一句話。
而他只停頓了那麼小小的片刻，那小子已經一下跪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你是不是不喜歡我自作主張？」
他不喜歡？事到如今，他還憑什麼不喜歡呢？
或許這樣正是最好的處理——迅速把證據抹走，讓人們盡快把那件不該發生的事情遺忘。
48小時之後，別說照片，論壇上就連一句關於派對的留言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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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段時間。
自從疫情爆發，人們減少聚集，地窖的生意明顯有回落。為了降低風險，他也沒有再舉辦Munch或週末的派對，只維持基本的酒吧服務。人們還是會為了他獨特的酒精藏品來他的店談天喝酒，但氣氛與之前截然不同了。他本該開始覺得無聊，但不知為何，這種情況反是讓他暗中鬆了口氣。很多演出活動都停擺了。他有了更多的時間，甚至可以不顧店，整天淨是躲在工作室裡做皮革品。
Gino已經沒在朋友家寄住，而是在地窖附近租了個一人單位。休息日的時候，Gino通常會來地窖。不一定是做愛，也許是幫他顧店、幫客人調酒、或者像現在這樣坐在桌邊幫他的皮革品剪線頭。明明Gino每個週末都該到Dan的店裡幫忙，卻已經連續好幾個週末的下午都來了這裡。但那小子不說，他就不問。那種事他也不知該從哪問起、用什麼身份去問。

「小祐。」
這天，當他正坐在工作室裡縫著一個皮革項圈時，Gino忽然叫了他：「你爲什麼不做創作了？」
他不緩不急地說：「我不是在做了嗎？」
「⋯⋯項圈部分是17年的秋季款，配搭18年冬季款的環扣。」Gino的手指沿著他手裡的項圈劃了一圈：「當時用的是黑色皮革，現在只是換了駝色的皮革。」
他手裡正在縫線的動作一下凝滯了下來。
⋯⋯什麼都瞞不了他。
有時候，奴隸太聰明、太了解他的作品也不是好事。
Gino說得對。自從那夜之後，他已經沒能做任何新的作品了。
他已經忘了在他的繆斯出現之前，他是怎樣創作的。這幾個月來，他都不過是在重複著認識Dan之後做過的作品。一想開始做新的東西，都往往會疲軟乏力、茫無方向。
有時候，他還真想有些事情能像論壇的貼文般，說刪除就能刪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