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有潘朵拉盒子的人】後日談
——染上夜色而藏於白日的襲擊者

「也許低調的人不一定能夠成功，不過肯定能活得比你長，」

「新田くん 。」

篠.....新田的生活並沒有改變，在發生奇異的案件以後，他沒有過問伊登任何事情，也沒有改變自己的生活。早上6:20起床，晨跑後回家梳洗、把每間報社的早晨報閱讀過一次，換過衣服以後出門上班，與櫃檯的美知子小姐聊上幾句，晚上8:50到家，泡上二十分鐘的澡以後處理負責案件直到11點，他的生活規律而沒有任何起伏，就如同他厭惡突如其來的異常，他也同樣厭惡在和平中的一抹惡意。

即使那封異常的郵件令他感到很在意——那是一股沒由來的違和，就像是2013年的那個案件一樣，除了檢察官的身分，他也曾經以外鎧的姿態調查過那起案件，那時的他並沒有現在來的成熟謹慎。

今晚的他在外頭的居酒屋用餐，距離發生倉庫的事情已經過了三天，他不禁認為自己是多想了。

瓷器磨擦的聲音、大叔酒後的喧嘩聲、還有他手裡酒瓶搖晃造成的液體流動聲，由聲音組成的餐館透露著一種雜亂、卻又歡快的氛圍，新田意外的並不討厭。

他打開電腦，從中找到了那晚曾經撥放的影片，那是在一起殺人案後，從受害者的房間記憶體找到的一支影片，每段影片最長只有十分鐘，就像日記一樣，而新田是知道的——

那個少年並不正常這點。

他本想追究，在倉庫的那個晚上以前是這樣。

影片撥放了起來，那個與氣輕快的少年又一次活過來，在早已不復存在的房間演繹著他短暫的時光:

『今天是2013年，新的一年......稍微有點緊張，』
『啊、不，也覺得有點開心，怎麼說呢......』

『因為正哥他好像成為了英雄。』
『就是.....為他感到很高興。』

『雖然也感到有點寂寞，不過那是沒辦法的事情吧，因為他是我尊敬的哥哥。』

少年抬起手，拿起了正在拍攝的東西，畫面隨之晃動了一下，

『總有一天你會親自來抓到我的，正哥。』

『然後你會為自己的一切自責、』

鏡頭聚焦在少年的臉龐，明直視著鏡頭，新田無論如何都無法習慣他的視線，他避開了眼神，避開了電子設備記錄下的眼瞳，

『你會懊悔著自己沒有了解我、』

眼前已成回憶的影像是如此的

『你會比死，要來得痛苦、』

『即使那一切不是因你而起，』

『因為我了解你如此愛著我。』

瘋狂且帶著惡意。

——我的隱匿是惡嗎 ?

——公諸於世又是正義嗎 ?

新田闔上了筆記型電腦，闔上了雙眼，微醺的腦袋另他容易胡思亂想且暈眩，他起了身，決定去梳妝室洗把臉，冬日的冷水總是特別能使人腦袋清楚。

轉開水龍頭時，他忍不住看了鏡中反射的自己，若說他的正義偏離世道——

那麼對世界而言，正義又是什麼 ?

他有時候想否定自己的裁決、但總會在最後一刻又迷失了方向，他認為自己與瀨尾不同，是理性高於感性的類型，可事實好像不然。

他意識到自己花了太多時間思考沒有結果的問題，新田打住了思想，回到座位上。

發覺自己身邊的座位也坐了客人，新田忍不住蹙起眉，他喜歡前台的位置，卻不喜歡和別人坐，不過這間居酒屋越晚人會越多，這也無可奈何，他打算折衷，趕快喝完剩下的清酒以後回去。

拿起外套、坐回早已冷下的凳子，他酌滿了手中的杯子，一飲而盡。晃動酒瓶確認剩下的量，他嘆了口氣，又酌滿了一杯。

「前輩可真會喝呢，有點意外。」

身旁的男人向他搭話，新田維持著拿起酒杯的方式，困惑地向一旁挑了眉。

那個男人拿著一個古典酒杯，裏頭盛著的酒水像是伏特加，他打量了對方，不知是自己記憶力不好，還是一面之緣的對象太多了，他實在不認得。

新田搖搖頭，發熱的腦袋在反覆思考下感到愈發暈眩。

「抱歉，我......不認得你。」

「沒關係，我認得你就夠了。」

「順便，把你忘在警局的手機還給你，我幫你修好了。」

男人將手機遞了過來。
「警.....局 ?」

「噢，本來有人要收下，不過我讓他送去警局......要知道要弄出這個東西也不太簡單，足足花了我......」

這是他前一支手機，新田緩慢的、緩慢的反應了過來，他望向男人，一股應驗預感的毛骨悚然從背後流竄而起。

「三天呢。」

「我們去約個會吧，」

男人傾身向前，在他的耳邊低語著。新田想起身離開，這股不妙的感覺讓他感到危險，他將手臂支撐在桌上，然而身體卻不受控制，裝有餘剩一點清酒的酒瓶倒了下來，殘留酒液撒在他的西裝。

一口、一口、一口地、他感受到呼吸異常的急促，腦袋卻沉悶的想睡，他再也無法抽離意識讓自己清醒，在指尖最後的掙扎後，新田的雙眼陷入了一片黑暗。

「新田くん。」

-

當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眼前早已是陌生的光景。

掛有畫像和貼滿華麗壁紙的牆壁、有著柔軟地毯的地面，熟悉的只有他暈眩的大腦，他有些記不清失去意識前發生了什麼。

嘗試挪動身體，新田發覺自己的雙手受到綑綁，而自己身上的衣著也不是本來的西裝外套，柔軟的毛布料和純白色開胸設計......他認出這是飯店的浴袍。

抬起目光，見到男人的瞬間他想起了一切。

「對不起哦......因為你實在很謹慎，我不知道你會在身上藏什麼，所以把你給扒光，不過別擔心，除此之外就沒做什麼了，我們要從哪裡開始懷舊呢 ?」

男人走向了前，用皮鞋抬起他的下顎，讓新田直視著自己。
「從你拆了兄弟們在東南亞的勢力 ? 還是阻礙走私......議員貪汙案的事情我們也來聊聊吧。」

新田轉過了臉，看似不願意多說些什麼，伊集院見了他的反應，從喉嚨發出了哼笑，他走回前方的桌子前，拉來一把坐椅，讓坐椅背對著新田坐了下來。



「惡可不是跑到超商搶劫的就能稱作惡，那天的AVES們你都看見了吧 ? 嗯 ? 新田，你是個聰明人。」

「真正的惡是會行善的，但我可不是慈善機構，我上頭的老頭子們也不是。這張帳單，你得買單，知道嗎 ?」

「要動手就果斷點。」

新田豪不猶豫，他慶幸自己什麼都沒和伊登提起，也慶幸自己那天的警覺，沒多說什麼就離開。

否則被扯下水的也許不會只有自己。

「哈、哈哈哈......豪不動搖的正義，是嗎 ? 名不虛傳，篠檢察官。」

男人笑著給予他掌聲，對他的話語沒有氣憤，從他的反應來看，感到有趣的成分還多了些。

「......伊奈律師就沒有你這般意志啊，新田。」

聽見熟悉的名字，新田總算對男人的話有所反應，他移動了目光，不可置信地看著男人，沒能理解的對話，他也一下子釐清了。

「你利用一道(Kazuyuki) ?」

「我利用所有人，所有你看見的。」

「伊奈一道——其實我首先得到的是他的資訊啊，畢竟他作為AVES活躍著，就像那天一樣，我也讓他下載了飛羽製藥，不過那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他大概也不記得。」

伊集院起了身，從桌上取了高腳杯，在裏頭放入數顆冰塊，酌入紅酒，

「只要像你一樣願意用一下USB、或者下載軟體就夠了，我知道他的聯絡人肯定有你......」

「我駭入了他的信箱，查看對話紀錄和共用雲端，然後......找到了你。」

「當然，我也得到了他的所有資訊，他和你不一樣，有個大家庭，還有繼母跟12歲的妹妹，不管是要威脅他、還是讓他一敗塗地，對我來說都很容易。」

紅酒的液體像是血液一樣深紅，男人在新田的面前像說故事一般講述著這對他而言彷彿像是茶餘飯後的計謀，

「憑著伊奈律師那不願麻煩人的性格，肯定會先裝做幫忙再想辦法吧，啊，不過你不用擔心，他沒有你想的那麼笨，我的內線也表示他有報警......不過，」

「你知道的吧 ? 這只是一件.......小事而已，而且——」

「除了伊奈一道以外，我、我的上司、還有很多、很多被你阻礙了的人，他們都想要你去死。」

「這是正義啊，篠律師、是世界的正義，是你所期望的正義。」

伊集院啜飲了那杯紅酒，對著沉默的新田而輕輕做了撞擊酒杯的姿勢，

「你應該感到高興才對。」

「順便告訴你一件好事......我對英雄的喜愛是發自真心的，打從心底尊敬、而且愛著他們，飛羽製藥仍會繼續提供英雄們協助。」

「我是檢察官，你有點吵啊。」

新田顫抖著聲音，若說沒有恐懼，那是不可能的。
面對這個瘋狂的男人，他沒有任何脫身手段，到居酒屋甚至也是行程外的——他明白男人一直等待著這一刻。

「我還有別的東西要跟你算，」

男人將領結給拆掉、褪下了西裝背心和襯衫、以及內裏的黑色緊身衣，一圈、一圈拆掉了染上血色的繃帶，那是一片燒傷。

「上頭說隨便我處置你，本來我想讓你痛快點的，」



「不過，我改變心意了，這筆帳......」

「你也得結。」

—————染上夜色而藏於白日的襲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