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筆／

今年秋天特異地長。

首先感知到這件事的是妳的鼻腔。不曾暢通的呼吸道在黏膜反覆破裂出血後，空氣變得更加難以進入。潮濕與粘膩佔據了嗅覺，甚至逆流到了食道，一種宛如溺水的嗆痛。妳方覺得今年吸鼻子的次數的確是過多了，在看了一週天氣預報後，妳絕望地拿起了面紙擦拭即將滴落的鼻水。

然後是胃。自幼胃寒，終日處在冷氣房中的妳已習得不喝冰飲的慣例，但此時溫熱的飲料也無法提高體溫。妳便拿出冬日才會飲用的黑糖薑片，加入枸杞黃耆黑豆，沖入熱水，滋補之氣撲面而來。

而薑片帶來的溫熱一路暖到了胃，便消失了。

身軀並沒有因為食補而熱起來，熱度一點痕跡不留地消失在胃底。妳發現妳的身體再也無法自行發熱，必須依靠外在溫暖才不會失溫。這讓妳感受到自己像是一具無機的軀殼，唯有節奏不整的心臟瘋狂跳動著，而妳無法控制心跳的節拍，正如無法控制逐漸冰冷的手腳。

台北從前就是只有夏冬兩季的城市，今年的秋天卻停留得太久。進入了第三個月一切都逐漸變得弔詭，或許是妳自己的過敏體質讓妳覺得難以存活。

過敏，過度敏感。妳擦擦眼角的淚，把還未燒盡的菸用力捻熄後扔進菸灰缸。母親在發現妳包包裡的菸盒時是震怒的，妳便靈機一動表演了一場情緒失控的秀，博取一些同情的空間，雖然事後想想這些空間或許原本就是妳應得的；而那場表演中或許也偷渡了一些一直未說出口的真心話。

到了冬天就能徹底將自己封閉好，但連氣候都曖昧不明的此刻妳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那些搖搖欲墜的思緒，便將它藉機都灑了出來，灑在淚腺上、撒在搥著牆的拳頭上、灑在消費與慾望上、灑在別人的傷口上。妳不希望只有自己一人是受傷的，那樣太寂寞了，便要把妳的寂寞喊給所有人聽，卻又後怕地想要收回那些傷害。

接著就是冬天了，妳怕太過揮霍，就必須一個人過冬。

第三季向來都是個轉折。一年的結算和一年的打算，都是秋收之際的任務。公司的一紙考績遞了下來——妳看似被獎勵了，但秋風裡的聲音似乎並非如此。主管不曾讚賞，或許他是訓練有素的訓練家——他成功讓獎勵轉移成壓力，而在派發新任務時更加殘暴。

妳一個人縮在廁間害怕出去面對名為挑戰的龐大壓力，卻連在廁間都感受到時間滴答的流逝聲音，電腦螢幕必定熄滅了，妳正這麼想，主管便打了電話來詢問妳的下落。於是此刻再多雲狼狽也只得被拽回現實。

妳覺得鼻腔阻塞得更嚴重了，不然怎會如此窒息。

伸手又拿了張面紙，妳厭極了曖昧不清。冬夏意味著明快與極值，能夠找到迴避的死角，可妳無法對付游擊戰。過多的想像空間徒留不安（雖然有時確實會因此感到刺激和愉悅，但那僅限某些妳特別堅強的時候），妳試圖在這些懸而未決之中保持自由與平衡、試圖尋找一些自己能夠決定的事物，但終究敗給攢動過度的不安全感。不安全感是種黑洞，妳被吞噬以後便回到搖搖欲墜的慣性狀態，前面所有試圖保持能動性的努力都如同笑話。

於是妳別無他法，只得繼續裝做理直氣壯地把一切堆積泛黃的情緒都潑灑出去，像拋著皮球一般任性的拋著慾望，卻又不願意承接它。

而在它吸收了因果應報反彈到自己身上的瞬間，妳的願望變得無比卑微：

撐過這個秋天，然後擁抱那些被自己傷害的人一齊過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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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ㄌ，不知道在寫三小（蹲在浴室打）。今年秋天真的太長了啦過敏兒表示崩潰，而且空氣也很差。齁氣氣氣氣氣 （擦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