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讀會死

在友人的推薦下跟她借了日本詩人中原中也的詩集《山羊之歌》，深受其文字所感動。我一直以來喜愛的詩的類型，往往是將真摯的情感以獨特而富詩意的意象來表達，中原中也詩中反覆出現的哀愁感，時常能戳進我心坎裡柔軟脆弱的那一塊。有的作品雖表達特別強烈的情感，僅僅是對景象的描繪，但詩中描寫的畫面躍然紙上，種種精緻的細節，樹影、麥穗、濤聲……經由他的文字都能令人身歷其境，從詩人的眼耳觀感其所感受的世界，恍若印象派畫作那樣，給了人一種獨特的視野，那樣幽微的，歲月靜好也好，愁緒暗生也好，就是令人回味無窮。

然而許多時候，他又暗示了外在事物的無情，即便自身觸景傷情，景象仍是獨立存在、與他的自身全然分割的，像是〈春日的傍晚〉中此句「我若言說歷史性的現在/天空與山巒 將百般嘲笑」，這也讓我聯想起池澤夏樹《靜物》中的這句：「世界不是容納你的器皿。所以，不要認為這個世界是為你而存在。世界和你，是兩個獨立的個體，就像兩顆互不依靠，各自擁有一片天地的樹。」另外，雖說也有些句子，翻譯後的感覺略顯流於情溢乎辭，比如〈生命之聲〉的大部分詩句，情感過於直白而稍顯單調，仍然能給予我相當的衝擊。

底下節錄我最喜愛的幾個句子，雖然抽離整首詩單獨閱讀，缺乏上下文的鋪陳，難免有斷章取義、不完整之感，但為免全文變得太長，也只能說是必要之惡了。有好幾篇如〈冬天的記憶〉或〈湖上〉等，整首的畫面讓我十分喜歡，但詩句的高度連貫性使得難以單獨抽出佳句，也就變成這篇的遺珠了。

〈春夜〉
這喧囂的聲響裡
沒有聲響，然而也，沒有懺悔
……
似曾埋葬狗的某處
滴出的番紅花色的
春夜啊

〈臨終〉
街中處處喧嚷熱鬧
傳來孩子們的歡聲
然而 這靈魂何去何從？
會逐漸淡去 變成天空嗎？

〈黃昏〉
目光追逐微明的地平線……
山只管黝黑地窺探
──失去的不再回來

〈夕照〉
落日，是慈愛之色的
金子的顏色。
……
這般時分也曾有我
被小兒踐踏過的
貝殼的肉。

〈港口城市之秋〉
港口城市的秋日，
順從的發狂。
我在那日丟失了
人生的座椅。

〈嘆息〉
嘆息越發深沉
會像響徹山丘的板車噪音那樣吧。

〈汙濁了的悲傷之上〉
汙濁了的悲傷
因小雪覆蓋而瑟縮
……
汙濁了的悲傷
在倦怠中夢見死亡

〈成長之歌〉
落在我身上的雪
宛如花瓣落下
發出乾柴燃燒的聲響
在嚴寒天空的陰黑時分

〈藍色眼眸〉
即便在如此殘酷空寂的早晨
人們依然必須笑臉相迎
……
越是那些笑容滿面的人
就越能感到優越

〈既為老成者〉
我欲懊悔
盡情地悔恨讓靈魂實在的休息

我企望無止休的哭泣
將父母兄弟友人，身旁素不相識的人都忘記
……
嗚呼 因吾等怯懦 長久以來，
糾結於徒然之事，忘記了哭泣，竟真的忘記了啊……
(註：這讓我想起這個書名《何不認真來悲傷》……)

〈春宵感懷〉
不知為何，深深的，嘆息，
不知為何遙遠的，幻想，
雖奔湧，也不能將它，抓住。
……
無論誰，也不能將它，講述。
雖然如此，正因如此，
才是生命對嗎？

〈詼諧歌〉
把那首《月光》，
交給盲眼少女的
是貝多芬，還是舒伯特？
……
我想是小貝，
但會不會是小舒呢？
(註：笑死，原來中也還會在詩裡搞笑XD)

※以上的節錄來自吳菲2017年由新星出版社所出的譯本。

哇 小菜哇
我也有他的詩集喔！
不過是日文的
你回來我可以借你～（如果你想看XD

玲✦ : 好啊好啊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