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飛機理論00.》


＜孤高的國王與人類的傳教士＞

──這是一個來自很遠很遠的地方的、並不幸福快樂的童話故事。

國王說：人不可能跟任何生物互相理解，包括人本身。

他憎惡將他推上王位的人，自暴自棄地遵守傳統殘害人民，就跟王室一直以來所做的一樣。他不至於誅人九族，但也並未手下留情；他不至於壓榨人民，卻不曾減輕他們的負擔。就算行善又有什麼用呢？國王總有一天會死，國家並不會恆久存在，而他不過是在看著王國逐漸腐朽罷了。

國王恨著人類，恨不得他們通通自眼前消失。

某天，有個來自遠方的傳教士來到了他的面前。

傳教士說：他帶來人類的福音，那不來自天也不來自地，而是來自人的本身。

傳教士來到了國家之中，勸人為善、助人為樂，好似任何惡意都成了棉花一般，軟綿綿的打在他身上，不曾、也無法傷害傳教士。大家都很喜歡傳教士，不管好的壞的快樂的悲傷的，大家會把一切都跟傳教士說。

傳教士總是靜靜地聽，靜靜地笑，用最溫和包容慈愛為懷的態度安撫每一個生靈。

傳教士的傳聞來到了國王耳裡，他在見到本人之後卻是皺了眉頭。

什麼人類的福音？惡意不可能變成善意，他看見的傳教士身上插滿了刺，那些刺上沾著鮮血，傳教士卻仍笑吟吟地與人們接觸，接受他們往自己身上刺上來的刀與槍。那些都是無形的刺，但國王看得見，在看得見的同時覺得傳教士簡直是個瘋子。

沒有常人受得了疼痛還能笑得眉飛色舞。他斷定傳教士是個神經病。

傳教士看見國王時，仍掛著夏日暖陽般的笑容朝他微微行了個禮。

您好，他說。

你好。他說。

您也是來聽福音的嗎，國王陛下？

你說說看吧。

傳教士眉開眼笑，說起了人類的可憐可愛之處，說起了人類的一切善與惡，說起了他們值得憎恨又值得憐愛的部分。他口中吐出的人類像是無價之寶，宛如純樸的玉、又或是結實的金；但同時又像是郊外的糞坑、地下的污水，他口口聲聲宣揚的愛含著人類所有卑鄙無恥下流之處，他卻還將這些骯髒的面向奉為至寶。

國王聽了只覺得離奇，便這麼問他：

你真的喜歡人類嗎？

傳教士聽了之後便瞇起眼睛笑了。他的笑容就像是燦爛的陽光，彷彿沒有東西能損及他的光芒。

那當然，他說，我愛著人類。

他的語氣誠懇且堅定得無人能及。

你真是個神經病。國王失禮地說，來我身邊看看腐朽的王國吧，我挺好奇你這些瘋言瘋語能說到什麼時候。

傳教士笑著說當然好，如果是您的邀請的話。

國王挑眉。

你分明是因為我也是人類才答應的吧？

一針見血，他所討厭的人類的一點小心思怎麼可能躲得過他的眼睛。

傳教士仍舊笑著，卻不作回應。

看著他這個樣子，國王反而笑了起來。

神經病。他又說了一次，但傳教士仍不改他溫和的笑容，欣然與國王一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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