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水聲 | 限交 亮勻需要生活動力 〉

　　微風徐徐，今天是入春以來難得的好天氣，律瑛受人之託進入森林送貨，婉拒對方的好意，她並沒有選擇多做停留，而是在森林裡多逛了圈。

　　直到走到腳稍微有點酸，律瑛才在河邊的大石上稍作休息。平靜下來後，淙淙的流水聲便流入她的耳中，律瑛將視線移至小河，小河在太陽的照耀下映著流光，十分美麗。

　　此景令她想起一首歌曲，忘我地啟齒，清澈的歌聲隨之悠揚在森林裡。

緩緩睜眼，原本在樹上睡覺的悠聽聞歌聲醒來，揉揉雙眼後往下一看，是熟悉的身影。

是那個在店裡見過幾次的女孩，不過倒是第一次聽到對方開口唱歌，記得對方跟他一樣都不愛說話，甚至連露臉都沒有。

他靜靜的聽了一會，但沒有讓對方知道自己在場的意思，直到他一不小心踩到腳下的枯枝，發出不小的「啪」的一聲。

枯枝斷裂的聲響毫無保留地傳入律瑛的耳裡，歌聲倏然停止，她慌慌張張地想起身查看，沒注意到腳下。

石子因河水的火花而濕潤，律瑛突然使力便打滑，掉進河水中。

見對方噗通的掉水裡，一種使命感讓悠覺得必須救他，他也必須救，因為對方落水他也有責任，悠沒有多思考就直接跳下樹，先脫掉自己的外套後，尾巴甩了一下變化為普通的黑色狐狸尾巴，直接跳了下去。

對方很不幸的就直接掉到暗溝裡頭，進到水裡後觀察一下，很快的就看到在水裡掙扎的律瑛，接近對方後一把就抓住她的手，將她拉起並摟著腰，抓穩了才趕緊游上岸。

「噗哈」從河面探頭出來，手抓著旁邊的岩石並拉著律瑛上岸，直到把對方完全拖離岸邊才放開，然後跌坐在地上。

身為蛇精的律瑛從小就不太接觸水，況且她還有另一種身份為炎鬼，不管哪種，溺水絕對都是非常糟糕的事情。

當水淹沒頭頂之時，律瑛慌亂地掙扎，殊不知這是更糟糕的舉動。一下子她就沉入暗溝之內，嗆了好幾口水。

缺氧的腦袋朦朧之中感覺到有人抓住自己的手，並摟著腰間，幾秒後她終於重新呼吸到空氣。

「咳……哈……」管不了這麼多，律瑛暫且拿開面具，將肺部的水咳出來，並擦了擦臉，側躺在石上微微喘著氣。

「謝……謝……」喘息之中，努力地擠出二字。

沒有答話，濕透身體的悠像個小狗一樣四肢扶著地上甩頭、抖動身體把水給甩掉，然後坐下來手動把尾巴擰乾。

看了律瑛一眼，抓起他剛剛丟下的外套丟給對方，在對方脫下面具後，根據悠的觀察對方應該是蛇妖，但是身上也有跟他類似鬼的氣息，但悠並不想深究太多。

看對方濕淋淋的身體，想到他身邊的某人看到一定會義不容辭的把衣物給她的吧，所以稍微效仿了那人的行為。

等氣息緩和下來後，律瑛才慢慢坐起身來，試著擰乾長髮和衣服。

緊張感逐漸消失的同時，寒意逐漸上升，雖說已是春天，但溫度還是不高，原先體溫就不高，這下流逝更多。

見對方將外套丟給自己，律瑛滿心感謝，不過這沒有幫上太多忙，身子哆嗦著。

尾巴擰得差不多了，悠放開尾巴把型態變回鬼火，臀部的火焰自行燃起，身上冒著一些蒸氣，看來在用自己的尾巴烘乾身體。

轉頭看到還在哆嗦的女孩，原本不想理會的，想了一下起身走到對方身旁，背對著坐下，尾巴的火焰不輸火堆的溫暖，悠並沒有多說什麼，就靜靜的讓尾巴溫暖著濕透的律瑛。

轉頭一看，妖的尾巴燃著火焰，周圍的空氣逐漸溫暖起來，律瑛終於有些餘力可以思考眼前的妖為何。

知道對方在「晨輝」中工作，可彼此並沒有太多交流，頂多面熟而已。
深知佟焉的個性、認識「晨輝」的員工，這讓她有些好奇對方為何在店內工作，於是她悄悄地挪動位子，拿回仍在石上的本子。

『謝謝你，請問你的名字是？』

寫畢，點了點悠的肩。

突然被碰觸而嚇了一跳，下意識用手推開對方，幸好是包著繃帶的左手，不然大概已經被他的爪子抓傷。

看著本子，悠花了點時間才看懂對方寫的句子，猶豫的拿起筆，寫上一個歪扭的「悠」字。

瞬間對自己很失望，竟然連自己的名字都無法寫端正，嘆一口氣就把筆丟回對方手中。

明白自己輕率的舉動引起對方的反彈，律瑛感到十分抱歉，心裡囑咐自己下次一定要注意點。

比起其他妖來的時間還久，當她見到那歪扭的字便了解對方大概不太識字。而且這件事看來是對方的痛處。

律瑛望著紙面猶豫著是否要直接開口說話。
開口，一直聽到如母親般的聲音會讓她想起不好的回憶。
不開口，又會給對方添麻煩。

就這樣跟律瑛乾瞪眼一陣子，看對方的衣物還是濕的，似乎想要幫對方弄乾，但對方是女生，要怎麼辦？

自己也不知道要怎麼跟對方溝通，倘若自己使用狐火對方會燒焦的，當下貌似只有回家找「那個人」了。

指著律瑛，又指著自己，隨後指著他身後遠處隱約能稍微看到輪廓的房子，想要邀請對方到自己家的樣子。

呆愣地望著對方思考，直到對方做出動作才回神過來，馬上打了個噴嚏。

意思是要我跟他走吧。不喜歡說話，因此對於比手畫腳的表達還算熟悉，於是她點了點頭，收拾好自己獨隨身物品，站起身來。

很高興對方懂他的意思，雖然並沒有表現在臉上，等了一下對方就轉身走開，讓對方自己先跟上。

一路上悠也沒發出聲音，除了光腳走在地上不時踩到枯枝的腳步聲，還有不時回頭偷瞄律瑛是否有跟上。

很快就看到一間簡陋的木屋，但從外面看比普通的平房再大一些，從敞開的門內還飄出灰灰的、淡淡的煙，不知道情況的會以為裡頭著火了。

悠淡定的踏進去，果然看見那個人正在拿著煙斗吞雲吐霧，茶几上面還放了幾瓶清酒

「回來啦？還帶了客人啊......」白色頭髮、蒼白肌膚、白色犄角，全身無一不與「白」扯上關係的男子正坐在客廳，明明看起來病懨懨的還一手抽煙一手拿著酒瓶，悠閒自在的看著律瑛。

水隨之髮絲滑落，一滴一滴地掉落在所行的路上，律瑛小心翼翼地拉著悠丟給自己的衣物，跟著對方的步伐往前行。

不久後，一間小屋出現在她的眼前，一抹淡淡的灰煙飄出，律瑛並不陌生，那是來自煙管的煙。

悠踏進房門後，律瑛沒有馬上跟上去。往裡面探了探，果然發現一名男子正拿著煙管。

『……打擾了……』突然多了一個陌生人，律瑛心裡有點不安。

此時一陣風吹過，身體因此顫抖，又打了個噴嚏。

點點頭，然後指著渾身濕的律瑛表示接下來的問題要沐雪幫忙解決。

見對方打噴嚏，自行熄掉煙管的煙，沐雪不著急的讓悠再去把客廳中央的火爐的火升起，自己則是拿了另一件外套給她，推著律瑛讓他到火爐旁坐下。

「你們其中一位要告訴我發生什麼事嗎？」看著一個頭髮濕透一個全身濕透，接著又利用悠尾巴的火點燃煙管的煙開始抽，等待其中一人開口。

又收到一件外套，律瑛先將先前已經濕透、悠的外套摺好，遞給沐雪。

坐下後火爐的溫度令她好了許多，但仍然帶有水份的衣物，多少還是帶來寒冷。

聽見詢問，律瑛有些害怕悠會把自己歌唱的事情說出來，瞥了一眼，幸好他看起來沒有要說話。

『我在森林不小心跌進河裡了，幸好悠在旁邊救了我。』

收到律瑛的的解釋，沐雪點點頭，見對方看了悠一眼，覺得事情應該沒那麼簡單，只是沒再追問。

「悠真的是好孩子呢，就是對別人冷淡了一點......」露出溫柔的微笑，並吸一口手上的煙，吐出白煙。

盯著對方還是發抖的身體，看來爐還不夠，「......你要不要借穿我的衣服呢？我幫你把衣服弄乾再還你？」

見對方很快地接受了自己的解釋，律瑛鬆了口氣，安心下來。這才想起自己一直忘記把面具戴回臉上，但看他們沒有特別的反應，就也不在意了。

點了點頭同意沐雪的看法，接著又拿出本子在紙面上寫下：『我是封律瑛，先生您呢？』

聽見他的提議後，接續寫下：『可能尺寸會不太合適……沒事，等衣物乾點我就回去了。」

然後呈給對方查看。

「我是沐雪，很高興認識你律瑛」瞇起僅剩的左眼微笑，看著她的外表，視野有限但多少有注意到她帶在身旁的面具。

「......這樣啊......等等我會讓悠送你回去的，可不能讓一個女孩再遇到危險」

『我也很高興認識您✿』嘴角勾起美麗的幅度，她這麼寫道，身體的溫度似乎正常了許多。

『謝謝你們的好意，不過我自己回去便可。』初次見面就給他們添了許多麻煩，實在不想再佔用他們的時間。

「不，我堅持，這裡說不上是安全的地方......上次悠在附近就被一個妖怪纏上了呢......」

貌似被戳到痛處，悠突然抖了一下，臉上被蒙上一層陰影，抱著肚子像是在胃痛，要不是臉上被面具遮著能看見抽動的嘴角。

「啊啊......還是別說了」沐雪不是有意的，看悠的樣子也沒再說下去。

「放心，悠對這裡很熟悉，不麻煩的」

隨著對方提起悠的名字，律瑛也轉移視線至他身上，正好捕捉到他的反應，看起來那真的是不太好的回憶。

既然沐雪都這樣說了，那麼自己在推辭下去也不太好，況且時間耽誤了許多，再說下去恐怕要讓人擔心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微微欠身表示謝意。

「這樣我就比較放心了......」不知為何，沐雪的臉色越來越難看，舉著煙管的手鬆開直接讓煙管掉落在榻榻米上。

「咳......咳咳咳」捂著嘴咳嗽，扶著胸看來很不適，緊緊壓著嘴巴努力不讓什麼東西濺出來。

悠拿走沐雪的煙斗放在旁邊，從剛剛都沒表情的他現在眉毛皺著，明明方才對沐雪抽煙喝酒都沒意見，看來多少還是很在意。

先帶著沐雪回他自己房間休息，裡面傳來幾聲沐雪似乎正在和悠談話的聲音，只是聽起來從頭到尾都只有他在自言自語，然而沒多久悠就從房門內走出來。

望著律瑛一會，走到她旁邊拿走她的本子跟筆，在上面寫了仍舊歪歪扭扭甚至有錯字的句子：“衣服干了嗎？

那咳嗽的聲響，讓過往的記憶浮現，律瑛緊握的自己的裙擺，臉色發白。

直到沐雪的身影消失在房間裡，她才癱軟下來，花了幾秒鐘擦乾自己的淚水，平復心情。

再次站起之時，悠正好也出現在視線範圍。

本子與筆被拿走，律瑛僅是點了點頭，沉默地同意對方的話語。

悠觀察律瑛的表情，知道對方剛才對沐雪咳血的事情悲傷，他也很擔心，只不過是習慣而已。

他還是沒有說什麼，僅僅只是在本子上書寫句子。

『沐雪 會沒事』

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律瑛揚起一抹苦澀的笑。

輕輕地從對方手上拿回本子：『嗯，我相信他會沒事的。』

雖然，從前她也是如此相信的。

點點頭，沒再繼續溝通，他不像沐雪那樣會安慰跟照顧別人，很多事情也都是像他學習，看著沮喪的律瑛，開始思考如果是沐雪他會怎麼做？

所以他舉起手，輕輕摸了她的頭，還是不發一語，看來是試圖摸頭來安慰對方。

再待下去一定還會聽到沐雪咳嗽的聲音，不忍心也可以說是不想看到律瑛又露出這種表情，他立刻帶著對方離開家中。

頭頂傳來一陣溫度，律瑛微微仰頭望向對方，知道他是想安慰自己。

『謝謝……」輕輕地寫下，揚起一抹微笑不帶苦澀，而是淡淡的笑意。

跟著悠離開他的家中，最後回頭望了眼。
但願，他能好起來。
心中如此期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