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讀後心得] 潘柏霖《藍色是骨頭的顏色》

藍色是骨頭的顏色

謝謝呻吟提供試讀，這本書涉及的感受層面很多，而我很不擅長寫讀後心得，希望能把其中一些稍微傳達出來。

這本書我幾乎是一口氣看完的(雖然在大約三分之一處被工作打斷了半天，接著後面一口氣熬夜看完)，看得很順卻看得很慢。這對我來說不是一個容易的故事。並非行文或故事本身不容易讀(相反的，它很好讀，是那種你翻開看了第一個段落之後很快就會被整個吸進故事裡的那種小說)，而是因為你能預見那些吉拿無力改變或拯救的事情座落在前方，但你還是得沿著這條路走下去。
簡單來說，這故事讓我覺得自己千瘡百孔。(這裡不是壞的意思)

我們並不是吉拿或者阿藍，我們或許都擁有很相似的故事，只要你還擁有一個夠讓你在乎的人，通常我們要不覺得自己是座屠宰場，不然就是看著身旁的人認為自己是屠宰場。
但我們仍然不是吉拿或阿藍，如果說八百萬人就有八百萬種死法，七十億人也會有七十億個「無法用愛拯救什麼，或者無法拯救愛本身」的故事。看到有人說這個故事設定很夢幻很不真實，我其實不太懂這個說法，對我來說這個故事真實得很血淋淋。真實性不是只攸關於場景描寫或人與人之間的相遇或角色生活的背景，對我來說這些相遇也沒有什麼夢幻不夢幻可言，剝去角色的背景之後，你總能看見某些更能代表這些角色的影子。影子才是重點。

吉拿在最後問：「我到底應該怎麼做才好？」
很抱歉，我們都不是吉拿，我們沒有辦法提供解答。我想作者最後的這個問題，也不是真的要我們為吉拿解答。我覺得那不是一個問句。

那呈現的是在那個狀態下的徬徨和頓失方向感的處境，但我們都必須為自己找到解答。
有個人走進來撼動你本來的世界了，你該怎麼辦？
但問題是你的世界本來只有你，所以也只有你自己知道該怎麼辦。

潘柏霖之前談這本書時說，他覺得愛不是解藥。愛沒有辦法拯救所有事情。但這不代表愛不重要。愛不是拯救我們的東西，而是我們要去拯救的東西。

而我所理解的這個故事是，愛不是一個存在於每段關係的終點並且用來定義我們的東西，而是我們與人/與環境互動之後，與互動對象所產生的那個bonding。定義我們的是那個過程，那個過程才是愛。愛不是化學反應中的產物，甚至不是反應物，愛是整個反應方程式。
(我想的是有點存在主義那樣，不知道怎樣能表達得比較好。愛不是作為本質而存在的。)

因為實際上愛不是靈藥。愛沒辦法讓一個本來破碎的人變得完整。愛沒辦法undo那些已經被毀掉的事物。愛沒辦法收回造成傷害的那句話或那個行為。
可是神奇的是，就算沒被拯救，即使活在地獄裡，我們往往還是會因為被愛而感到好過一點。

《藍色是骨頭的顏色》無疑是一個成長故事。但是這故事的成長痛是paper cut，阿藍與吉拿的生活產生交錯之後，他們之間的各種微小差異輕輕在割著吉拿，那些傷口甚至算不上是真的傷口，但他在那些異質感之中不得不重新檢視過去二十年來的自己。看起來幸運(生活在很棒的小鎮、是高材生、聰明能看透很多事的本質、有光明的未來)的人，和從泥濘裡走來並認為自己是一座屠宰場的阿藍，雖然很不同，但其實並不是兩個完全不同世界的人。你以為自己已經夠討厭自己了，但原來有人更討厭他自己，更奇怪的是你不希望那個人繼續討厭他自己。故事往往是在這兩個特質不同的人之間搭起橋樑的瞬間而燦爛。

這部作品有很多元素，我沒辦法用任何一個類型去定義它。事實上我每翻過大概20頁就覺得自己找到新的元素在裏頭。這故事本身是一個用不同彩色石頭拼貼出來的大鯨魚，你被吞進去又吐出來之後，會思考自己是不是在過去與人相處時錯失了什麼。而那個過程往往是帶著疼痛的。

所以我才說，這部作品對我來說並不容易。

這故事的過程中有很多尖銳的對話，並不是所有尖銳對話都跟故事核心直接相關，你能讀到很多對所處環境的批評和控訴，你可能不會全盤認同，但我頗享受跟這本書對話的過程。

我在想絕大部分的親密關係(不一定指伴侶)都是造成的傷害遠大於療癒，每個人都害怕真正的交流和被看清自己的真面目。但所謂的希望大概就是，你真心希望你們能找到一個不那麼傷痕累累的方式並且一直共存下去。那不是逃避問題，而是為了愛真心想做一點什麼。
那個過程就是愛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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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人的奶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