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原創】黑色鞋子

她的個頭嬌小，黑色的髮絲以一種花朵倒放墜落地面的弧度向外鼓起，垂在頭掛式的感應器外。只要再往右移一步，稍微轉個頭，JS的鼻尖就會對準這朵倒放綻開著的花的花梗。他將不會聞到花一般的氣味。即便這個擁有女孩外觀的「甚麼」，名叫蓮華。

JS戴著眼鏡，這是當然。大概是太愛欣賞照片的緣故，所以他近視，偶爾會有人這麼對他開玩笑。他會想起眼鏡，是因為他想把雙手空下來，卻又無法立刻辦到如此簡單的小動作。但蓮華的雙手也提滿了精品店的紙袋，Salvatore Ferragmo、GUCCI、RALPH LAURENT、Victoria's Secret、TUMI……而這些都是JS買的伴手禮。蓮華肯定身強體健，力大無窮，才一個人提得了那麼多東西，於是JS再一次地檢視了自己的處境，這孤男寡女的狀況下，一手拿著MCM駱色涼鞋、另一手抓起金色鑲邊太陽眼鏡的JS，旁邊站著小小的手指掛滿禮物待命，狀似衣帽架的蓮華，在某種強制性的性別扮演義務之下，他們的行為實在應該反過來才對。

為了調整鼻樑上的眼鏡，他終於把雙手空下來，用食指推了一下鏡架。
蓮華的雙眼不對焦地望著前方的一個點，這是她放鬆著警戒的動作，JS也不知道怎麼形容，他對她了解不多。

要說蓮華有沒有一個聽令行事的主人，那個人是楓，不是他。而現在楓正急著入境，他把蓮華像借錢一樣暫借給JS──這是他不由自主做出的聯想，但蓮華也有護照，這是JS想不透的地方。

他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像沉思者一樣思考。他一時不知道該直接問蓮華，還是找個機會和楓聊一聊。

唯一肯定的地方是，蓮華對他所知甚多，而且不求甚解。

蓮華看了過來，因為JS正若有所思地盯著她瞧。蓮華身上的服裝出自軍服和套裝的融合設計，領口是一條打了結的橘色絲巾，套裝是暗得分辨不出是不是黑色的暗灰色。在機場這個地方還不至於過於醒目，只是有那麼點像是專櫃小姐或空姐。

這種過於正式的服裝也很容易擊潰漫無目標的的揣測。

出於某種心情上的穩定，他在免稅店適時買下了那副造型前衛的太陽眼鏡，那東西價格不低，卻的確是小萬要的東西，他決定向小萬收錢時給她加了稅的那個數字。他很確信小萬就算見不到收據還是會乖乖繳錢，那個女孩的思維有塊核心十分單純柔軟，而且樂於妥協，金錢消費就是那之中的一部分。

蓮華提的紙袋裡，幾乎沒有JS自己的東西。為什麼大家都那麼執著名牌呢？這種觀念可能有人覺得要不得，不過他覺得假貨也不差。

有時候拙劣模仿比複印物還要有趣，JS覺得他國路邊攤的盜版貨還比這些沒有破綻的玩意兒有意思多了。這是一個好惡很明確的念頭，也引發出另一種好奇心，於是他沒來由地問了蓮華一個問題，連他自己都暗暗吃驚。

「蓮華。」
提滿禮品的女孩沉靜地望著他的臉，而JS一手提著裝著眼鏡的小紙袋，那是一個形狀方正，宛如裝著蛋糕的精緻盒狀紙袋。他低頭看向蓮華的腳，蓮華穿著一雙樸素的亮面平底包鞋，側邊開了一個優雅的V型口，是一雙低調內斂樣式好看的鞋款。
「這個，妳喜歡嗎？」

蓮華微微抬頭，鞋架上是一雙橘色亮面鑲黑邊的鞋款，也是包鞋。
他們對看了一下，他讓她知道他有哪種意思。
「謝謝，不過鞋子我已經有了。」
「但是這雙鞋配妳的絲巾。楓會買新鞋子給妳嗎？」
「我有很多樣式很像的鞋子，磨損了再換。」
「是嗎？像妳現在穿的這雙？」

她那略顯空洞的雙眼飽含著秘密：「是的。剛剛那雙涼鞋，你原本想買給誰的呢？」
JS忽悠了這個問題。「妳覺得好看嗎？那雙鞋。」
「我不需要太多的鞋子，JS。」
「妳也把鞋子，像這些手提袋一樣搬來搬去的嗎？因為妳說，妳有一大多很像的鞋子。」

不過蓮華反應冷淡像是聽不懂他的意思。「如果你買了這雙鞋子，我是不會穿的。」
「如果楓要妳穿呢？」
「我會試著向他解釋……解釋這雙鞋不適合我的原因。」
「好吧，要是楓硬要看妳穿這雙鞋呢？」

「那也只好穿了。看一下的話無仿，事後我會和當晚的廚餘一起扔進回收車裡。不過，JS，就像我很明白你有可能會想問我這種話，而我也很清楚他不會這麼做。」
JS頓了一下，迎擊、還擊，他彷彿在模糊的視野裡看見拳起拳落的影像。這好奇怪。他的好奇心從嘴裡滿溢出來，明明她覺得這些問題如此無聊，卻又想一方面尊重一方面擊垮他似的認真回答。

「妳其實不用理會我每一個問題，為什麼？」
蓮華定定地望著他，然後。
「我無可奉告，JS，你自己呢？你怎麼認為的。關於你要買卻沒買的鞋子，我擁有的鞋子，還有，這些鞋子怎麼讓你不得不提到楓先生，以及你腦海浮現的那個美麗又神秘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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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標題也是借用一部葡萄牙電影的名字，只不過很菜市場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