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心／步伐輾轉，少年的背影無聲而焦急。

ICO You Were There

過程比他想像中煎熬多了──無論是那些他知道的、曾參與過的一部分，即使已有先見，再經歷一次還是吃不消。
而之中最難受的還是那些賽恩從未提及的事──就像他從未真正認識昔日的舊友。
越深入越是體會，那些與經歷不符的開朗樂觀，以及自己時不時的天真發言，無論他曾經說過多麼難聽的話，她只會給予寬容的微笑。
建立在空虛基礎的對等關係──一想到那些事，少年就忍不住要唾棄自己。大量的記憶形成奶白色的海嘯朝他席捲而來，這次匠心只是閉上了眼睛。
與此相對的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衝破表象來到底層。匠心從未料到此處完全見不著光，此刻的他既懷疑失去視力，又慌於手腳可能不在的事實。
半晌──他才有所行動。
腳底著地，數道回音。遼闊宛若沒有盡頭。
走了很久很久──似有一世紀那麼久，匠心才看見那座電話亭。自一紅點逐步擴大，最後觸手可及。
只見賽恩坐靠在地板上的神情顯得孱弱無力，手中始終拿著電話筒──為了盡己所能，預防最不幸的結果。

枯瘦的手指撫上玻璃，停頓許久，他終於開口，低聲輕喚那名少女的名字。
聞聲，橙色眼眸驟然睜開，錯愕的臉孔嶄露無遺。
「──你怎麼會來到這裡？」
「我……」話至半途打住，匠心轉移話題，「妳呢？怎麼就到這種地方來了？」
「情況有點麻煩……」搔著後腦，少女顯得尷尬，「大概沒那麼容易出去。」
少年不發一言，收出刀柄前進，似乎打算利用武器撬開門。
「你是怎麼進來這裡的？」賽恩的聲音略微疲累，「這裡應該不是那麼容易可以進來的地方吧？你做了什麼？」
「詳細情況我也不知道……總之先把妳從這裡弄出來再說。」匠心聚精會神，刀刃削入縫中，「幫把手。」

於是兩個人合作，外邊裏頭，企圖破壞阻擋眼前的障礙。
「……你好像長高了？」之餘不忘閒話家常，「大概五公分左右吧，吃了什麼傳授一下。」
「妳為什麼老是一點緊張感都沒有……」匠心皺眉吐槽。
「最近過得怎麼樣？還有在寫生嗎？我記得你很喜歡畫圖。」似乎想起什麼，少女輕笑出聲──惹得少年露出嫌惡的表情。
「妳管一下妳自己啦！真是的。」他氣得跳腳。
「有什麼關係，搞不好你是我的幻覺，我跟我的幻覺聊天有什麼不對──再說，我很久沒和人說話了。」
這句話硬生生堵住匠心欲反駁的嘴，雖非出自刻意，他的態度軟了許多。
「嗯……我現在到處幫人寫生。」
「這不是很好嘛。」

不知是因為上一次分別時的情景，還是許久未見造成的尷尬，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冗長的安靜持續了一段時間，出乎意料──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少年。
「……我曾經對妳失望透頂。」他道。
「我知道喔。」
見到對方的反應，像是被刺激到般，匠心不停地說道。
「我以為……像妳這樣對自己充滿自信，絕對不會想著要一個人默默消失什麼的……那種負面的事……我太自以為是了，我為自己說過的話道歉。」
「但是……果然……」
「妳和我所憧憬的模樣不同，相差甚遠──妳比那些更棒。」
聽聞此言，少女的表情出現了變化。同時間，緊閉的門扇自始晃動，空間呈現扭曲。

「即使妳看到了人類心裡最黑暗的那一面，妳從未對此徹底失望，相反地，妳不曾放棄拯救眼前的任何一個人。」
「所以這次──換我，我們來救妳了。」
話落之際，電話亭的門敞開。
「我們」指的具體是誰或許有些曖昧，但肯定的是，若非一人之力，少年不可能到達此處。
眼下分秒必爭。拽著賽恩的手，匠心毫不猶豫地轉身──正如最開始那般，少年的出現令少女的人生就此轉變。
而這次也不例外。
「妳不是和人有約嗎？趕快去實現約定吧！」
領前的匠心說道，身後的賽恩微笑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