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錄016］睡前一點

Suffering D-438。
此外，去年的昨天休學了。休學像是一個詛咒，連同當時的痛苦宛如夢魘般糾纏著，我是那麼的害怕自己依然如故地熬不過去，因而有鬆了一口氣的感覺。

早上依舊醒不過來，因而拖到中午才出發去學校。補考，補筆記，見到了好久不見的朋友、這才發現我有多麼想念平時身遭的人事物，擁抱很溫暖、幾乎落淚。

鼓起勇氣到老師的研究室，在門前踱步許久，才掙扎著上前敲門。倒不是想要什麼特權或，而是我來到了學校，覺得應該要來找老師；就像無論學分是否能夠拿到，該盡力的還是應該要盡力做到一樣。
被狠狠的唸了一頓，也深深的關心、苦口婆心的勸說。說實話，即便和其他老師的理念不同，無論如何都堅守原則這一點令我很敬佩。雖然想到重修就RRRRRRRRR

老師說到學期初驚險救下的一個學生，聽著當下忍不住哭了。很痛。生與死只有幾分幾秒之隔。
奕含和宛婷或許就是沒能將求救訊息釋出吧，所以走了；又或者是當下那麼篤定，就這樣安安靜靜的將自己埋葬。

如果學期初沒有請鄰居好友幫忙自己叫救護車掛急診，或者是走在人行道上沒能按耐住忽閃而過的念頭、走到快車道上，大概也就沒有現在了。
對於死亡，還是很害怕。維特效應嚴重時，反而會竭盡全力去阻止自己乃至於手指的挪動——在自殺傾向強烈時，反而會有另一個聲音呐喊著不想死，這真是很弔詭的一件事。

明後天要報告採訪、上課、重新寫報告的前半部（截止到禮拜五晚上）。每一個都不能缺曠。其實很困難，早上該醒的時間卻深深被藥效困住，該入眠的時間明明累得頭痛內臟痛、卻仍掙扎到三四點。不斷惡性循環。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無法再重複一次之前的選擇，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甚至面對學碩沒能有任何的想法，因為我不確定屆時我仍活著，就像我不確定自己會活到下次回診、活到期末考周，而只能目即逼近眼前的待辦事項。
走一步算一步。我好像從來不曾這樣活著，總要預想許多許多、才有信心去面對必然的變化。雖然現在是無可奈何，卻也是一種全新的體驗，所謂庸庸碌碌地過完一生，時間刷刷地過去，過得不知不覺，轉眼到了暮年、擁抱死亡。
或許吧。誰知道呢？

這兩天通勤上學（應該說到校。都沒上到課ry），見了導師和老師，赴約吃了一頓晚了兩週的飯。感覺像打了一場大戰，負載過重般，精神疲憊不堪。
把感官刻度調降到「低」，有利於讓自己去面對一些巨大衝擊，比如病友相繼逝世；在人際交往上卻仍吃力，我經常猛然一片空白、想不起剛剛在說什麼，語言溝通、閱讀、理解上都出現了這個問題。誠如老師所言，這樣的狀態對學習十分吃力，或許休學才是應該的選擇——然而沒有這樣做，一是已經休學過一次了，就年紀和人生規劃上不允許如此（即便我不一定會活到下個禮拜）；二是若蝸居在家，連最基本所有的責任或目標都沒有，那我真的不知道承擔這些病苦的我為什麼要活著。所以以一種宛如爛泥般苟延殘喘的姿態，拖著等待一個千瘡百孔的結果。

完美主義的性格，來面對現在的自己，真的是一大考驗。曾經我覺得如果連努力都沒有、我就什麼都沒有了，現在用另一種從未想過的面貌呈現了這句話。連努力的力氣都沒有時，的確更加狼狽不堪，連最後能夠維持的自尊和驕傲都沒有立足點，直接重摔在地任他破碎。由不得我想不想、痛不痛。

束手無措、無可奈何。唯一能夠做的是去試圖接受，至少不要讓這一直成為反覆戳傷的刀子。『接受現實、接受不完美』，是這樣說吧？
唉。
真的無力時，會連自我厭惡都沒有力氣。憤怒或鄙視都沒有力氣，看都不想多看一眼。

晚餐時和男友聊了很多。與其說聊，不如說是輪流敘述自己的想法和所想的事，而前後不一定存在接續關係。說到近期分手潮、這一個月來的心態轉變和想法，等等等等。
他說，奕含的事情令他很深的去思考，面對「精神病患」這件事、以及病者本身所正在承受面對的痛苦等一切。即便多有自責，但會願意去認真思考這件事，而非漠視或嚷嚷帶過，對我而言非常感謝和感動。

雖然想表達的意思大約是這樣的語句能闡述，但仍不想說這是奕含離開後引起的波瀾中、能夠感到欣慰的事——因為對我而言她的離開仍是難以言語的傷痛，這樣的痛楚大過一切。寧願不要這種「欣慰」，只想要她好好的——即使對她而言可能死亡才比較接近「好好的」。
還是很痛啊。

回家時，和爸媽去了阿嬤家。大舅舅明天要去大陸，十一月才會再回來。送了我和媽媽各一個水晶，又給了我一串水晶念珠。
陪著阿嬤坐著，聽他們或用台語或用國語說著家族裡的事，有些掠過耳邊，對於我這樣一個小輩，瞭解得多也無用，所以就不去追細了。近十點要離開，舅舅在擁抱時拍拍我的肩膀，說有些事情舅舅是知道的、加油。
面對這些疼愛和關心，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反應。說著謝謝也很心虛。

很多很多的時候，會想要將所有關係全部斬斷，這樣我就可以無所掛礙的選擇離開；另一方面，又太害怕珍視的這些關係會因為我的病而有所耗損，所以不敢聯繫。一來二去，就成了現在幾乎零社交的情況。
我不想要如果哪一天我撐不住了，你們回想我時總是深夜哭泣的電話、訊息框滿是我的抱怨和掙扎。更不希望你們因此自責著沒能拉住我。這些有關於我的事，隨著我的離開一起消散了就好。
誰不喜歡開朗笑著的女孩。就連我自己也是啊。如果你們回想起我，都是這樣美好的樣子就好了，而不是現在這樣狼狽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