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CIX
✾霧花|「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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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以為當他離開那個狹小又陰暗的地窖、來到地面上後,自己的生活就會變得一片光明。
然而他錯了,錯得離譜,在越過了因饑餓死去的那些村民後,他看見的只有受大災難波及而杳無人煙的村莊。
所有還活著的人都逃走了,只剩下他一個被遺忘的孩子,被留在了這個誰都不在的村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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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試著活了下去。他吃著接近腐爛但仍能提供營養的食物,他越過了草皮與樹林,在經過幾天仍能忍受的飢餓與痛苦後,他總算是抵達了一個好像還有住人的村莊。
當一個村民經過門口時,他試著開口說話,雖然因為長期被關在地窖裡,他會的字句並不多。
「──人、在嗎......」
那個村民轉了過來,然而看見他時臉上卻浮現了嫌惡的表情,彷彿看見髒東西一樣,大吼了一聲。
「別過來!骯髒的東西!」
他撿起石頭砸向陌生的孩子,而孩子只是因疼痛而大叫,本就疲憊的身子禁不住攻擊而直接倒了下去。
但他沒有聽見人離去的聲音,只是聽見更多人朝他這裡走過來。
他爬了起來,看見那些人手上拿的火把和木棍,一臉驚恐,不明白為何他們要如此對待他。疲弱的孩子驚慌地向後退,只能發出組不成字句的聲響,而得來的只是更多的怒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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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這裡沒有東西可以給你!」
「快點滾開,惡魔的孩子!」
他們叫囂著,嘶吼著,開始朝他扔東西。他只能夠恐懼地爬起來,試著逃開,但因為速度太慢腿上被打了一棍子。疼痛瞬間像電流一樣竄遍全身,他哭了出來,大聲叫著希望他們停手。
要是這些事情都不存在就好了──
──而他們確實停下了。他轉過頭去,才發現那些人驚恐地向後退,看著他周圍落下的木棍。
那些打在他身上的木棍快速地枯萎,風化成了灰燼,落在地上。
村民們臉色蒼白,有人雙脣顫抖著發出了很小的聲音。
「──是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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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無名!」
那些人歇斯底里地叫了起來,開始將手上的火把扔向孩子。而他只能驚慌失措地逃跑,在火舌舔到他之前,跌跌撞撞地逃回了深林之中。
那些人的吼叫仍舊清楚迴響在他的耳邊。
「是無名!」
「殺了他,殺了那個無名!」
「殺了他,都是因為他們的錯,大災難時代才會降臨!」
「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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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稱作無名的孩子仍不清楚自己的命運,只能流著淚水,以他弱不禁風的身體跑向黑暗。
世界的惡意排山倒海而來,不管他逃到哪裡去,總是有人要殺害他,指責他身為無名,咒罵他的出生,想要毀滅他的未來。
他只能不斷的逃、不斷的逃,聽著耳邊刺耳的尖叫聲與悲鳴聲,他只能讓淚水不斷的為過多的悲傷落下,讓自己的雙腳因更加恐怖的黑暗奔馳。
他只能逃跑,然而在他被逼到再也逃不了的時候,他終於是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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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第一次殺了一個試圖接近他的人。
而在殺了一個人後,他又殺了一個拿槍抵著他的人。
雙手所觸碰之物皆會腐蝕,雙腳所踏之地遍布死亡。
他被世人稱作死神,被恐懼、被害怕,被視作是大災難時代最為恐怖的災禍。
即便他不是自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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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也不相信誰,他已經試過非常多次在睡夢中差點被殺掉,又或是被收留他的人給賣掉。
他再也不去約束自己殺人,因為當他發現自己死了還會再次醒來的那刻,他就墜入了更深的絕望之中。
原應該被身體機制轉成魔力的死之力溢了出來,他不斷的吸收、不斷的吸收,把世界過多的怨嘆與傷悲與憎恨都背負在身子上,只為了活下去。
只為了活下去,他背負著過重的行囊,摔碎了自己的心無數次後,他終於放棄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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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終於放棄了一切,成了破壞一切的死神。
死神不會死,所以沒有關係。死神不會哭,所以沒有關係。死神也不會痛,所以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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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上開出了深邃而令人恐懼的死之花,發著微光的黑色花瓣妖而美,散發出的香氣是劇毒,會讓聞到的人直接死亡。
他身上纏繞著厚重的死之力,多到他經過的花田也會因他而枯萎、死去。
誰都不要接近自己最好。
然而他還是在逃跑,逃著逃著,他最後筋疲力竭,倒在了一片白色的花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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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望著白花與泥土地,身子再也使不上力氣。看著眼前的白花群逐漸枯萎,他閉上了雙眼,放棄再次掙扎。
他好想死啊。他好想死啊,雖然死在這裡他也只會重新睜開眼睛,因為他已經與死亡貼得太近了。
他好累啊,只是不斷的逃跑與奪取,不斷的戰爭與逃離,他累了。
身上開滿了黑色花朵的死神逐漸墜入了意識裡那片黑暗的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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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他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他感覺到好像有誰接近了。
要殺了我嗎,他這樣想著。但那也無妨,反正自己已經快要死了。
他感覺到有誰溫柔地把自己抱了起來,接著慢慢的走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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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這麼昏了過去,期盼著自己再也不要睜開雙眼,面對全世界的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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