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明事件簿 #插曲
Episode 4：年節

時間：C.E.2017.01.27.Fri.11:00
地點：七都大學．學生餐廳

在歲末，學生們都已結束學期課程，返鄉過節的這段時間，七都大學的學生餐廳，仍有店家為了留在校內進行研究的師生們烹煮美味的餐點。然而，也只到27號這天的中午為止，因為就連辛苦的餐廳大廚們，也想在這一天的晚上，返家跟家人們吃頓年夜飯。
就在餐廳為即將結束的猴年提供最後一餐的時候，一名頭髮微禿，約莫三十歲上下的男子，正急匆匆地往學生餐廳的方向奔來。

「雨露那小子……也不叫我起床就自己出門了……」男子氣喘吁吁地奔上階梯，衝進了餐廳裡。「明明都跟他說了我今天中午……要跟上司吃飯……叫他叫我起來……啊幹。」
男子罵了一聲，因為見到約他出來吃飯的人，已經先坐在餐廳裡等他了。無可奈何，男子只好調整呼吸，硬著頭皮上前打招呼：「檢座午安，抱歉我遲到了。」
雙手交疊置於桌上，看起來像是在沉思的青年，聽到男子打招呼之後，立刻轉頭看向他，然後站起身來。

「王官，午安。」青年向還有些喘的男人問好，然後微笑著說：「我也才剛到。要不要先坐下來，看你好像很喘？」
「喔我不要緊……不過檢座昨天下班時突然說要約吃飯，真讓我嚇了一跳。」男子緩過氣來，便在青年的示意之下坐下。
「只是突然想到王官的母校來看看。這所學校真不錯呢，學期結束了餐廳還有營業，我在德國念大學時，一旦放長假就只能自己料理三餐了。」青年四望著窗明几淨的學生餐廳，說：「王官想吃什麼？今天我請客。」
「不不，怎麼能讓檢座請客？」男子慌張地揮了揮手。

「有何不可，再說王官來得那麼匆忙，應該沒帶錢包，抓了車鑰匙就出門了吧？」青年再次起身：「王官把錢包忘在辦公桌上也不是第一次了。」
男子把手向口袋一摸，隨即額上便滴下了冷汗：「嗯……好……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那個，那邊賣拉麵的店家，他的拉麵很好吃，我點招牌拉麵就好。」
「好喔。」青年笑了笑，便往餐廳裡拉麵店的方向走去。走出去沒幾步，又回頭說：「王官還是叫我瑤光就好了吧？老是檢座檢座的叫，多生疏。」
「呃……李檢。」男子謹慎地說。名喚瑤光的青年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久，餐廳的店家送上了餐點。
擺在被稱為王官的男子面前的，是拉麵店最高價位的特濃三倍叉燒豚骨拉麵。而瑤光自己，則點了旁邊牛排館的10盎司菲力7分熟。
「李檢，我記得我點的是最便宜的招牌……算了沒事。」男子瞪著眼前裝滿肉片的拉麵碗，不禁冷汗涔涔。
「我聽白學長說，每次地檢署的書記官出去聚餐，王官總是只點最便宜的。」青年一邊以穩定的速度切著眼前的牛排，一邊說：「地檢署工作繁重，你偶爾也需要犒賞自己一下。」
男子默默吃著拉麵，瞄向瑤光的眼神像是在說：「長官請客當然是點最便宜的啊！」似的。

一陣無話。就在男子還在與碗裡的叉燒奮鬥時，瑤光已經用完了盤裡的牛排。「王官今晚回老家過年嗎？」瑤光放下刀叉，向男子問道。
「不，我有跟老家那邊說今年不回去圍爐，因為案子處理不完。」雖然理論上把案卷帶回住處處理是不妥的，但在業務繁忙的七都地檢署，這算是瑤光與王官之間的默契。男子想起家裡那個大概可以稱為房客的，名叫雨露的日本人青年，心想今晚圍爐大概是要跟他一起吃了。
「你也辛苦了。我的話，會跟宇翔一起準備圍爐。」瑤光說道。「啊，陸警官嗎……」王官吸著拉麵，默默聽著瑤光說的話，心裡則是在想今晚圍爐要買什麼菜。

這時，一陣短暫的古典樂提示音傳來。瑤光看了一眼手機：「抱歉，啊……被猜到了……」他沉默地看向眼前的空盤子：「只是牛排，應該沒關係吧……」王官聞言，疑惑地望了望瑤光，但後者沒再說什麼。

等到兩人都餐畢，瑤光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對王官說道：「抱歉突然這麼說，但我想問問看王官，介意陪我去某個地方看看嗎？盡量不耽誤你太多時間。」知道對方工作繁忙，青年詢問的話語中帶著歉意。
「嗯？當然沒問題，不過是哪裡啊？」王官亦步亦趨跟在瑤光後面。

「王官還記得跨年夜發生的事件嗎？在七都大學的綜合教學大樓，值班警衛死在掃具室裡，被早上來打掃的清潔工發現的事。」說著，瑤光往綜合教學大樓的方向走去。
「哦……那個案子嗎？」王官回憶著：「那後來不是以意外結案嗎？記得相驗結果是猝死，也沒有外傷，雖然把自己反鎖在掃具室裡這點確實想不通……」
「所以，我想再去看看。真的很抱歉，」瑤光說道：「因為王官很可靠，我突然想起這件事時就想問你方不方便，如果有別的事情也不要緊。」末了，青年又補上一句：「謝謝王官今天出來這一趟。」
「沒問題，哈哈……也常有這樣的狀況，李檢別在意，我早就習慣了！」王官笑了笑，主動提起：「說起來還聽說清潔工們在撞開門之前，聽到了管理員的聲音。」

「法醫推測的死亡時間也大約是在那時間。」瑤光說：「但就算是他殺，現場也沒有發現任何將嫌疑指向清潔工的證據。」
「所以最後承辦檢察官就以意外結案了。」王官想了想，說：「記得李檢當時對這案子很感興趣，但因為不是自己手上的案子，所以就沒再過問。果然還是很在意嗎？」
「嗯嗯，」瑤光點了點頭：「雖然只是感覺，但我覺得，在那裏可能會發現什麼。」

不久，兩人來到了綜合教學大樓。由於有社團長期借用樓上的教室進行社團活動，即使在假期中，綜合教學大樓的鐵捲門也會在白天時開啟。於是，瑤光與王官兩人便走上樓梯，直接來到了三樓走廊。

學期中總是聚集人潮的走廊，到了除夕這一天也免不了落得一片寂靜。兩人漫步在走廊上，心中各有想法。不一會，便到了事發的掃具間前。
不知何故，校方一直沒有更換被清潔工踹開的門鎖。指紋之類的跡證，早在幾周前便已被採集過，因此王官沒有戴上手套，便伸手將掃具間的門輕輕推開。

一股霉味，夾帶著若有似無的臭味撲鼻而來。
「咳……這掃具間是從事發隔天就放到現在都沒使用嗎？」王官摀著鼻子，咳了咳。
「有可能……門鎖都沒換。是有什麼原因嗎？」瑤光走進門後不到半坪的狹窄空間，張望著。
「也太臭了吧。」王官的視線越過瑤光，看向堆在掃具間深處的雜物堆。「李檢你還是先出來——李檢？」
「……」瑤光沒有回應，而是伸手摸著門板的內側，似乎看得出了神。

「李檢？」王官又喚了一聲。
「嗯？啊，抱歉。」瑤光回過神來：「只是覺得這門板有些——唔。」瑤光突然摀住口鼻，回頭望向掃具間深處的雜物。「這個味道……」
「好像是從那堆雜物傳出來的，有點像死老鼠的味道。」王官說。
「不，不是死老鼠，是更大的生物……」瑤光走向掃具間深處。「這味道你我應該都聞過很多次了。」
「嗯？」聽到瑤光這麼說，王官愣了一下。接著，像是突然意識到瑤光話裡的意思，他的背脊突然掃過一陣惡寒。「不會吧。」

下一秒，瑤光便伸手捏住蓋在雜物堆上的布，然後在王官驚愕的目光中緩緩揭開——

一具屍體，就這樣展現在他們的眼前。

正確地說，是死在這個掃具間裡的，第二具屍體。

——瑤光將布蓋了回去。

「王官，抱歉。你的年夜飯可能要晚點吃了。」說著，瑤光拿出手機開始撥電話。
「……啊，嗯，我知道。」王官回過神來，也拿出自己的手機，走到不遠處。「在地檢署工作的特點，就是什麼光怪陸離的事都有……」
另一邊，瑤光接通了電話：「小翔，可以麻煩你帶人來七都大學這邊嗎？……嗯，對，對……啊，這個之後再說吧……是上次掃具間的事件，好，我知道了。」

與此同時。

一名穿著淺藍色連帽外套的青年，正走在光榮一街的人行道上。突然，懷舊的歌曲聲從他的口袋裡傳出：「火車行到伊都，阿末伊都丟，唉唷磅空內～♪」
他伸手從口袋裡掏出正響著《丟丟銅仔》來電鈴聲的手機，接通電話。

「おっさん（大叔），怎麼了？」青年對電話裡的人問道。
「雨露，今晚我可能很晚才能回家，抱歉沒法做年夜飯了。」王官的聲音傳入青年耳裡。
「うん……發生什麼事了嗎？」青年停下腳步。
「就，之前我不是提過嗎，七都大學掃具間死屍的事。」王官低聲說：「又發現啦，第二具……啊我不能講太多，偵查不公開、偵查不公開，總之今晚晚餐你自己先吃吧！」
「……わかった（我知道了）。」接著，對方便掛斷了電話。

「……七都大学か。」稱為雨露的青年，轉頭望向七都大學的方向。「予測局の捜査員たちも気づいたら……まぁ、いいだろう。だが……（如果預測局探員們也有注意到的話……嘛，也好啦。只是……）」

晚間，澤爾凡齒輪。
儘管是在除夕夜，店裡仍然坐著不少客人；幸好來自國外的店主沒有吃年夜飯的習慣，因此並不感到困擾。
不過，讓有著稚嫩外貌的店主感到意外的是，照理來說應該放假回家圍爐的兩名店員，卻又不約而同在這個時間回到了店裡。
「小渚就算了，怎麼連白華也……？」克利斯感到疑惑。
「嗯……爸說地檢署那邊臨時有事，所以今晚不回家圍爐了。」名喚白華的青年抓了抓頭髮：「結果媽一氣之下叫我們幾個孩子各自解決。」
「令尊令堂也辛苦了呢……」克利斯說：「那我弄幾個菜，今晚跟店裡的客人們一起吃年夜飯吧。」
「好啊，大家一起吃！」小渚舉雙手贊成。

於是，在這個家家戶戶都圍爐團圓，連預測局也放假讓員工回家吃年夜飯的日子，在澤爾凡齒輪裡也辦了場小小的圍爐宴。

只是，這時候在澤爾凡齒輪的人們，在司法大廈的人們，在七都大學的人們，還有各自回家過年的預測局探員們，都還不知道。

一場小小的風暴，就要在七都大學生成。

～Episode 4 End.～

（劇情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