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ɐʌ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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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納文·奧利斯,吾之子嗣:

願你在蒼穹之下安然無恙,讀完這封終將抵達的信。當你展讀此信,想必已步入我昔日所行之路。那麼,請聽我以父之名留下的遺言。有些話我始終無法當面說出,只能在歲月將盡時,以這種方式留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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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你此刻讀著這封信,我已多半已不在人世——無論是為病所奪,還是終究迎來了過往行徑所結的果。我未能親口與你說這些話,心中有所遺憾。但願這幾頁字句,不至全然徒然,能為你在黑暗中點亮一角,如將盡的火焰。奧利斯這個名字,你自小便熟。海是我們奧利斯家族必行的疆域,貨物是我們的語言,黃金與隱密的交易,鋪成了我們家族行過的每一條航線。你幼時問過我許多問題——那些貨從哪裡來,要運去哪裡,又為什麼總是半夜見船遠去。那時我沒有給你答案,並非恐懼,只因為你太過年輕,我不願讓你太早學會人性骯髒的醜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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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在不同了。自從你兄長勒梵死於那艘船上,我便明白,我們的債到了該還的時候。他那樣正直善良的人尚且無法逃過,這不是命運的荒謬,而是我們理應面對的結局。我與你母親莎莉絲特談過許多次,我們都知道這個家已走到了破碎。再下去,只剩沉沒。所以我寫這封信給你,將這個沉重的名字交給你,不是為了讓你背負,而是希望你能決定它該往哪裡去。納文,我從未期待你繼承這一切。你不為錢苟活的劣者,你比我聰明,也比我清醒。你心裡有秩序,有原則,有我們這個家族從未擁有過的冷靜與遠見。我要你做的,不是拯救誰,而是剪去那些早該剪斷的線。走私也好,藥物也好,黑市上的每一筆交易都曾為我們帶來利潤,但也一點一點地掏空奧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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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家不該永遠躲在陰影裡,也不該靠血與毒維生。你若願意,就試著為它換一條路吧。不需潔白,不需聖潔,只要不再腐爛。你母親會留下來,她是個堅強的人。你以為她只是默默無言,其實她一直都在撐著這個家,只是沒說出口。她不是負擔,是奧利斯珍視的夥伴。若有一日你覺得疲倦,甚至開始懷疑自己做的是否有意義,請你記得勒梵。他臨終時沒說什麼,但若他能選,他也一定希望你不要重蹈我們的路。就算未來依舊風浪重重,我也願你在星辰之下,走出我們無法走出的那條路,你是奧利斯最後的遺願。



— — 你的父親,亞札瑞爾·奧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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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文將那封遺書緩緩折起,指腹劃過紙面時,彷彿仍能感覺到父親手心的溫度——那雙曾捏碎魚鰓、握過黃金與槍柄的手,如今只剩下字跡與一縷早該消散的氣味。又彷若父親那雙帶著鐵鏽味的掌心仍緊握筆桿未放。他靜靜站在書房之中,那座從亞札瑞爾時代便未曾更動過的長桌、油燈與磚石牆,皆如斑駁的器官,不再跳動,卻仍訴說著奧利斯的歷史。他站在書房中央,四周的空氣靜滯得如一具已無呼吸的軀體:長桌、磚石牆、油燈的光,都像某種器官的遺跡,不再跳動,卻仍在緩慢滲血。他沒有哭。他從未學會那種排解方式。流淚是一種權利,而他早已被剝奪,或說,自己主動交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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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奧利斯最後的遺願。」


亞札瑞爾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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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文的唇角動了動,像是要笑,卻又沒能笑出來。這句話他聽過太多次了。從水手病死前、母親在夜裡的夢囈、神職人員神志混濁地求他留下告解、甚至那些曾經握著他手說:你是我們的未來的人。個個都一樣,把希望像爛貨一樣往他懷裡塞,彷彿將希望寄託給一個年輕人,就能減輕一點罪責。而他嗤之以鼻,恐怕,這船上的人沒有一個明白。那個看似被兄長庇護、謙和而無害的孩子,從頭到尾,早就不是什麼該被保護的存在。納文·奧利斯——若真要說誰教會了他如何與海盜談判、與走私者周旋、在黑市上分辨貨色與假藥,他不會猶豫。他會說:是勒梵,是那位人前彷彿聖徒般溫柔的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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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沒有無謀的庇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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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梵教會年幼納文的,不是如何讚美私欲,換取平安,而是如何成為比他更聰明、更乾淨的掠奪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艘名義上掛著奧利斯家族徽章的船,看似合法,實則藏著多少藏匿的藥箱與漂泊的交易。那艘船不是為了榮耀而航行,而是為了運送未經登記的藥草與稀有植物——兄長的嗜好,他的執念,那份對自然與知識的迷戀,最終也開拓了這條非法航道。沒有人是清白的。那甚至不重要。他記得那些夜裡兄長如何在星下為他描繪哪種植物能治熱症、哪種藥粉能讓人入眠無聲——甚至記得,勒梵曾經說:「懂得下毒的人,才配被信任,才能活下去。」所以他學了。記住了。納文將這一切都放進了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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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走私犯、怪徒、海盜,劊子手一個個都能殺死他們。勒梵教會了納文如何他與他們交流,自保的方式。如果說納文如今的沉穩來自何處,那麼——答案很簡單。他的兄長不只教會了他活下去的方法,更親手把他調製成一種毒物。而這一切,都是出於親情。或者更準確地說——出於那種以「毀滅」為代價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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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不是希望的繼承者,他只是最後還沒死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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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年了。他十六歲那年親手殺了自己的兄長,如醫生處理一場頑疾。他調整藥劑的濃度,只為讓勒梵死時不再咳出血泡、不再從夢中驚醒。他替他闔上眼,那一刻他懂得了什麼叫「繼承」。他回到家時,父親仍在書房內處理航圖,母親正在花園裡摘薰衣草。沒有人問他發生了什麼,也沒有人追究他未說出口的部分。所有人只願把他的沉默解釋為創傷反應,好讓一切都能繼續。但那不是創傷,那是合理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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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歲那年,父親死了。他用毒藥一點一滴奪走亞札瑞爾的精力與語言,讓他在最後幾日仍保有判斷力與體面。不是報復——那太廉價了。他只是不願這個人再犯一次錯。這個世界,不需要兩個亞札瑞爾。母親活到最後。他讓她活著,是因為她是家中最真摯的愛。他一劑劑減緩藥量,直至她於臨終時仍能看著他微笑。她的手在死前的某個夜晚摸了摸他的臉頰,低聲說:「……你看起來真的很像你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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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他站在坡谷,這片從奧利斯家族以來便開鑿出的谷地,曾經是非法交易的樞紐,是獵人、走私者、異端與罪犯交會的隱密之地。這片曾是走私與謀殺溫床的谷地,如今沉默得像一顆被摘除後仍然跳動的心。紅石壁早已退色,空氣裡沒有血腥,只有灰與靜。這裡是家族所有秘密的腸道,藏屍、藏貨、藏罪。而現在,它也藏匿他。與他共呼吸、共蛻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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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了一口氣,那味道濕冷又黏稠,像從屍體裡蒸出來的悔意。他不是來洗淨這裡的,他只是——讓它繼續呼吸。我不是為了清白才活著的,他低聲喃喃,像在對身邊的幽靈說著。納文一一清理父親留下的帳冊,並未將那些走私名單交給任何官方,而是挑出其中值得延續的聯繫者,讓人保持距離地繼續聯絡。某些渠道仍有用,有些貨物不該落入任何政權之手。清理不是終止,而是剪枝,他這麼認為。這不是改革,這是維持。書桌下方的暗格裡,他摸出勒梵當年留下的航圖與筆記,指尖拂過的那一瞬,他像是再次碰到了兄長冰冷卻堅實的骨骼。他沒打算銷毀,亦沒打算懺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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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早就該團聚了。」

他低聲說,彷彿是祭詞,又像同那天國報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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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離去的逝者啊。

那句話他說得太平靜,平靜得如同他給人服藥時的手勢,就像他給兄長服藥時那樣冷靜,只要手掌夠穩,就不會有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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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是可以被調配的,跟藥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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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人都能走在光裡,總得有人先行下沉
好讓那上岸的人顯得潔白
有人必須故意滯留地獄
才不至於讓天堂也變得太過擁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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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不討價還價。他是醫者,也是商人與劊子手。他知道:所有的情感,最終都會沉澱為一種沉默的液體與鹽分,留在指縫、枕頭、或心臟的背後。納文轉身走出父親的書房,在廊道轉角處輕輕扣上門。那聲音像某種告別。他踏進坡谷的主道,向掌管倉庫與港口的舊部們簡短宣告:從今日起,奧利斯家由他接管。帳冊將重寫,但不清除;貨路會改動,但不終止,簽名與價格皆由他一人負責落印。他們不用如愛父親那般敬愛他,也不用怕他,只需服從。從今以後,這世上再無亞札瑞爾,再無勒梵,一年後,亦不再有莎莉絲特。只有納文·奧利斯,一人獨活。他回頭看著坡谷,那風從山口穿過,像是死者的呼吸被緩緩釋出。他與這片土地相互供養——他的記憶釘進這片血土,它則以寂靜與永恆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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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片土地早與我共生、共蛻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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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底無光,瞳孔裡搖曳的火焰仍未熄滅。這就是奧利斯家族的末路。 不是因為它純潔無瑕,而是因為它肮髒得恰到好處。他從不戀財。金子對他毫無意義。納文將每一段記憶,一針一針縫入自己的身體。他望向遙遠的天空。終有一日,這裡會沉入海底。船沉、人死、名號腐爛。而那也無妨。 他會寫下來。 他會記得。回憶歷史上種種戰役——而百年之後,奧利斯是否仍會存在?那近乎是一場不可能實現的幻影。昔日的奧利斯為此刻奠定了根基,然而對書寫未來的人而言,百年的歷史與征戰終將迎來一場重塑。這場戰爭,最終將以最不動聲色的方式,被遺落在遙遠的時間盡頭,不再有人記得。若一切真能被沉默地遺忘,便是對父親臨死前哀求的承諾得以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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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需記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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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住自己是最後的奧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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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rane Wives - The Moon Will Sing (Lyric Video)
可以當作配歌簡單聽聽(3053字、已兌換吊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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