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文 ༄ EGAI


mit. EGAI_阿塔瑞格
【安全屋】
羅文 ༄ EGAI
羅文在太陽的位置從天頂漸漸西落,但天色還尚早時,便回到了第二區。

他選擇這個地點不是因為對地形有偏好,而是因為第一天的記憶仍留有一點殘存的坐標。他知道這裡的安全屋入口在哪裡,哪裡有可以藏身的樹叢、從哪個角度又能隱蔽地觀察周圍。

他的手腕仍殘留血痕,一枚指甲在稍早的戰鬥中被拔除,他正以極其克制的角度彎曲著避免刺激;左側後犬齒的下一顆牙在同一場戰鬥中被打落,吐掉的那口血和碎屑現在還能從舌側感覺出缺口,嘴裡充滿鐵鏽氣息。
他從已經成為一團不會移動的肉塊的亞人那裡搶來了一些資源,也帶走了一部分的屍塊、指甲與牙齒,用對方的破爛衣衫包覆著、拎在身後。
至於任務所需的另外一組,是他從那個說話總是帶著微微上揚笑音的「同類」那裡獲得的。
羅文 ༄ EGAI
這一路走得不快。沿路上不乏死者——有些還看得出個原形,有些只剩殘塊與撕裂的肢節。
羅文踩過其中一具身上的傷口格外慘烈、幾乎是被開腸剖肚的屍體,沒有側目,也沒有繞開。沿途空氣中血腥與灼熱交纏的味道不只沒有退去,反而在窒悶的空氣中,變得更加明確,也無法忽視。

他知道那味道會讓自己的血性與殺戮欲又翻湧起來。
骨頭裡的神經依舊因前夜的發狂殘留著細微反應,像風一吹進耳道就會讓整具身體警覺一樣,那些氣味也能輕易讓他全身緊繃。
他沒有去壓制那種躁動。他知道沒有辦法完全壓抑下來的。

那種一旦破殼而出就沒有辦法再關押回原本位置的野性與躁狂,只會如影隨形。
羅文 ༄ EGAI
鼻尖捕捉到了某個熟悉的氣味。不是單純的生物的氣息,那氣味是他記得的——火焰的燒灼、泥土的濕潤,以及鐵鏽的混合。
只是這次,血的腥味更加強烈。

他在那氣味邊緣停住腳步,眼睛掃過草叢與倒木,在其中一處起伏之間,辨識出了躺著的身影。
那個前一天打過照面的雪豹亞人。
染上厚重血色的白半臥在一個樹墩邊,胸口起伏不定,背部貼著粗糙的樹皮,一隻手壓著腹部,氣味從他身上散開,像是緩慢滲出的熱源。

他只是站著,確認著對方的狀態與動向。
羅文 ༄ EGAI
對方雖然沒動,但從微微起伏的胸膛能看出應該沒死。不適合戰鬥,但是否會發動攻擊,不好說。
羅文知道這個距離是合理的。他能夠清楚看到對方的整副樣貌,可以在對方撲上來之前做出反擊,或者反過來,在自己的血性徹底失去控制以前強行拉開距離。

所以他沒有後退,也沒有前進。只是維持著那段劃開界線般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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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塔瑞格虛弱地側躺在地上緩緩喘息,他盡可能找尋隱匿的地方躲藏,虛弱的身體卻無法走太遠,身軀的血腥味瀰漫在四周,儘管附近也是如此充斥著各種味道卻難以掩蓋。

但本能不斷警告他快點躲起來、快點逃走……

然而光呼吸就相當的困難,腹部的疼痛麻痺身軀的感覺,他一手壓著腹部上的傷口,一手抓著地上的泥土和草攀爬,卻移動不了多少,嘴中的血腥味刺激著阿塔瑞格的嗅覺與味覺、讓他搞不清楚周遭的狀況。

水氣、血腥、泥土、草地……所有的味道都在他腦中打轉搞亂他的思緒,阿塔瑞格不知道該怎麼辦,身軀越來越冷、思緒越來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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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他還不想死。

阿塔瑞格不希望自己因為懦弱而死去,他還未到高山上,還未成為想要的樣子。

但,他所想的又是甚麼樣貌?

劇烈的疼痛讓他發出野獸的哀鳴,他不能死,阿塔瑞格這麼想著。
已經拔了屬於人類的爪與牙,他應該要更接近自己所想的位置,看著那些雪白且美麗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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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處山脈……

痛苦地閉上雙眼,淚水模糊了一切,甚至記憶也再度消失,只剩下疼痛讓他清醒著。

阿塔瑞格努力睜開翠綠的雙眼,模糊的視線不捉到一個人影,他看不清楚,是否為敵人他也不清楚,阿塔瑞格本能地發出低鳴。
只是隱隱約約嗅到熟悉的味道,但疼痛讓他無法記得是誰
羅文 ༄ EGAI
那聲低鳴不響亮,卻像是在令人窒息的潮悶空氣中拉扯出一道極不合時宜的裂縫。
不是求救,也不是警告。
更像是無法壓抑的本能,隨著破裂的神經與腔體一同被擠壓出來的聲音。

羅文站著沒動,目光落在對方胸腹之間那片染透白色衣衫的血色。
拉開、撕裂、且持續滲血的傷勢——濕潤濃稠的血已經從衣料底層滑到地面,浸入泥土,化成深暗的痕跡。

他靜靜地觀察到對方的呼吸變得比最開始發現對方時還淺,看著出血量,應該已經開始意識模糊。
羅文 ༄ EGAI
那氣味太濃了。
不是普通的血,而是生物瀕死的氣味——裡面混著過度消耗後的腎上腺分泌物、破裂組織釋放出的鹽與鐵的組合,濃厚得近乎誘發錯亂。

他感覺到自己體內某條神經微妙地發熱起來。
那股在昨晚後一直藏在骨髓裡的躁動,像是被一針狠狠戳破的膿瘡,慢慢擴散開。他的呼吸微不可察地變重了一點,視線微微收窄,全身的肌肉都因為想要攻擊與撕咬的本能而繃緊。

如果他此刻選擇結束對方的呼吸,不會有人責怪他,也不會有任務損失。這只是清理一個即將死亡的生物——如他殺死那隻撞上自己的松鼠。

他的腳,還是往前挪了一步。但,卻不是為了要殺死對方。

他不知道為什麼。
他現在只知道:這傢伙還活著。還沒死。
羅文 ༄ EGAI
他沒有蹲下,只是垂頭,讓紅色的髮凌亂地散下,看著雪豹獸人仍微微起伏的胸口與肩膀。

「你身上都是血的味道。」

如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向對方說出話語的變體,他的聲音隱隱聽得出在壓抑,比平時低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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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鳴讓他顯得虛弱,像幼獸的鳴叫,不知道這樣的叫聲是呼喚還是警告。
阿塔瑞格感覺到自己體溫低的像在風雪之中,另他產生回到雪山的錯覺……

然而映入眼簾的赤紅將他的意識深深扣在現實,像在告訴他這一切都不會照自己所期望的發生。
腹部的疼痛突然間好像消失了,腹部上的傷口開始發熱,肌肉不自主的抽動著,彷彿在做最後的掙扎,令人作嘔的抽蓄感。

阿塔瑞格不想里為這樣的感受,他剩餘的意識都集中在五官上,他嗅著空氣中的味道,察覺到那熟悉的氣味漸漸靠了過來,味道越來越清晰。
EGAI_阿塔瑞格
『你身上都是血的味道。』

耳朵抖動了一下,他記得這聲音、這句似曾相似的話。

阿塔瑞格抬頭,赤紅的毛髮和那雙被傷疤分開的眼眸,那人的雙眼就像掛在深夜中的金輪,閃逤著淡淡溫潤的光亮。

啊、……嘴裡發出模糊的聲音,阿塔瑞格已經無法再確認更多訊息,在這樣的情況下重傷的自己遇到任何人都只剩死亡的選項吧,就像落下山谷而無法得救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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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比起絕望,阿塔瑞格最後選擇坦然的面對自己的結局,野獸的本能消除了人類對死亡的恐懼,或許這才是他最想要的樣貌。

翠綠色的雙眼直直地看著最後映入眼簾的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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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腳步最後還是踏了出去,直至在對方面前蹲下。風將血的氣味推送到他臉上,濃烈得像是要試圖滲透他的血肉與骨骸間每一道尚未癒合的裂縫。

那雙翠綠的瞳孔抬起時,他突然有些恍惚。
他看著那雙眼睛,那裡面沒有懇求,也沒有防備,只有野獸在最後一刻的本能凝視。而如若他不做些什麼,他的身影會嵌在對方眼中,直到瞳孔失去焦距。

羅文伸出手,像要隔斷那層盤旋在雪豹身上的黑霧。

他不是想要救人。他沒有那種聖母情節。
他只是也沒興趣總是以死神之姿映射在將死之人的眼中。

他的衣服本就破爛,一路上也沾染了不少血液跟塵埃,但此時也沒有更好的替代品,因此果斷地扯開左臂衣袖,幾下打結讓布條可以形成一長段止血帶。
羅文 ༄ EGAI
他的手掌覆上對方腹部的傷口,血幾乎立刻把他的手套染濕,溫熱黏稠的質地與撕裂肉塊的觸感讓他下意識皺起眉。

看不見傷口的真正範圍,只能根據血液流速與濕潤擴散的手感去判斷出血位置。動作迅速、但幾乎說得上有些粗魯,他本來就不是個溫柔的人,現下沒時間讓他顧慮對方會感受到的疼痛,他的手指甚至一度壓進傷口邊緣的肌肉,只為逼出淤積的血水。
羅文 ༄ EGAI
羅文呼吸開始加重,牙關也咬緊。那是他的身體對血的反應。他能聞到裡面潛藏的氣味成分,一層一層堆疊著,加深他把眼下比自己高大卻因重傷瀕死而只能任自己擺佈的身體撕碎的衝動。

但他沒有停下救治。只是手掌收得更緊,把那條血漬浸透的布強行纏上對方腰際,打結,收束,拉緊,讓血液止在繃帶與傷口之間。

血的氣味仍然在他的鼻腔與喉頭打轉,像是毒與餌混合後,凝成的某種更刺激神經的什麼。他將那股衝動壓進牙關裡,咬住、吞下、不讓它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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腹部被擠壓的感覺很不真實,已經無法感覺到疼痛,卻能感受到對方的手指正將布料塞入傷口中止血,接著是用手掌壓上傷口死死的按著。

在這地方布料已經是稀少的物資,浪費在快死的他身上有甚麼目的,阿塔瑞格暫時無法明白,倘若在這一刻能活下去也許往後就能知道答案。

不知道是過了多久,對方的止血似乎有些許作用,流失的血液減少許多,被綑緊的腹部也終於感覺到一點溫熱,血液堆疊在一起將那些傷口堵住並慢慢將血肉黏合。

阿塔瑞格終於想起來第一天領取到的營養液,也許對傷口沒有太大的幫助,但他身體大量失血,還是需要養分來製造更多細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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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阿塔瑞格幾乎沒猶豫地將裝滿營養液的筆型針筒往自己頸部刺下去,熟練的動作就像練過好幾百次一樣,阿塔瑞格也不知道為甚麼,神經的反射就是如此記憶著這樣的步驟與動作。

當綠色的液體漸漸進入他的肉體後,阿塔瑞格才感覺到身體恢復一絲絲力氣,也許再幾分鐘,他就能稍稍擺動四肢起身並且順著本能離開這危險的地方。

阿塔瑞格伸出手抓住染上自己鮮血的手,原本失神雙眼終於有了一些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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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血液讓他口乾舌燥,想發出些聲音都無法做到,要是能好好說話就能先帶著對方去找尋自己藏起來的物資,至少他得做點回報。

最終阿塔只能用盡力氣靠近對方,即便像是掙扎般地起身又倒下。
羅文 ༄ EGAI
他的手還壓著對方的腹部,掌心底下是一團溫熱而濕潤的血與肌肉,不過已經沒有更多液體從按壓的位置滲漏流淌出來的觸感,而是趨於停止。這是止血成功的徵兆。

然後他看見了對方的動作。

對方將營養針劑插入頸部的那瞬間,羅文只垂眼看著。針管抽離時,那點液體的殘留順著對方頸部的線條流淌而下。
血與營養劑的氣味混雜得一塌糊塗,羅文微微皺眉,將壓著對方腹部的手稍稍鬆開。

對方的呼吸逐漸穩定。又或許不是穩定,只是沒像方才那麼斷斷續續,像是隨時都可能停止的樣子。
羅文 ༄ EGAI
他本該這時就抽身離開了,該把這干涉他人生死的舉措視為一種「行動完成」,而不是在此時「選擇留下」。
但對方的身體再次靠了過來。

羅文動作一頓。
並不算驚訝,也沒有抗拒,只是那種「自己即將被要求負起什麼責任」的直覺讓他下意識想抽開那份接觸。
只是沒能來得及,對方身上的野獸氣味便混雜著鐵鏽的氣息,再次湧入鼻腔。

雪豹亞人的意識還沒完全恢復,卻強行挪動了身體。那不像是要攻擊,但好似也不是求助。更像是想「指引」他往某個方向,彷彿第一次見面時那般。
對方不像自己能夠使用語言。第一次與他打照面時,對方就像個只剩獸性驅動的個體,從不靠語句進行任何表達。

羅文看著那副身體因血液失衡仍在本能地顫抖,看著那雙翠綠的眼凝出焦距。
不會說話,沒力氣,但明顯想要移動。
羅文 ༄ EGAI
他的眼神下移了一寸,低聲道:「你想去哪裡?還是要什麼?」
他沒有壓低語氣、也沒有假裝溫和。只是照常的那種冷硬語調,像對一個還有價值的資源提出必要提問。

他知道,這種問題未必能換來答案。
但那也是他唯一願意給出的餘地。

如果對方的答案有價值,他就會帶他走。如果沒有……那這傢伙能不能自己站起來,也就無所謂了。

頂多就是多一份可以蒐集的資源,或許還可以供依然喉中飢渴的自己,填飽腹中的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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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塔瑞格爬了幾次終於撐起了身體來想伸手抓住對方,他看著自己滿是鮮血的手後猶豫了,最終指著一個方向。
他不知道該怎麼說明,寫字他看得懂嗎?他們之間是有共同文字的嗎?
阿塔瑞格最終還是放在對方同樣染著血的手上比畫,寫出幾個單字,並希望對方能理解。

『我的物資,在那邊,當作回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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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力地寫出字後,撐起雙腿讓自己跪著喘息,嘴中滴著血液和混濁的唾液,阿塔瑞閉上眼等著對方的反應。

用物資作為條件應該是能接受的條件。

但也不排除他像不久前襲擊自己的亞人一樣只享受著生存的刺激。
阿塔瑞格對現況已經沒有任何把握與信心,不只身負重傷,他也拔走下自己屬於人類的臼齒與指甲,那些已經不利於生存,他是如此判斷也給自己帶來危機。
羅文 ༄ EGAI
對方一次又一次地嘗試撐起身體,那些動作顯得笨拙、破碎,像是有種明確的目的,而不像單純只在掙扎的困獸、也不像已經喪失理智的怪物。

當那隻滿是血的手向他伸來時,羅文本能地側了一下身,意圖保持距離——直到他看見那手指停在半空,猶豫、停頓,最終不是抓,而是輕輕碰上他的手背。

他低頭,看著那指尖在自己掌面上劃動。
血混著泥塵,濕潤的觸感像筆尖一樣,在皮膚上畫出顫抖的字句。他緩緩地將手抽回,指尖仍殘留對方的字跡與血液。字跡顫抖、傾斜,因為空間有限,也無法留下完整的字跡,但已經足以辨認語意。

羅文垂下眼,讀完後,沒有在第一時間回應。他微愣了數秒,視線停在在留下層層疊疊的字痕上,腦中迅速連接起先前的觀察—— 原來對方不是完全不會使用像他一般的語言。不是無知,只是沒辦法用聲音形塑。
羅文 ༄ EGAI
他不喜歡不確定的對象。但一旦資訊開始能夠拼合出脈絡,他就會進行分類與判斷。

而既然是交換,那就還算合理。至少能解釋自己為什麼還在這裡,為什麼還沒轉身走掉,去找其他能達成他最原始的目的——進入安全屋——的對象。

他抬頭,看著對方那副淌血的樣子:嘴角血跡暈成一大片,氣息不穩,膝跪著,像是下一秒就會再次倒下。

這樣的身體狀態,根本無法獨自移動。
他低聲吐出一口氣,蹲下來,手穿過對方腋下,繞過肩胛,穩穩撐起對方的上半身。大部分還是讓對方自己負重,自己只是支撐著不讓他倒下。
羅文 ༄ EGAI
他語氣平淡地說了句:
「帶路吧。」

話落,他穩住重心,一邊觀察四周,一邊等待著對方做出方向性的指示。

對方的身體還是太大了些,落在肩上的重量很沉、他希望這時最好不要有不長眼的什麼朝他們發動攻擊,否則可能連閃避的餘裕都沒有。
他心裡這樣想著,但沒有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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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塔瑞格靜靜地等待著對方反應,失血過多而顫抖的手指並沒能好好寫出字來,但也足夠辨識。

隨著一分一秒的過去,他有些緊張,身軀的脆弱、待在原地的時間、周遭的聲音氣味……太多因素讓他想要快點離開這裡到安全的地方,只是現在若沒眼前的人幫助,除了等死別無選擇。

……乾澀的喉嚨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只能喘息,阿塔瑞格原本想嘗試叫喚著對方,卻突然想起自己似乎不知道對方的名稱、甚至連物種是甚麼都不清楚。

名字、他叫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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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綠色的眼眸稍稍起色的看著對方,因為這樣的疑問他終於能拋開亂的思緒只去思考一件事。
同時,對方終於有動作,將阿塔瑞格的身軀撐起來。
阿塔瑞格慢了一步反應,差點要讓兩人跌回血泊中,還好雙腳都穩住了身體只需要微微靠著對方。

每個舉動都稍稍遲疑了一下,阿塔瑞格仍然指著一個方向,往那裏的樹林中,阿塔瑞格在一個長滿青苔和雜草的石堆中藏匿著所有的物資。

營養液、礦泉水、過濾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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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確定對方需要甚麼,至少已這地方詭異的氣候,這些配給都是有用處的。
嗅著四周的味道,除了血腥味外還是血腥味,運氣好的是霧霾變嚴重,水氣會慢慢掩蓋並讓氣味混濁,能見度降低也能保障他們安危。
羅文 ༄ EGAI
對方的重量不算是那種完全癱軟的拖累,而是還保有自我意識、會自己撐住的狀態。這讓羅文略微放鬆了一點——至少不需要用半拖行的方式把這傢伙扯過去。

還算省心。他心裡想著,步伐微調,刻意讓兩人維持最省力的支撐距離。

但那股血的氣味仍在——濃烈、黏滯,像是新鮮帶著剛宰殺溫度的生肉貼在他鼻下。這不是第一天那種尚能忽略的味道,而是已經漬進皮膚與毛孔裡、無法撇開的濃度。

他的鼻腔發熱,呼吸變重,不是喘,而是有什麼被壓抑的東西正在從骨縫裡往外滲。

他不敢太深吸氣,太陽穴隱隱鼓著,像壓不住的脈搏。他想著:這味道可能會招來別人。也可能會招來一些已經不願意維持「人樣」的東西。
目光掃過四周,每個轉角、陰影、倒木背後,哪怕只有風吹過葉片,他的指節都會輕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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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指的方向是片雜草與苔蘚覆蓋的石堆。羅文扶著對方稍微蹲身,手臂仍環著他的肩,讓對方能靠著不要倒下。

他的目光已經鎖定那堆石頭底下藏的東西。
他一眼看出那些東西的輪廓:還沒被動過,雖然沾染上一些血漬,但保存得比想像中好。
羅文 ༄ EGAI
「能自己拿著吧。」

他的語氣平直,不是詢問,更像是下達判斷。
他不是在問對方願不願意拿,是在確認——這些東西該由誰負責帶回。

接著,他重新站直身子,也撐起對方再次站起來,他彷彿隨口一說地提出要求——但或許從語感上更接近命令:
「你應該沒有在等人吧,那就跟我進安全屋。不然繼續在外頭……」

他話沒有說完。
昨天入夜後的發狂、在自己身上留下傷痕,帶著狂氣的殘留化作只知道攻擊的野獸,這些沒有必要與對方說。他不確定這種發狂是什麼機制,只知道以對方的身體狀態,如果經歷那些,不可能撐得過第二晚。
雖然死了也沒什麼,但畢竟對方此刻還在呼吸。

「總之,你沒有更好的選擇,不是嗎。」

語氣像在談一筆普通的交易:條件明確,對方只剩接受與否。
但他的手還是撐著對方的身體,沒有鬆開。就算他自己也不知道,這姿勢要維持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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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營養液還是有些許作用,阿塔瑞格明顯地感覺到傷口已經緊緊被黏稠的血液黏住,不再任由鮮血流出。

身軀仍舊沒有回到正常的溫度,他盡力的讓身軀動起來,讓剩餘的溫熱血液能流動到四肢,也盡可能給幫助他的亞人有太多壓力在身上。

阿塔瑞格每一步就像拖行著重物一樣,雙腿沉重無比,路上窸窣的聲音都能引起他的警覺,讓他發出細微的悲鳴,儘管那些懷疑最終都是錯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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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終於到藏匿物資的地方,還沒有其他人經過與動過的痕跡,一路走來他們的腳印和血跡也都被霧霾所掩蓋,暫時還不用擔心被發現。

看著物資,阿塔瑞格聽到對方的要求和條件,綠色眼眸緩緩往對方的臉看著,思索的時間並沒有很久,他拿起物資無聲的跟對方點頭答應要求和條件。

眼下只有這些選擇,阿塔瑞格也無法想到更好的辦法,而現在的他也必須快點到安全的地方休息。
羅文 ༄ EGAI
他沒有等對方說話。也不覺得那樣的沉默有什麼問題。

事實上,這樣反而更好。
只是點了頭,像是一頭無聲的獸類,用那種乾淨俐落的方式接受條件、回應提案。這讓羅文感覺輕鬆了些。至少不會有那種:「為什麼救我」之類愚蠢而無用的提問。
他不喜歡被逼著開口解釋,也從沒認為自己有義務讓人懂——安靜的點頭,比什麼都來得有效率。

那是一種理解。
對方顯然也明白這是一場交換。這一點就足以讓羅文維持接下來的合作意願。
羅文 ༄ EGAI
他沒再多說,只是調整手臂的位置,把對方撐得更穩些。兩人沿著先前踩出的路徑回返,霧霾已將血跡與腳印吞沒,像什麼都沒發生過。
他們走得比去時更快。可能是意圖明確,也可能是那種「終於要抵達可以休息的地帶」的心理預期在催促每一道肌肉與神經動作。當從霧中終於能看見安全屋的牆面時,羅文也只是眯起眼,沒表露出任何情緒。

兩人同時將手腕貼近感應區。有些細小的電子音過後,門開了。

乾淨的室內空氣迎面而來,將他鼻腔裡長時間盤旋的血腥味沖淡了些,讓人能勉強深吸一口氣,不再被黏滯的腥味卡在喉頭。

他沒讓對方幫自己找地方坐,而是把對方帶進到內室的深處,然後在床邊停下。
羅文 ༄ EGAI
他的眉頭一皺,沒出聲,只是從喉嚨裡發出輕微的氣音,像是無聲地嘆了口氣。

他知道雪豹亞人約莫是不會要爭搶什麼,只是他還是得做出最合理、也對自己最有利的解釋與行動。

但從對方的傷勢判斷,就算做了應急的處理,但早些手下的觸感,與在地上擴散的血液量的多寡讓雪豹亞人知道——如果現在不好好躺下,等下這具身體就會倒在地上變成累贅。

「……上去。」於是他指了指床鋪,語氣平平,沒有任何情緒的表現。

「我沒興趣讓你死得太快。」
EGAI_阿塔瑞格
緩緩跟著上上對方的腳步,阿塔瑞格漸漸看出來這位亞人每個行動都深思熟慮,似乎不管何時的舉動都設想過。

這場遊戲……生存遊戲,他這樣思考才是對的方式,若以自己這種被本能所掌控的亞人,恐怕死亡只是時間的問題。

阿塔瑞格不知道自己何時能思考這麼多東西,也許接近死亡時,人類思緒才能變得清晰,本能也就緩和下來不再刺激著他思緒。
EGAI_阿塔瑞格
終於,他們抵達了安全屋,看到安全的地方,他差點就想這樣失去意識,然而還是硬撐著身體走進去,本想就這樣到角落休息著,只是無力的身軀還是被對方拉到床鋪旁,並且聽到清楚且平靜的抱怨。
阿塔瑞格耳朵動了一下,他不太理解這樣的話,似乎不是很高興,不愉快卻不像針對自己。

時間也不容許他多思考,阿塔瑞格又感覺到腹部緩緩流血液,傷口在移動中還是裂開了,看來營養液的效果很短暫。
EGAI_阿塔瑞格
阿塔瑞格用剩餘的力氣收回搭在旁人身上的手,本來還希望自己的身軀能支撐一會,沒想到就只做了一個動作就失去力氣倒在床上。

實在太疲憊了。

那場戰鬥不是合乎自然的爭鬥,是無謂且惡意的殺戮,是受到干涉的,他們這些人應該如此干涉……他們?

阿塔瑞格不明白自己怎麼能思考到這些事情,這樣的判斷是誰的判斷,誰下的解釋?為甚麼腦海中能出現熟悉的聲音解釋並想辦法理解他不知道的事情。

疲累的身體阻斷他的思緒,還沒得到答案時,阿塔瑞格已經陷入沉睡。
羅文 ༄ EGAI
他本應該起身,把體內的躁動交給空氣恢復。但他依然坐在床沿,看著那個已經徹底陷入昏迷的雪豹亞人。

方才的移動中,似乎不可避免地讓對方本就只是勉強止血的傷口再次裂開。
本來安全屋中冷冽、無機的空氣中,頓時又被濃厚的血腥氣味侵蝕,惹得他喉頭微微發緊。

該重新包紮。他試圖讓有點發熱的頭退卻一些溫度,用理智把又湧上的撕咬衝動割裂開來,開始想著該如何撕開床單好取代自己方才為了應急纏上的衣袖布料,又該從哪個角度撐起對方,才不會耗費不必要的力氣、又能完成傷口的固定。
羅文 ༄ EGAI
他的手本來只是要拉開沾滿血的布料,讓傷口顯露,好重新包紮。
只是那層布早已黏合進了濕冷的血肉與殘破的皮膚之中,指尖一撥,整個傷面便隱約動了下,從裡頭溢出的熱流帶著腥鹹、也帶著令人牙根發緊的氣息。

他低著頭,視線貼著那塊染紅的肌膚。

那不是猶豫,也不是在思考怎麼動作會比較不讓對方痛——他是在壓抑。
壓著某個已經貼近喉口的衝動。

血味太重了。床墊底下的布料吸收了滲出的血液,在封閉的空間裡聚成一種難以驅散的濃度。那是熱的、活著的、還在流動的生命氣息。

他的唇線繃緊,指節在掌中微微發白。
殺意是來自於身體太過飢渴。那股血腥正好擊中了他理性薄弱處,那是連他自己都知道的事實。
羅文 ༄ EGAI
也許是為了看清楚傷勢。也許是因為需要兩手同時拆布。也許只是再沒有辦法違抗嗜血的本能。他的膝蓋貼上床緣,身體在無聲之中,靠得太近了些。

他能聞到對方皮膚底下未冷卻的氣味、能感覺到呼吸時肺裡帶上的一點點腥甜。

他壓下舌根,一字未發。只是將床單下的一角撕開,像是要藉著動作維持自己的理智。
指尖觸上對方腹側,那皮膚比想像中燙。他的手指不經意地劃過血跡與布之間的接縫,沾染那層黏著感。

那氣味如影隨形地竄上鼻腔、纏在舌面,像是在說:嘗一點也無妨吧?

他在張口舔舐上對方覆蓋著已乾涸與新流出的血液的腹部時,腦子裡已經除了那鹹得隱隱發苦、帶著金屬的銹氣,卻又微妙地緩解了喉中過度焦渴造就的灼痛的味道以外,什麼也沒辦法想。
EGAI_阿塔瑞格
他在昏睡之中隱隱約約看到些甚麼,熟悉又顯得陌生。
像在風雪中前行、像在密林中毫無目的的走,身軀冷的可怕,卻有不同處感到炙熱疼痛,他搞不清楚自己在哪裡。
耳邊轟隆轟隆的聲音像風雪擦撞著山脈的聲音,之中混雜著粗糙的喘息,晃眼尖阿塔瑞格看見天空,但卻是像從裂縫中看到的天空。

被黑暗包圍的靛藍色是如此美麗,美麗的令人感到悲傷。

喉嚨都是血腥味、身軀都是疼痛,好似方才的疼痛又回來了,但卻又不太對一樣。
眨眼間,晃過的翠綠色雙眼看著自已,那身形像是某種野獸。”
EGAI_阿塔瑞格
下一刻一切又被黑暗吞噬,阿塔瑞格迷濛中知道自己陷入詭異的夢中,只是那些太過真實,斷斷續續地出現又消逝。

身軀的疼痛又回到熟悉的位置,這次他知道意識已經回到現實,五感也漸漸回到正常,血腥和傷口的溫熱緩緩地出現,唯一不同的,阿塔瑞格感受到身邊有人靠著自己,他的溫度貼在身上讓虛弱的身軀感到一些溫暖,阿塔瑞格不確定對方在做些甚麼,疲憊讓他手腳無法動作,最終也只能緩緩睜開眼。

赤紅色的亞人貼在自己身上舔舐著阿塔瑞格的傷口,舌頭的溫熱感緩緩滑過,不知道是為了甚麼而做。
EGAI_阿塔瑞格
野獸間都會替同伴舔舐著傷,那位亞人也是這樣嗎?
阿塔瑞格不能確定,他們不像同個物種也不曾表明為同伴。

疲憊又漸漸把意識帶回深處,舔拭的感覺仍舊沒有消失,在迷茫中阿塔瑞格似乎把這事情和某些已經消逝的記憶重疊,似曾相似的感覺讓他產生莫名的安心。

即便知道那是錯誤的感覺,他卻只想沉浸在裡面。
羅文 ༄ EGAI
血是鹹的。那是一種像鐵粉混在水裡和野獸體味的黏膩鹹味。覆蓋在舌上的味蕾,有些沉,他下意識用齒列輕刮過舌面,然後又想繼續舔食。

被唾液稀釋的血滑過喉嚨,進入胃袋,有聲音從腦子底下冒起來。
『吃掉他。』

不是語言,而是某種無聲的推動,像是餓了太久的獸突然聞到腥肉味。對方的呼吸太平和了、氣味太濃了、體溫太熱了。這種狀態的生物,是不會反擊的。
——可以吃掉的

牙根在癢,指甲像是要從肉裡長出來。
膝蓋壓住床墊,呼吸變得極度低沉。他不是沒有意識,但那意識像是被某種更原始的東西壓在底層。

他甚至已經半抬起爪了——
羅文 ༄ EGAI
但那一瞬,對方睜開眼。
不完全是清醒的,只是一抹綠,在幾乎看不見的昏暗中突然晃動。模糊、潮濕、無焦距,卻偏偏與他對上。
他整個人像是被冷水從後腦灌下去。

那雙眼沒有傳遞出任何除了迷茫以外的情緒,甚至讓羅文覺得,對方可能不知道他在做什麼。
那對眼睛這麼沒防備地看著他,然後又被眼瞼與纖長的睫毛蓋住。

那一瞬,他咬緊牙,指甲反手插進自己掌心。
尖刺刺破皮膚,掌心的血開始滲出,刺扎般的疼刺激著神經,他舉起那隻手,看了一眼,又重新把注意力壓回傷口上。

他只是重新拿起那條尚乾淨的布條,像沒發生過任何事一樣冷靜地纏緊、固定、打結。
他的手仍在顫,但打出的結穩得彷彿此刻的他沒有一點動搖。

……到底還要多久才會天明?
EGAI_阿塔瑞格
風的呼嘯聲在夢中不斷出現,輕柔踩著雪的聲音卻如此清晰就像在耳邊似的。

阿塔瑞格隱約地看見白色的雙腳,野獸的前腳就在自己眼前,但他卻不知道是甚麼,緩緩抬頭指看見翠綠色的眼眸靜靜的看著自已。

阿塔瑞格突然驚醒,一時間他不清楚自己在哪,四周的光線都不自然,像是牢籠之中。

身體突然一震劇痛,讓他發出細微的哀鳴,痛苦中忽然想起來受到襲擊的事情,他整個人緊繃起來、本能又讓阿塔瑞格發出憤怒的低鳴,但抬起雙眼看並沒有看到任何應該是敵人的事物,只見到那隻赤毛的亞人正在看著自己。
EGAI_阿塔瑞格
阿塔瑞格從警戒且憤怒的情緒中慢慢緩和下來,先前的記憶都漸漸回放在腦海中,自己是被救不能對著他怒吼,尾巴也收到雙腿間表示自己知道做錯事情。

阿塔瑞格看著周遭終於知道這地方是一個安全屋,門也關上……這時阿塔瑞格又想到任務的事情,他摸著口袋裡面空空如也。

那些牙齒呢?自己和敵人的牙齒和爪子呢?

困惑地抬頭看著赤毛的亞人一臉輕鬆又乾乾淨淨的樣子,轉頭看手錶的信息。

任務已經完成。
EGAI_阿塔瑞格
……?

阿塔瑞格搞不太懂為甚麼大費周章花時間,抬著重傷的自己到這,有可能他身上也沒有任何樣本,就算可能用物資交換,應該可以偷走東西走就好了。
平常都沒如此多想的阿塔瑞格覺得頭非常的痛也困擾,他不應該想這麼多。

阿塔瑞格臉色沉重的思考著自己的失誤,他很多疑問想要問著對方,卻突然想到他沒聽過對方的名字。
終於,阿塔瑞格的思緒又被引導在一件事上面。

『名字』
羅文 ༄ EGAI
空氣裡的腥氣終於稀釋了一些。

只是一直待在床邊,也不知道一度壓抑下去的本能會不會隨著時間的流逝又躁動起來,羅文藉著對方依然睡著的空檔,撿起他們帶進屋裡的物資,水、營養劑、防毒面具,還有那布包裡獵殺與戰鬥的證據——四個亞人的牙齒與指甲。
他走到牆角的投遞口,先將自己的樣本一一投入。然後是那個雪豹亞人的。
鐵閘關上,機械裝置發出一聲鈍響,然後沉寂。

他接著走進衛浴間,用冰冷的水勉強將自己從沸騰的邊緣拉回來。頭髮濕重地貼著額側,掌心的傷仍在滲血,他沒去理會,只是任血與水一起流進排水孔。
羅文 ༄ EGAI
正巧是重新穿上那身已經破損、還依然帶著血污的衣物時,他聽見來自床上的動靜。

他站在房間另一端,側過頭,視線落回床上那隻才剛剛醒轉的雪豹獸人身上。
那雙早些把他的理智喚回的翠綠色眼瞳依舊濕潤、混沌,在燈光下映出半透明的光。

羅文沒有靠近,只是開口精簡地向對方說明狀況:
「你那份任務的樣本我一起交了。」

空氣在他語畢後又陷入沉默。對方醒過來後的一連串動作讓空間裡好不容易消弭下去的血腥氣又飄蕩起來,雖然並不是那種新鮮血液的溫熱氣息,而是血乾涸後那種沉悶的味道,但還是讓他的眉頭擰起。

「你還是先不要亂動,等等傷又裂開……我可不想再幫你包紮一次。」
「還是你有什麼其他要問的?」
EGAI_阿塔瑞格
阿塔瑞格想張口問對方的名字,卻只能發出嘶啞的喊叫,一時間他有點不知所措,似乎……已經變的不能說話似的。
舌頭慣性的又開始舔起來,嘴裡的血腥味少了許多,原本拔下牙的位置腫了起來,感覺裡面有些甚麼準備接替原本的牙。

這……不對勁。

雖然這麼想,阿塔瑞格首要的做的事情還是詢問對方的名字,他起身吃力地坐在床邊低下頭點開手表,用滿是傷痕的手指著畫面上的文字,那是寫著自己名字的地方。
EGAI_阿塔瑞格
也許是第一次詢問這種事情,阿塔瑞格表現得有些畏縮,耳朵往後、尾巴捲曲著,不像前幾日那樣對環境表現的無所謂又散發著肉食動物的自信,現在的他彷彿就只是環境充滿不安且不信任的野貓。

如果問完這基本的問題後,阿塔瑞格也決定想知道對方接下來該怎麼做。
羅文 ༄ EGAI
他原本只是靜靜站在原地,沒有特別的表情,也沒有打算主動開口。但當那聲嘶啞、不成形的喊聲從床那頭傳來時,他的目光還是動了。

像是誰用指甲劃過金屬,聲音乾澀,卻帶著某種努力想要觸及他人的笨拙。

然後他注意到對方的動作——
那在初見時恣意、憑著野性動作的雪豹亞人低下了頭,耳朵往後貼,尾巴彎成防禦性的彎曲弧度。像是壓低姿態的詢問,也像是在不確定自己是否有資格打擾。

對方點亮了手環,舉起那隻還覆著疤與血的手,讓他看。

他沒有立刻走過去,而是站了一會兒,判斷對方是否只是胡亂觸碰螢幕。但那指尖穩穩地停在一個地方——名字欄。
羅文 ༄ EGAI
羅文沉默了一瞬,像是在停留在原地與確認對方想告訴之事間天人交戰,但最後還是往前走了幾步,走近床鋪。

「阿塔瑞格。」他看著上頭顯示的文字,念了一遍,不疾不徐。那名字有些饒口,不是他熟悉的發音,但他還是念了出來,像是變相表達自己會記住。

他也明白了,對方想知道他的名字。

這不是第一次有人問。可之前那些人問完後不久便與他分道揚鑣,他不知道那幾個亞人如今是死是活,也不在意。名字是可以給的,但沒什麼用。

但他還是抬起自己的左手,輕點手環的側邊按鈕,讓個人資料頁面浮出。他身體微微側過,讓螢幕朝向對方,讓那行標示清楚地映入對方眼裡,而他也同時淡淡地念出聲音:「羅文。」
EGAI_阿塔瑞格
阿塔瑞格聽到名字後耳朵向前又向後來回動了幾下,彷彿在探索聲音的細節,他一會就伸手摸著自己嘴嘗試著張口喊出聲音來,尖牙下只傳來嘶啞的鳴叫。

牙、舌、咽喉的構造都已經不是自己所知道的樣子而無法發出聲音,也許臉還像人類一樣,阿塔瑞格光是撫摸就能感覺到在骨骼上或著說一些看不見的地方上,他已經漸漸改變。
EGAI_阿塔瑞格
這是他想要的吧?

阿塔瑞格低下頭雙手抓著腦袋,不知道自己為甚麼會有這想法,也不確定怎麼樣的想法才是對的,有些恐慌的張開嘴發出意義不明的叫聲。
想到被他殺的亞人模樣,他感覺到痛苦又憤怒,這些情緒突然湧了上來,阿塔瑞格更是低下頭把自己齜牙咧嘴模樣藏起來,低吼卻止不住。
EGAI_阿塔瑞格
我不想死。

阿塔瑞格的思緒突然被這四個字所沖垮,一下子情緒都變成空白,他終於恢復了平靜,阿塔瑞格明白現在的情況有所不同必須改變以往單獨行動的方式才能存活。

他抬頭看著羅文,動作顯得小心翼翼深怕自己任何舉動會讓對方更加警戒。

手緩緩地伸出來想去碰羅文的手背,這是目前他唯一知道能有效溝通的方式,但注視著對方的臉色似乎不太想這麼做,阿塔瑞格垂下耳朵、收起長尾似乎想將自己的體型縮小些,來表示自己沒有任何威脅。
EGAI_阿塔瑞格
他的手仍舊嘗試著想要觸碰。
羅文 ༄ EGAI
羅文聽見對方喉間傳來低沉的低吼,這使他好不容易看似有鬆動跡象的神經又迅速繃緊。他下意識地微微後退,拉開了距離,心裡的警覺與直覺驅使著他保持冷靜的隔閡。

理智告訴他,眼前這個幾乎無力移動的雪豹獸人,不可能再對他造成威脅;但來自於他的本能、又或許是某種某種久遠的記憶,卻告訴他那些即使身心即將崩潰、體力枯竭,有些極端個體依然會為了某些未知的原因做出最後一擊。

他的本能讓他微微後退,距離拉開,心跳的頻率依然是快速而緊張的。
他下意識攥緊了床單,指節發白,整個人稍微後仰,準備隨時攻擊。
羅文 ༄ EGAI
羅文的視線專注在那隻朝自己靠近的手上,直到它真的觸及了他。他的反應幾乎是下意識的。
那隻手分明沒像有強迫或是威脅的意圖,但羅文還是迅速拍開了它。手掌觸到對方的手背時,他的動作並不溫柔,帶著點對觸碰的慍怒與焦慮。

他在一瞬看出對方在被拒時試圖縮起身體,低頭和縮耳的動作,像是在表達某種無害的示意。
這讓他琥珀金色的眼瞳染上一絲難以察覺的困惑與疑問。

「你有想要的東西?」
羅文的語氣依然冷靜且平鋪直敘,他的身體仍是微微偏向後退,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他知道對方的狀況,語言的使用上可能不完全正常,但之前的交流讓他確信這個雪豹亞人還是能理解自己說的,也能依據問句給出明確的回應。他難得生出耐心地等待對方的反應,只要對方給他一個點頭或搖頭。
羅文 ༄ EGAI
「水?吃的?」
他再度問道,給出盡可能單純的選擇題。

他的視線依舊停留在對方臉上,那雙翠綠的眼睛在微弱的光線中有些迷離,他能感覺到對方仍在努力思考,而他已經習慣了這樣的沉默。
他於是停頓了一下,低聲又補充了一個他覺得並不是很有可能的選項:

「……我?」
EGAI_阿塔瑞格
阿塔瑞格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時,眼神就亮了起來,手指更是明確的指著羅文。
對,阿塔瑞格現在需要他。
他手指接著指著羅文的手,小心地往前觸碰到羅文的手套,在上面筆畫出簡單的單詞,很輕柔的動作又能讓羅文感覺到他在寫字。

『謝謝。』

阿塔瑞格先表示自己的感謝,也想趁這次表現出自己的配合與無意要與他為敵。

『合作、我們。』

注意著對方的反應,他還在考慮是否要多寫一個『拜託』,只是阿塔瑞德感覺自己不能再表現得太弱勢,畢竟這地方不適合弱者生存。
EGAI_阿塔瑞格
他不能當弱者。

腦海中想著這句話同時,他的眼神也變了,像是狩獵者在伏擊獵物時的沉靜、專注,阿塔瑞格用這眼神看向羅文時,忍不住思考著自己的牙會不會有一天就會咬住他的脖子。

羅文的物種是一種比自己還嬌小的生物,看到名稱時就突然應出那生物的樣子,跟他的髮色一樣的赤紅色毛皮。

似乎很容易就能咬斷頸部的生物……

阿塔瑞格又習慣性地舔著尖牙露出舌頭再舔舐嘴,這些想法很快又被收回內心深處,因為他知道自己不能這樣對著救過自己的人。
羅文 ༄ EGAI
羅文的眼神在對方忽然伸手的瞬間變得銳利。

那隻手搭上來的速度不快,但那是赤裸裸的接觸。他的反射動作比理智更快,一瞬間他已經抬起手肘、右拳正要砸下去,但就在那一刻,掌心傳來了筆畫的觸感。

動作就這麼僵在半空中,他低頭,瞇起眼盯著手套上那幾筆緩慢劃出的字。
羅文 ༄ EGAI
他沒有立刻給出回應,眉頭蹙起,像是在咀嚼對方留下的字、也像是在質疑。他憑什麼要和對方合作?
眼前這傢伙是個沒辦法操使語言,而且才剛從垂死邊緣被救回的、半死的血包。自己沒有乘虛而入把他變成地上的殘屍已經是破格讓步。

但事實也明擺著:阿塔瑞格體型比他在這個環境裡更佔據優勢,且是個本來就有戰鬥能力的食肉物種。對方深受重傷所散發的血腥氣味,足以吸引其他獵食者;這樣的體格,在危險時刻也能擋刀;這樣的本能反應,即使負傷,也可能在他無法出手時咬住敵人的喉嚨。

——正因為如此,如果把這種野獸握在手裡,讓他在危險時當一面盾牌,或許會更划算。
羅文 ༄ EGAI
他正準備點頭接受,卻在那一刻注意到——對方的眼神變了。他全身的肌肉與神經瞬間繃緊,像是被刀口貼近頸側。
翠綠色的眼瞳不再是懇求、不是提問,不再是剛剛那個耳朵貼平、尾巴緊縮的病獸。

那是捕食者的眼。

羅文的視線慢慢下移,看著那張嘴微微張開,那些剛剛還只能發出虛弱低鳴的口,此刻正露出尖銳的牙,還有那不自覺舔舐的舌。

他頓時感覺一股怒火竄過胸口。
明明方才是他自己才差一點撕裂對方,如今竟在下一秒,被當成了獵物。那種冒犯感就像是利爪劃過神經。他沒有猶豫,原本僵在半空中的拳頭砸了下去。

『砰。』

不重,但結實地落在對方的額頭上。

「可以。」

他低聲說,語調冷靜到近乎無情。

「但你再用那種眼神看我——我不介意把你的傷再撕開。」
EGAI_阿塔瑞格
阿塔瑞格看到羅文的舉動他也有準備被攻擊心態。
他更名明白自已的眼神一定會被注意到,明顯的意圖怎麼不讓人生氣呢?
甚至前面還利用雙方在物種上先決條件的差異提出要求,被攻擊的當下阿塔瑞格也沒有任何閃躲和反射性的動作。

很乾脆地接受這個拳頭。

打在額頭上倒是一個有很意思的位置。
阿塔瑞格又習慣性地舔舔嘴,隨後便點頭發出短促的鳴叫聲。
EGAI_阿塔瑞格
確定對方答應的當下,他終於鬆懈了一些、帶著粗魯的呼吸聲和笨拙的動作緩緩退開一個位置給羅文。
儘管自己已經弄髒了大部分的地方,他還是讓位給對方一個能休息的位置,而自己變背對著羅文緩緩的捲曲身體,把長尾捲曲到懷裡似乎想要給自己保暖。

隨即更是很快地發出規律的呼吸進入夢鄉。
羅文 ༄ EGAI
羅文並沒有得到任何預期中的反擊或怒意。

阿塔瑞格只是安靜地承受了下來,連頭都沒偏開。他看著對方舔舐嘴角,發出一聲很輕的鳴叫,像是一種回應——倒不是屈服,更像是一種接受。
他皺著眉,感覺自己像是一拳打進濕軟的泥土裡。拳頭確實擊中了目標,但那股反震回來的無力感,讓他說不上是滿足還是煩躁。

而下一秒,對方便自己退開了——那身高大、骨架強壯的身體顯得疲憊又乖順,翻了個身,在床的另一側捲曲起來,背對著他,絲毫沒有防備。

羅文站在原地,什麼都沒說,只是看著那背影呼吸變得平穩,漸漸變成長而有節奏的吐納。是睡著了。
羅文 ༄ EGAI
直到那呼吸聲完全穩下來,羅文神經也沒有放鬆多少。
他的爪子仍未收回,指節還也殘留著剛才那一下的僵硬與餘震。他看著對方寬闊的背部、翻動的肩胛、甚至那時不實在睡夢中顫動一下的耳根。

羅文的眼神像是被那背影卡住了一樣,不解、甚至帶著一絲懷疑。他在想:是對方太天真,還是——太不把自己當回事?

他不明白。

太多東西交雜在體內——警戒、困惑、飢餓,還有未散的腥氣,干擾著他習慣的計算……他試圖理出一條清晰的線,但情緒像是纏住的神經束,理不開,只越糾纏越亂。

他不喜歡這樣。
他向來不喜歡不清不楚的東西,也不喜歡留白與模糊。

但即便如此,他的爪沒有落下。
他在能夠維持理智的時候,似乎下意識地把取走對方的性命從一切行為的選項中剔除,哪怕對方現在看來是多麼無防備、那條背脊形成的是一個狩獵者夢寐以求的完美角度。
羅文 ༄ EGAI
像是對自己的不理解感到煩躁,他轉身,走到離床邊最遠的牆角。那裡沒有遮蔽,但能一眼看見對方的全貌。

他不想思考。他甚至不想回憶剛剛為什麼沒有動手。

他只是坐下,靠著牆,將頭向後仰靠,尾巴收緊,手指無聲地收攏在膝邊。

在對方的呼吸聲之中——
他也闔上了眼。
羅文 ༄ EGAI
羅文 ༄ EGAI
EGAI_阿塔瑞格
不知道為什麼寫這麼長,兩個人都有彼此的糾結
同伴的血好好吃,謝謝同伴願意成為羅文的同伴(語無倫次)
EGAI_阿塔瑞格
羅文 ༄ EGAI :
其實前天就在想我們怎麼寫這麼長,我又想說還有TAG應該沒那麼多,結果還是很多。
沒關係,阿塔毫懸念的又收到一拳了,也給羅文吃番茄醬了
羅文 ༄ EGA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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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雖然這篇交流也沒能來得及畫交流圖但我有畫團子
┋班傑明.賽特利安
羅文忍住本能救治的模樣太帥了
而且好溫柔,經歷過夜晚的發狂,明白對方不可能撐得過所以想讓對方進安全屋避難,太讓人心動了!!!
阿塔瑞格的血一定很甜才能讓羅文又差點失去控制(不是
阿塔瑞格想知道名字的那段好可愛!!!!腦中浮出大貓貓縮著身體努力戳著手環的模樣
原本以為阿塔瑞格是獨來獨往的人,滿意外會想跟他人合作的,還好羅文也接受了,雖然過程有點暴力(?)
兩個人一起合作一定可以活著離開伊甸的
羅文 ༄ EGAI
EGAI_阿塔瑞格 :
從此開啟羅文把打阿塔當作興趣的日子……
但是我喜歡寫舔舔,同伴請讓羅文多舔(羅文:(忍住))

┋班傑明.賽特利安 :
oO(在一個中之完全沒有想過的地方被誇帥跟溫柔了呢羅文)
好好笑我們寫好多謝謝你看完!我也覺得貓貓阿塔需要跟同伴交換名字的地方可愛到讓人想搓揉()
羅文跟阿塔照理來說都是單打獨鬥派 不過當同伴很好……希望他們接下來也可以活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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