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定交流／ 🐟苦窮打工人 】

　　他們今天都要早上出門。

　　羅梅洛只是在床上多賴了兩分鐘，哈沃林就已經高效率地完成洗漱跟換裝準備出門了，他自知跟不上羅梅洛，但也頂多是差個一兩分鐘的事情。

　　所以當他出門的時候看到哈沃林與旁人對話時，他是有點訝異的，主動搭話的那位似乎是他們的鄰居，一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矮小的白髮少年，他們怎麼會在一塊兒？

　　在他走近的時候，看到哈沃林開口對少年說了一句話：「不用了，我不需要。」

「這樣啊！你不喜歡吃甜食嗎？」
麻咕勒把保鮮盒放在抬起的右腿上用蓋子蓋起來，封好剛被米羅斯分送過來的薑餅人餅乾。

「那喜歡吃鹹食嗎？我在附近的披薩店打工，那家店的披薩很受我朋友歡迎哦～
我們家也常常買回來吃，如果你喜歡披薩，我帶幾片——」

　　「不必多費禮費心，我沒有與人打交道的習慣。」哈沃林的拒絕非常斬釘截鐵，他本人覺得這個回答沒什麼問題，但在遠處看的羅梅洛都覺得這有些太冷漠了。

　　「我還有事情，先走了。」接下來，連一個正常的「再見」都沒說，哈沃林只是看了下手機的時間以後轉身離去，留下麻咕勒一個人在原地。

　　天啊，雖然早就知道哈沃林的個性如此，但面對一個活潑開朗又熱情的少年，羅梅洛還是覺得有點於心不忍，便走到了麻咕勒的身邊，一邊想著該怎麼跟這位鄰居解釋，所以他首先看看少年介不介意方才的事情經過。

「啊、好⋯⋯」

當哈沃林簡潔有效率的步伐走到身後了，麻咕勒的的回話才虛虛地飄了過去。拿盒子的手懸在半空，站著。

聽到腳步聲再度靠近，他馬上上往側邊閃了一小步，猛然轉頭望向羅梅洛的表情僵在燦笑和閉嘴之間。
「⋯⋯噢、」

「嗨，你⋯⋯你也要出門嗎？」他的語調少了驚嘆號或波浪符。

「路上小心。」朝羅梅洛揮揮手，把盒子牢牢壓在懷裡，僵著不動。熱情的鄰居罕見地沒有再自顧自的多聊幾句他的家常話。

　　「……」他感覺有點難過嗎？羅梅洛不確定，但這不妨礙他稍微做點關心跟解釋：「希望你不要介意，他對每個人都這樣。」

　　「雖然我可能沒有資格說他，但他確實非常不擅長交際。」他印象中，這位鄰居向來都蠻開朗的，突然這麼一回可能真導致他有點自我懷疑了。

　　「……你還好嗎？」所以他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

聽到鄰人親切的解釋，他張了口，又閉起來。

「……」笑意漸漸從他臉上淡去，變成小苦瓜蛋的表情。麻咕勒的眉毛變得比平常更八字，垂下視線，低頭看著保鮮盒的白色邊邊、和有點灰塵的樓梯間地板，白色睫毛用陰影降低青色瞳彩的亮度。

「……我不知道。」垂下肩膀，微微地拱著背。「我只想到我不該那麼做。」

「……為什麼我沒發現？」握拳，輕輕敲了一下盒子的側面。
像是在詢問對方、又喃喃地像自我質問。
為什麼我沒發現？

　　「別這麼想，這絕對不是你的問題。」羅梅洛的安慰不但沒有停止，還因為麻咕勒看起來更加難過的表情而更關切了些：「你是個親切又和善的鄰居，但他不是，你只是碰巧遇到他，一般人絕對不會像這樣拒絕你，我就不會。」

　　「你很善良，遇到這種事情想得不是責怪他冷漠無情，而是先自省，可這真的不是你的錯，如果要嚴格一點說，錯的是他。」

　　羅梅洛在一大串解釋過後，將雙手輕搭在麻咕勒的肩膀上，稍微低下頭看著他：「別難過，好嗎？」

面對羅梅洛站在他這方的體貼安慰，他有幾次張嘴發出了沒有聲音的“我⋯”，還有“但⋯”。
嘗試對上對方的眼睛，但視線彷彿一直被千斤重的鐵塊綁住下沉。

直到對方將手搭上肩膀，佔據了他的注意力，跟他舅舅的身影重疊上了。
「⋯⋯」有時候忘記記憶之後，漢克也會這樣用放大版的臉站在面前，說一些話⋯⋯我記得那時我會很安心，但事後問他那時說了什麼，他都不願意再說。

「嗯、好⋯⋯」麻咕勒點頭直勾勾地盯著羅梅洛的眼睛，呆愣愣。

「唔」忽然稍快地眨著眼看地板，少年抬手胡亂摸了下自己的後腦勺。還是有點無措，不過是另一種，眼裡的陰影大致散去。
小孩子再度抬頭，臉頰微泛紅，看著大哥，「謝謝你，我現在不難過了。」

「只是⋯⋯我應該要⋯⋯」猶豫。
「啊、你要出門嗎？我可以⋯⋯問你問題嗎？」

　　「我不趕時間。」羅梅洛看著似乎重新振作起來的少年，這才放下了雙手，稍為安心了下來。

　　剛才少年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太難受了，一股腦兒的熱情被澆滅的感覺肯定很不好受，但羅梅洛也沒辦法責怪哈沃林，他們相處久了，他知道自己的搭檔是什麼個性。

　　「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他確實沒什麼要緊事，晚一點再到也沒問題，暫時把時間先留給眼前的少年。

聽到對方說了不趕時間，少年才再次露出兩顆虎牙。
「謝謝你，羅梅洛。」

「我想問⋯⋯」
噢，這是個怪問題。
麻咕勒把盒子放在懷裡抱著。
「我以後遇到他，該怎麼辦？」

「繞過他也許比較好？他喜歡一個人，你覺得他⋯⋯」
「他看到我的時候會心情不好嗎？」
失焦一瞬，然後抬頭有點緊張的看著羅梅洛的眼色。

　　「點點頭打個招呼就好。」哈沃林並不是冷漠無情，打招呼他還是會點頭示意的，但也僅此，羅梅洛認為最好的相處模式就是保持距離，維持社交禮儀。

　　「相信我，他想得甚至沒有你想得多，他很不會替別人著想，會直接離開也是因為他有既定行程要走……不如說他天天都有既定行程要走，所以沒有什麼可以跟他聊天的機會，他非常死板。」

　　羅梅洛一邊解釋著，一邊想著哈沃林跟他自己之所以能夠有比較多的交集，還是因為他們住一起。

　　「他看到你不會心情不好的，只是他的生活不是睡覺就是工作，連假日也是，他沒有人際關係可言，聽起來有點可憐，但是他並不在意這件事，這是他的毛病。」

　　「不要擔心，他不是討厭你，他一視同仁，對我也差不多。」

聽著對方的話，有些緊繃的肩膀漸漸卸下了力。

抬起頭睜圓眼仰望對方，或許能讓人幻視他緩緩抬起的飛機耳和蓬鬆尾巴。
「是這樣……？」

呼出不知何時開始憋著的氣，他快快多做兩次呼吸吐氣，覺得空氣很新鮮。
「那就好。」少年把眼睛閉緊緊，忽然原地小跳兩下，彷彿抖掉了什麼，「我只怕他不高興……只要他真的不會介意就好了，嗯！」

羅梅洛的保證漸漸帶回了少年的精神。
「只點頭打招呼、沒有聊天……」抓了抓頭。他在思考怎麼做這對其他人來說易如反掌的事，大概要想一會兒。

　　「……不然，直接無視他也可以，他並不會介意。」這個提案似乎讓這孩子困擾了，羅梅洛改了個說法，也沒說謊，哈沃林真的一點都不介意，對他而言有沒有打招呼都是不重要的，他完成工作才是最重要的。

　　「不用想那麼多，你就把他當作不親切的人，或者完全搭不上話的路人。」
　　「……他很單純，沒有那麼多複雜的心思，只是你們剛好是個性差距很大的人。」

　　雖然羅梅洛想說哈沃林其實是好人，少年只是碰巧遇到了他趕上班的時候，平常他可能會收下……一類的話，但他也擔心少年再一次在哈沃林忙碌的時候打招呼，那肯定又會受傷的。

「噢不、無視……無視更難。」急忙用雙手擺手，手上的餅乾咣咣響。「我只是在想該怎麼做而已，我從來沒有搭話之後不聊天……」
「以前如果有人不想聊，都會直接叫我走、或說他們趕時間，我只要聽他們的走掉就好了。那個、點頭打招呼……」
小聲了點。
「我不確定怎麼做不怪，我要在點了頭之後大步走掉嗎？還是站在原地，看著他離開？也許開始看別的東西……」

　　「……」這種情況確實不好辦，羅梅洛也在陪少年思考著，確實點過頭以後離開就好，但這對少年來說好像不容易，可偏偏哈沃林那種個性……真讓人困擾，他想。

　　「或許……點過頭以後就可以離開了，這並不會很怪，你只要對他如此就好，他也不會覺得怪，他……真的不會想那麼多，他也很難想那麼多。」

　　「老實說，他可能在這方面有些障礙，關於交際與互動的部分。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我也希望你諒解他，正常人並不會這樣，除非他們真的趕時間。」哈沃林今天也不算趕時間，他只是有事情要做……如果趕時間的話他甚至不會看一眼。

　　「你也不用特別想該怎麼做，簡單的點頭打招呼以後，他就會馬上走了，其實不會尷尬到哪去。」
　　「你要試試看嗎？我可以模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