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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交|vL|沃夫岡| ▋I ▋吳 & ▋I ▋Konstantin |Chapter 1|兒童醫院詭異信件事件

自俄羅斯小隊來到東德舊日月宗進行交流後一週,沃夫岡還沒想好該用什麼心態面對康斯坦丁,情報部門已經給他與吳的小隊帶來新的任務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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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薩克森安哈特分家上呈了一件A級調查任務,韋爾尼格羅德小鎮一間兒童醫院傳出疑似不可名狀信件騷擾,分家接連處理了七起來自醫院的認知汙染案件,追查不到信件來源,事發間隔越來越短,判斷任務潛在危險等級超出能力範圍,此項目便輾轉到了本家情報部門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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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你們不是調查導向的小隊,不過剛好藉這個任務交流雙方小隊的調查方式怎麼樣?」法法洛笑瞇瞇地將裝著任務相關文件的資料匣遞給他,「這會是吳接的第一個A級任務,剛好也趁這個機會試試他的能力有沒有達到A級標準。」

「收到。」沃夫岡接過資料匣,蹙眉,「出任務的只有我們和俄羅斯小隊?」

「嗯嗯沒錯,好好相處,OK?」法法洛吩咐道,「……哦對、我預抓任務時程可能會花三天左右吧,我會幫吳那邊請好保母,你也事前告知他一聲哦。」

「了解。」

「自己處理住宿哦,到時候再把帳報給我。」

「明白,辛苦你了。」

「知道我辛苦的話是不是該請我喝杯啤酒?」

「下次吧,你最近喝太多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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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短幾句寒暄結束了對話,沃夫岡拿著任務資料離開情報部門。
把資料影本轉交給阿列克謝,他沒有多聊。回房辦公前經過康斯坦丁的房門,沃夫岡只瞥了一眼就匆匆走過。外宿任務讓他想起兩個多月前的巴黎任務,但他告訴自己不必多想。

這一週以來,康斯坦丁一次也沒有正眼看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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驅車前往哈茨山脈旁的小鎮韋爾尼格羅德,遠遠就能看到宏偉的韋爾尼格羅德堡,時值冬日,觀光客稀少,意欲前往布羅肯峰的登山客也不多,住宿費低廉,沃夫岡給自己和吳找了一間附廚房和衛浴的民宿雙床房。至於俄羅斯小隊,阿列克謝說他們習慣小隊四人各自處理,沃夫岡想起他們屬於下了班就是陌生人的類型,也就沒有從旁協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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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標就是那裡,轉角那一棟藍色的。」

德國時間上午八點,莫斯科時間上午九點,他們與俄羅斯小隊在兒童醫院前方會合。
沃夫岡領著吳前往時,指著那一棟醒目的獨棟大宅,牆面是淺藍色的,看起來並不像醫院,倒像傳統的童話故事的宅邸,不追求現代冰冷的建築風格,許是為了降低兒童對醫院的排斥感。

「雖然是調查任務,畢竟也是交流計畫的一環,學習交流也是目標之一,我們先看看俄羅斯小隊怎麼做吧。」沃夫岡回頭對身後的吳說。

他心底也很好奇,有兩名恐水人在的隊伍會怎麼展開調查。
▋I ▋吳
「俄羅斯小隊.......」

吳看著面前的一行人輕聲重複沃夫岡隊長的字句,眼底閃過的狠戾很快被臉上的揚起的笑容取代。

「好啊,我們就先看看吧。」

那隻藏在口袋中的指虎,被主人緊緊捏著。

冷靜點,吳,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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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坦丁。」

從宿醉的沈重腦袋中回過神來,阿列克謝一棕一黑的眼正凝視著他,啊,對了,有一點點的流露都會被對方察覺,他們實在相處太久了⋯⋯

他們眼神交流了兩秒,確認完狀況後才轉過頭去。

阿列克謝表現的很好,在這一週內,訓練人方面上沒有一點挑出錯的地方,只是過於沈默,這次的任務剛好能夠考驗他是否已經可以主導大局。

「有感受到什麼嗎?」

他克制自己不要揉著發脹的腦袋,醫院的三樓、靠近另一邊的地方盤踞著令人膽寒地黑煙⋯⋯
太濃、太厚,像有人把不可名狀的嘔吐物堆在那處。

提醒完阿列克謝後,黑髮男人轉身,告知沃夫岡不可名狀佔據的位置,並詢問道:「具體有多少數量,我需要靠得更近一點才能確認,沃夫岡同志,你想怎麼行動。」

阿列克謝停下,回頭看了眼康斯坦丁,繼續說道:「但這裡沒有好的狙擊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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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調查任務。」沃夫岡蹙眉,再次重申任務單上的原則,又補上一句,「這裡還是兒童醫院。」

他不知道是不是溝通有誤,還是俄羅斯小隊真的打算在兒童醫院裡開槍。
三樓是一個集中地點,但原因呢?那裡有什麼?那些可疑的信件是針對三樓裡的某種東西而來的嗎?沃夫岡想,不先看過信件不太可能知道答案。

「我想先去找收信的負責人,確認一下那些有問題的信件。」沃夫岡看了身旁的吳一眼。隊伍內有戴環者在,意味著有能夠安全解讀信件的人,前提是那些信件真能被解讀的話。
▋I ▋吳
「我跟你去吧。」

吳對上沃夫岡視線時,那雙黑眼裡的翻攪深色漩渦停消了。

兒童病院裡有需要幫忙的孩子,拿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孩子下手太令人做噁了。

他無法原諒傷害那些孩子們的東西,管他是人還是什麼鬼東西。

吳壓下內心的煩躁,鬆開口袋中的指虎,聳了聳肩,幾乎成功的使自己恢復成原先輕鬆愉快好相處的模樣。

「我們走吧,沃夫岡隊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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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列克謝皺起眉,看著沃夫岡,那一瞬,康斯坦丁知道他要講什麼——

沃夫岡同志,有必要的話就算是調查任務,我們還是得開槍。

他用一個眼神制止住了對方的話,阿列克謝更加地困惑,但還是繞過開槍話題,說出狙擊點位為什麼重要的理由:「我跟伊萬諾維奇少校都是恐水人,太靠近現場的話,有小概率會被附身或認知污染。」

「雖然有配套措施,我們加入偵查也會更加順利,但在進入醫院前還是要提醒你們兩位。」

康斯坦丁鬆了口氣,在某些方面,阿列克謝比他還一板一眼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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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岡遲疑了一下,兩個恐水人若同時遭到認知汙染,肯定是難以收拾的局面,若對方身上又配槍,恐怕一場調查任務足以演變成國際問題。

「如果你有這方面的疑慮,那我們分頭行動吧。」他對阿列克謝提案,「兩組各配置一名戴環者和恐水人,這樣偵查和配套措施都能顧全。」
▋I ▋Konstantin
康斯坦丁清楚地看到對方臉上浮現的神情,和一連串抖豆子般的困惑:拆開來?莫斯科第二驅魔小隊要拆開來?他跟他的狙擊手要拆開來?

康斯坦丁沒有插手阿列克謝的決定,根據情況隨時調配也是他該學習的。

「⋯⋯是個⋯⋯還不錯的提議。」阿列克謝的運轉程式要壞了:「沃夫岡同志,我先說明下我和伊萬諾維奇少尉在感知上的差異,他能從很遠的地方就抓到不可名狀大致的位置,但數量和具體活動不太準確,我則是要有一定範圍才能清晰追蹤⋯⋯」

「雖然精準、不太會有落差,但我的感知黏上它們的速度很慢。」

在阿列克謝進一步詢問要怎麼拆分前,他還是抬頭看了眼康斯坦丁。

「沒有狙擊點位,隊長,不是嗎?」
他輕輕地把對方推到該專注的事上。

他們也不是狙擊手跟觀測員了。

「沃夫岡同志,你想怎麼調配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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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同志」聽起來實在刺耳。沃夫岡在此時不自覺想起列爾基在巴黎時的玩笑話:「俄羅斯小隊那些人講起話來超他媽像我阿公阿嬤。」
他很快撇除這一瞬的分心,回望阿列克謝。

「我只是提出建議,是否採用,以及該怎麼配置,由貴小隊自行判斷,這是合作任務,而我不是你們的隊長。」

誰來都可以,或是他和吳獨自行動也行,雖然放著俄羅斯小隊獨自行動可能有安全疑慮,但對方是有一定經驗的隊伍,總不至於在兒童醫院失控殺人,那太像菜鳥才會做的事。
心底某一處他甚至暗自希望,最好別是康斯坦丁。

想著,沃夫岡在等待答覆的期間,不自覺將視線移到了身旁的吳身上。
▋I ▋吳
兩名隊長用吳不在乎也不關心的術語分析戰略情報時,吳先是掃了一眼有沃夫岡周圍,確認沒有奇怪的東西之後,才有些無趣地分神看著周遭。
童趣十足的佈告欄上貼著大象和長頸鹿的手作剪紙,海報上也全是可愛的小動物們。
唯一違和的東西除了三樓的鬼東西之外,就是兒童醫院裡站著武裝好的驅魔小隊了。
這幅情景不知道南北北要是看見了,會不會更不敢來醫院了。一堆帶槍,滿臉橫肉的人,對彼此嚴肅地報告,想用專有名詞砸死對方。
巴拉巴拉巴拉,滾開啦,俄羅斯佬,昨晚的雙人房是我睡的。
正當吳在內心消極叫囂時,沃夫岡像是察覺了他念頭似地,突然看向吳。
「別看我。」
「我不想跟伊什麼鬼少尉,有什麼天殺的分組關係。」
吳管住了自己的嘴,迎上沃夫岡的視線笑了回去。
「這不是合作任務,根本是意圖製造他殺機會的任務,但你是隊長,所以你說得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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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吳的微笑,沃夫岡赫然察覺自己的失禮,略顯尷尬地移開了目光。

吳鯉。

他想起那個在澡堂淋浴間被迫不斷重複直到發音完全正確的名字,熱度稍稍攀上了臉龐。
▋I ▋Konstantin
康斯坦丁不想從莫斯科第二驅魔小隊裡被拆出來。
尤其是看到他們倆對視、沃夫岡臉頰發紅的時候。

什麼時候才能饒過我?
吳有遵守他們的約定嗎?

他只是想不去看那些刺眼的,乖乖地不把自己搞死,再過三個禮拜回到莫斯科,把這一切都輕巧地說拜拜,接下來他們兩個會怎麼發展都和他沒有關係。(或許吧)
康斯坦丁胸膛的那口氣喘不上來,但工作時間,還是保持一副面無表情的樣子。

「康斯坦丁。」
阿列克謝從思考中抬頭,配合他多年的觀測員第一次誤解了他的狙擊手:「你去和德國驅魔小隊一起。」

他沒有質疑對方,隊長的判斷不會被質疑。
甚至多方角度下來,阿列克謝判斷的很好。

除了跟德國小隊兩個人詭異地關係外。 康斯坦丁只是默默地把狙擊槍給卸了,交給伊芙放進車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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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阿列克謝的指令,沃夫岡的心往下一沉,腦海有一瞬閃過他拿槍爆破康斯坦丁腦袋的夢境,但下一瞬又被自己輕輕抹去。

「請多指教,康斯坦丁。」來得及阻止自己前,他已經下意識伸出手,畢竟這是他所習慣的國際禮儀。
▋I ▋吳
頂你個肺,插你個胃,㩒你個肚臍當緊急掣!
「請多指教,康斯坦丁。」
吳微微笑了,拉過自家隊長的手,將手上的地圖還是什麼鬼東西放上沃夫岡手上,自己則伸手去拉了康斯坦丁的手。
「多指教啊。」
▋I ▋Konstantin
康斯坦丁停頓了兩秒。
他輕輕地握住吳的手,在沃夫岡伸手的那一瞬,有個錯覺盤踞在腦海。

那好像他們初次見面的樣子。
但吳虎口上的繭咬上皮膚,提醒現在他們可不在巴黎,沃夫岡的目光不會、也不該重新放在他身上。

握緊那隻想把他的手捏爆的手時,他抬頭,沒說主詞的飄出一句:「請多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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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塞了一張兒童醫院平面圖的沃夫岡滿臉困惑,看向保持微笑和康斯坦丁握手的吳,想不透吳的真意,只能猜測也許吳是要自己帶路?

「收信室在這裡。」他指了一樓一處角落,「我們先去確認信件。阿列克謝,你們呢?」
▋I ▋吳
收回手,吳站回沃夫當身邊,明顯地用手掌蹭了蹭褲子,就只差沒有跺腳甩掉那種不舒適的感受。

濕淋淋的,跟河底爛泥沒兩樣的精神狀態,可不是你真正的樣子啊,康斯坦丁。
▋I ▋Konstantin
阿列克謝把渾身的武器卸到只剩一把手槍,他抬頭,冷靜地說:「我們先去二樓的消防梯上,至少要確認不可名狀的數量,追蹤他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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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了,如果需要支援,對講機聯絡。」沃夫岡盯著阿列克謝的手槍,補上一句,「槍聲會驚嚇到兒童,不到萬不得已別擅自開槍,近戰為主。」

他將平面圖摺疊收回口袋,很快看見了走廊盡頭掛著的收信室招牌。

「走了。」他回頭呼喚,盡可能不把目光放在康斯坦丁身上。
▋I ▋吳
「走吧走吧。」
吳撈出手指虎套上後,貼著沃夫岡截住綠眸直視的路徑,側身將自己安置在路徑上。
除了忙著布局路線之際,吳仍留心聽見了醫院內還有兒童尚未撤離的訊息。
吳突然想起沃夫岡之前提過的守密,或許這個任務驚動的人越少越好。
但是那些孩子們,還那麼小……
▋I ▋Konstantin
康斯坦丁迅速整理好了心情。
或者說,把那口氣給憋回了腹腔。

他跟在他們的後面,將視線從晃動地紅色馬尾偏移,短暫地在黑色狼尾上停留,接著,從耳膜處開始膨脹的不適感侵襲大腦。

「收信室裡有東西殘留在裡面。」他咬著臼齒,把不適感驅逐出去:「不是不可名狀,但讓人很不舒服。」
▋I ▋吳
「我走前面吧。」吳一個跨步,擋下準備開門的沃夫岡。「你們的耶穌基督派上用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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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大概只是信件而已。」沃夫岡推開攔在身前的吳,率先進入收信室。

身穿軍服的康斯坦丁顯然引起了一些警戒,當沃夫岡開口以德語招呼負責人時,對方的目光在門外的康斯坦丁身上打轉,但似乎是因為驅魔人前來一事早已由上級告知,負責人在了解沃夫岡等人的來歷以後還是拿出了問題信件。

「今天早上又收到了兩封,每次收到我們就丟掉或燒掉,可是還是一直寄過來。」

沃夫岡接過信件,仔細端詳,信封看起來沒有什麼大問題,聞起來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氣味,有點像是女人的香水。
信件沒有封緘,沃夫岡能輕易取出裡頭的信紙。

「別看哦,看了會發瘋的。」負責人提醒。

「謝謝關心,沒事的,我們有特殊體質的專才。」沃夫岡將信紙遞給身旁的吳。
▋I ▋吳
吳鯉,咬錢的小鯉魚啊,媽媽很想你。

交到手上的信紙差點沒有被吳脫手甩出,他費了好大的勁才壓下自腦中竄起的聲音。

那不是認知汙染,戴環者不可能被認知汙染。

那只是來自過往的玻璃碎片,突然被拉到眼球前方而已,像是某種極為容易接受到暗示的突發性精神疾病?

誰知道呢?

吳鯉眨了眨眼,發現那是一幅用蠟筆畫成的小房子,房子前方站了一個牽著火柴人小女孩的火柴人媽媽?

他不確定是不是媽媽,但他唯一確定的是,這封信得銷毀。

「啊啾!」

吳故意打了個大大的噴嚏,直接將紙給撕爛了。

「哎呀,上面的香水味太刺鼻了,一個不小心就揉爛了,抱歉啦。」

抱歉啦,得讓你討厭我了。
▋I ▋Konstantin
危險。

在信件被撕爛的瞬間,每一根神經都在咆哮出警告,蠟筆痕跡從臉皮浮光到眼球上,下一秒,一股邪惡的氣息在他們的正上方跳動了一下,而信裡頭即將低語出的暗示靜靜地消散在空氣中。

「範圍變大了一點。」他揉了揉眼皮:「感知到的範圍變大了一點點,很不明顯,要認真感受才能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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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岡愕然看著吳將剛到手的線索撕成碎片。

「吳?」

他無意搶回紙片,但還是難以相信吳的行為,竟然因為打噴嚏而撕毀了線索?不,吳是這樣冒失的人嗎?或是吳不曉得那是重要線索?一定是自己沒有做好事前溝通!
聽見康斯坦丁的狀況匯報,沃夫岡捏了捏眉間。
也罷,撕了就撕了吧。手上還有另一封,下次遞給吳之前好好說明就行。

「有看到信上寫著什麼嗎?」沃夫岡追問。
▋I ▋吳
看著那雙逼問的綠眼,吳藉著彎腰綁鞋帶躲開目光,思索著說出口的事情可能造成對方認知汙染的機率。

一如既往地,身為驅魔人,吳是百分之百的不合格的。他在乎的事情太少,放得比重又太重了。

可是,這次不是路人甲乙,是一群孩子啊。

吳抬眼對上自家隊長有些惱火的目光,小聲地斟酌地說出他看到的東西。

「……畫了一間房子和火柴人母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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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兒童的畫作嗎?」沃夫岡心中有了幾個預想,但還沒辦法肯定,率先拿出另一封信,將信紙抽出遞給吳,卻在後者接下前捏緊了信紙,「好好解讀,吳,不要撕毀線索,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我們很仰賴你的情報,你要相信自己,也相信我們。」
▋I ▋Konstantin
康斯坦丁將視線放到沃夫岡手上的第二封信,彷彿能穿透紙張、凝視地聽到那句咆哮。

「我!畫了!很久!耶!」
小孩子?男孩還是女孩?

聲線太尖,他聽不出來。
▋I ▋吳
「好吧。」

吳嘆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從終於鬆手的隊長手中接過信封。

信紙上仍是同樣的房子和火柴人母女,這次吳努力不轉開目光,逼自己看得更加仔細一點。

「有一隻狗?房子後面有一隻狗,狗的嘴裡還咬著小熊玩具?」

吳將信紙翻過來看了看,又謹慎地嗅了一口。

「上面的屬名我無法判讀,但灑滿信紙的香水味後方有一股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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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味?」

沃夫岡湊近嗅聞,並沒有聞到血鏽味,意味著這是只有戴環者才能解讀的情報。
鮮血是記憶?還是被灌注到信紙的能量?

「狗和小熊玩具的圖面能夠判讀嗎?像是大人的畫還是小孩的畫?」
▋I ▋吳
「小孩子的筆觸,大約三、四歲左右。」吳頓了一下。「……南南北北也很長畫這種小房子和人,狗和小熊玩具畫得很小,幾乎就是一個點?還是一坨線團?無法清楚判讀。」
▋I ▋Konstantin
「那不是玩具小熊,是兔子。」

康斯坦丁拒絕在聽那個孩子尖叫,把血漿藥丸拆開來,含到嘴裡,讓聖血慢慢地滲透入喉嚨。

下一秒,他腦袋一片空白,抬起頭,盯著吳的眼睛,問了一句:「南南北北?你有孩子?」
▋I ▋吳
「干你屌事啊。」吳在腦子來得及約束嘴以前開口了,最後又在沃夫岡的注視下,收束成禮貌的敬稱。「……少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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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岡沒能聽懂吳的前一句話,當他正準備聆聽吳的意見時,只聽見吳喊了一聲少尉,於是他重新將視線移向康斯坦丁。

「兔子?你怎麼知道?」沃夫岡瞥向吳後方的康斯坦丁,看對方正服下聖血藥丸,一愣,「你感覺到了什麼嗎?康斯坦丁。」
▋I ▋Konstantin
「尖叫,打開信、撕掉信的時候有孩子的聲音一直在尖叫⋯⋯他?她?一直在說那是姐姐?狗狗叫小黑還是什麼的?我德文不太好,但兔子還是能聽懂⋯⋯可是說那是不可名狀又太直接,是一種很複雜的感受。」

他揉著眉心,沒去管吳的挑釁。

孩子、孩子⋯⋯兩個孩子,操他媽的,他怎麼敢做那個白癡約定?還想延長時間讓有家庭的男人去照顧自己的孤獨?哪來的臉啊?

得解約了,他想,把精神專注回任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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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岡愣了一下,「你懂德文?」
▋I ▋吳
「等等,隊長,這封信……還留著嗎?」
吳本能地想撕毀這張讓他心底發毛的信紙,但仍拿著信,維持著臉上的笑意,徵詢沃夫岡的意見。
他希望那笑容那他看起來像一條乖順的狗,而不是說溜嘴急欲張嘴咬殺前人的瘋狗。
我有沒有小孩,不甘你的事,聖人,少那副表情了。
▋I ▋Konstantin
為了你學了一點。

「為了交流或生活能夠更順利一點,我去別的國家出差多少會學一點當地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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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康斯坦丁學了「兔子」?沃夫岡心底懷疑,到底什麼情況下會用到「兔子」這個單字,也許康斯坦丁打算學兔肉料理?不……那根本不是現在該關注的重點。
沃夫岡把康斯坦丁做料理的背影迅速從腦海中抹去,聽進了吳的提問。

「不用,銷毀吧,既然旁邊有人會被影響,而且我們已經拿到情報,就可以銷毀了。」

他接著又向負責人詢問了一些話,大抵上與事前得知的任務內容相同——受到認知汙染的對象大人小孩皆有,沒有規律,沒有共通性。受認知汙染的孩童目前大部分已經被父母接回家了,但還有兩位仍在住院。
沃夫岡確認了他們的位置,兩位都在(dice4)樓。
向負責人致謝,沃夫岡率先離開了收信室。

「我們先去找那兩個受過污染的孩子。」他向身後兩人說。
▋I ▋吳
吳撕碎信紙時,聽見了康斯坦丁提到過的尖叫。

某種不甘示弱幼稚的情緒,鬆開了他急於護主的心思,吳這次稍稍仔細聽了撕碎信件後的聲音。

發現那是還未變聲的小男孩的聲音,清亮卻扭曲地反覆說著「姐姐」二字。

北北的臉孔閃過的一瞬,吳逼自己不再去看去聽,直接將信紙揉碎。

就連只是在記憶中想起,吳也不願意讓那孩子出現在這詭異的地方

別在這時候出現啊,笨崽子。

「我們去找孩子的時候,我負責談話好嗎?」

吳的內心閃過兩個高頭大馬、面容嚴肅的人嚇哭孩子的畫面。

「先讓我跟孩子講講話,之後如果隊長要談也沒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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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沒有問題……」沃夫岡稍稍蹙眉,「但我不確定對象的英語能力如何,吳,你會簡單德語嗎?」
▋I ▋吳
「會啊。」

吳笑著講了一串早安、午安、晚安還有請、謝謝、對不起之類的德語。

「基礎對話沒問題,況且這個,才是小孩國共通語言呢。」

吳從懷裡摸出一串小熊軟糖,在沃夫岡面前晃了晃,接著笑嘻嘻地撕下一包塞進沃夫岡外套口袋。

「先給你一包吃甜甜保平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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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膜上的尖叫聲更銳利了。

在紙張撕碎的那一刻,頭頂上不安的跳動更加明顯,那是聖血都壓不下來的痛楚感知,他深吸一口氣,聽到吳的建議後,將視線從他身上略過,停在了胸前那對戒指上。

孩子,兩個孩子。
從進入醫院後的種種行為讓康斯坦丁隱約察覺吳是個還不錯的父親,尤其是那包小熊軟糖。

哇,康斯坦丁,你真是個王八蛋。

他沒有加入他們關於誰要去跟孩子談話的問題,對講機裡沙沙傳出聲音,阿列克謝冷靜地報告著:「少尉,原本三樓的不可名狀有十五,但在一瞬間突然變成了十七。」

信上的附著物顯然與三樓的東西有直接關聯,他有點不合時宜的打斷溫情談話,把這個發現告訴了沃夫岡和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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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小熊軟糖。」沃夫岡摸摸口袋裡的糖果袋,彷彿領悟到了什麼,但也可能又只是一次會錯意。

康斯坦丁的報告在此時傳來,沃夫岡回頭,思索著三樓同伴們傳來的報告。

「我們不能現在去三樓。」他瞥了一眼身為恐水人的康斯坦丁,「你認為呢?康斯坦丁,不可名狀全部只集中在三樓嗎?」
▋I ▋Konstantin
很難說,他的位置感知一直都沒有到很精準。
要他說,更像二樓和三樓中來回浮動。

那種像心跳般的黏稠感還爬在耳膜上。

「阿列克謝,確切地位置在哪?」
對講機外傳來一陣沙沙聲,下一秒,列文用俄語清晰地說了一句:「我要帶著聖血包靠近了。」

過了兩分鐘後後,他返回,一陣電流後,阿列克謝低語道:「不在走廊、也不像在病房內,它們的位置沒有移動,不然不可能對戴環者沒有反應。」
「⋯⋯所以不在三樓?」
「是的,列文也沒有感覺道,不像三樓的空間裡。」

話停頓兩秒,阿列克謝突然說道:「感覺很扁、像趴在地板上面,需要我再去確認嗎?」
「先繼續⋯⋯不,阿列克謝,你決定就好。」
「收到。」 康斯坦丁回頭,用英語和另外兩個人簡短報告剛才的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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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止的不可名狀、信件……想起兩年前害自己墜落三樓的元兇與這起事件的相似度,沃夫岡腦海中閃過一些可能的答案。

「這次我們要面對的可能是類似咒物的不可名狀。」他分享自己的看法,「他們透過信件從外部進入兒童醫院……如果收件負責人說的全部信件已經銷毀的話是真的,那麼表示這個不可名狀具有自我擴散的能力……透過某種媒介固著在醫院的物體上。」

只聚集在三樓,表示三樓應該有大量的「某種媒介」。
只是,媒介是什麼?又是什麼人出於什麼目的把信寄到這間醫院裡,他想,接下來的兩個孩子應該會給出一些線索。

言談間,三人的腳步已經來到二樓,房號201,十歲男孩漢斯,據說是這間醫院第一個受到認知汙染的對象。
沃夫岡敲了敲門,得到進門許可後望向身旁的吳,示意接下來的對話將由吳帶領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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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點了點頭,側過身,放輕腳步走入201號房。

房內的空氣滯悶得令人腦袋有些發暈,小小的對外窗緊緊關著,房內唯一的光源來自於男孩頭上那盞滋滋作響的日光燈。

坐在床上的男孩沒有看向門口的陌生人,只是靜靜地看著沒開的窗子。

這個十歲的男孩半點肉沒長,纖細瘦弱的骨架,讓人以為他是年紀更小的孩子,男孩失去色澤的黑色長髮披散在肩頭。

這些加總起來,讓那孩子就像一隻誤闖人界的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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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我是吳。」

吳繞到漢斯面向的對外窗,讓自己的神情和肢體放鬆下來後,隨興地盤腿坐在距離漢斯不遠地板上。

「要吃糖果嗎?紅色的最好吃喔。」

「我知道你是誰,姊姊有說天使要來找我了。」小小幽魂的聲音聽起來也小小的。

「姊姊有說天使要來找你啊?那你問姊姊小熊軟糖紅色是不是最好吃?」吳順著漢斯的話說。

漢斯頓了一下似乎在側耳傾聽什麼,但吳卻什麼也沒有感知到。

「姊姊說黃色才好吃,然後她說門外兩個陌生人一個人喜歡紅色小熊軟糖,一個人喜歡黑色。」

「嗯?那你想跟門外的人說說話嗎?」吳將黃色的小熊軟糖放到漢斯手上。

「好。我只要跟喜歡紅色的那個說話。」

吳揚起一邊眉毛看著門口站著的人,用嘴型問:你們誰喜歡紅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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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坦丁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像火焰般的馬尾。
在兩個月前還是輕輕跳動火焰,現在,則是別人提燈裡的指引之光,沒給他剩下一點溫度。

但他還是喜歡紅色,就像喜歡在被詢問到底是什麼模樣前,就是沃夫岡的模樣了。

現在在上班,康斯坦丁。

他靠了過去,臉上的麻木卻怎麼樣也揉不開,只能當作是上班狀態有的嚴肅,但在坐到孩子病床前,還是盡量偽裝的溫柔一點。

「嗨?」他用蹩腳的德語輕聲說著。
▋I ▋Konstantin
尖銳地女聲劃破耳膜,刺痛了兩秒,才是漢斯小小地聲音,大概說了什麼塗鴉和牆壁,嘰哩呱啦的說了一通,但他的德文實在沒有好到能正常交流。

「我需要翻譯。」他嘆氣,回頭看向沃夫岡。
▋I ▋吳
吳坐在地上仰頭看著漢斯,壓下想從康斯坦丁身邊挪開的衝動,又往漢斯手裡放了一顆黃色軟糖,然後朝那似乎看見康斯坦丁之後,眼睛稍稍亮起的孩子眨了眨眼。
男孩拿著軟糖放入嘴裡,每一下咀嚼眼神就更亮了一些。
警戒之心不能說沒有,但那孩子還這麼小……
一想到此處,吳的心思也就沒有放在康斯坦丁身上了,只是專注地想著該怎麼協助眼前這可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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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康斯坦丁試圖開啟對話時,沃夫岡站在門外聽。
小孩的德語帶了點鄉音,略有一些文法錯誤,幾個單字的重音位置還有些微妙,但漢斯已經十歲了,沃夫岡不確定是發展遲緩或是輕度語言障礙。
姊姊說喜歡紅色小熊軟糖的才是好人、姊姊說天使是好人、姊姊說不要去看牆上的塗鴉……乍聽之下只像是兒童的胡言亂語,沃夫岡還不確定哪些是有用情報。

向四周掃了一眼,並沒有看到任何靈體,偌大的病房只有男孩一個人,漢斯口中的「姊姊」身分成謎。根據收信負責人提供的情報,漢斯是獨生子,父母離異,父親不管不問,母親目前則被收容在精神病院裡,早該出院被接回家中的漢斯因此在兒童醫院留下來,等待社會局將他重新安置。
所謂「姊姊」是誰?是兒童醫院裡的玩伴?或者,「姊姊」根本不存在?

沃夫岡向病房內走去,彎身在漢斯身前蹲下來,從口袋掏出剛才吳給的那包小熊軟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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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漢斯,我叫沃夫岡。」他向男孩伸出手,男孩也怯怯伸手相握,接著收下了沃夫岡給的軟糖。

「我不能跟你說話,沃夫岡先生。」漢斯明顯在躲避他的視線,「姊姊說,不喜歡紅色小熊軟糖的人都是壞人,不能和壞人說話。」

「姊姊現在在這裡嗎?」

漢斯點點頭,沃夫岡在男孩周圍沒看見任何靈體,他瞥了一眼康斯坦丁和吳,但兩者也沒有任何反應,顯然也不是不可名狀。

「那你告訴姊姊,一個人的好與壞和小熊軟糖沒有任何關聯,用小熊軟糖來評價一個人是幼兒才做的事,而你已經十歲了,該學會觀察和思考了,對吧?」

漢斯愣了好久,垂下眼簾,表情看起來像是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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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岡這才想起來,自己說教的壞習慣又犯了,但他抿了抿唇,覺得自己也沒說錯,沒有必要道歉。就這樣沉默了幾秒,漢斯點點頭,而後終於願意抬頭直視沃夫岡的雙眼。

「我聽說你讀過了一封信,能不能告訴我幾件事:一、你在什麼情況下讀到那封信。二、你在讀信之後看到了什麼。還有三、姊姊是誰?」

漢斯吸了吸鼻子,嚼著小熊軟糖,開始敘述起那天的經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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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與蘿菈護士發瘋同一天,漢斯正巧要從樓梯往上走,蘿菈護士一面大叫一面從三樓跑下來,一面走一面灑棉花棒和紗布,嘴裡說著:「快吃啊、快吃啊,寶寶們、快吃啊。」
漢斯當時也被塞了一根棉花棒,大人們接著跑上來制伏蘿菈護士,也就是在那時候,蘿菈護士的口袋裡掉出了一封信,當他打開之後,他的記憶就變得很片段跳躍。

「我就是在那時候遇到了姊姊。」漢斯用清朗的童音說,「姊姊和我一起玩、一起吃小熊軟糖,和我分享好多事情,你知道嗎?沃夫岡先生,從來沒有人和我說這麼多話過,從來沒有。」

「姊姊長什麼樣子?」沃夫岡追問。

「她有兩隻手臂、一顆頭、兩隻腳,一個身體。」漢斯說,「她看起來就和信封裡畫的一模一樣,她說她比我早十年出生,所以是我要叫她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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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姊姊有透漏她的名字嗎?現在還在嗎?」沃夫岡繼續追問。

「有一些奇怪的大人來過醫院,給我喝了紅紅的東西之後,姊姊就沒有來找我玩了。」漢斯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紙上用蠟筆畫了一個火柴人,「可是我把姊姊畫了下來,和姊姊一直說話,這樣就像姊姊一直在我身邊……」

漢斯說著,眼神顯得委屈起來,似乎隱約也知道自己不過是自欺欺人而已。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頭,看著三名陌生的大人,彷彿是希望這些人不會因此而嘲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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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你很棒,漢斯。」沃夫岡鬆了口氣,拍拍男孩的肩膀,抬起頭,簡單將剛才漢斯提供的情報翻譯成英文,轉述給兩位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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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坦丁覺得有必要去個德文速成班,雖然三個禮拜後自己沒有機會能再出國,但跟居民交流有障礙實在太痛苦了。

他們語速一快,他一個字都聽不懂。
異鄉人的情緒繼續在胸膛裡蔓延、蔓延⋯⋯

他站起身,盡力讓自己的發音聽起來像德語的謝謝,把位置讓給別人,挑重點說給了阿列克謝。
▋I ▋吳
「這樣啊,漢斯真的很棒呢。」吳起身坐到了漢斯的旁邊床鋪上。「告訴你一個秘密啊,漢斯。」
漢斯看著他的時候,吳覺得那對黑色眼眸像極了北北等他說故事時的神情。
「曾經住進過這裡的人。」
吳輕輕地伸出手掌貼上孩子單薄的胸口,希望至少一點也好,自己微涼的掌心能給這孩子帶來一點溫暖。
「不會消失的,不管他們是誰或是什麼,相信我,你不會永遠都是孤單一個人的。」
「真的?」漢斯怯生生地問。
「天使不會騙人的。」吳咧嘴笑了,在自己胸口畫了一個十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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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岡望著吳的側臉,不自覺露出微笑。

「謝謝你告訴我們,漢斯。」他再次向眼前的男孩伸手,「我們會幫你找到姊姊的。」

「那我還能再和姊姊見面嗎?」漢斯滿懷期待地問。

「我不能向你保證,你只需要知道,你和姊姊接下來都會過得很好。」

漢斯的表情像是有點寂寞,但他很快打起精神,從包裝袋裡拿出一個紅色小熊軟糖,放到沃夫岡手上。

「也許不是所有喜歡紅色小熊軟糖的都是好人,但是我覺得好人都應該得到一顆紅色小熊軟糖。」

漢斯仰頭朝他們微笑,那張稚嫩的十歲臉龐看起來好像長大了一點。
▋I ▋Konstantin
「隊長⋯⋯不,少尉,我想要進病房裡搜查了,兩個小時四十分鐘,除了剛才的數量增加,不可名狀都沒有移動。」
「嗯,阿列克謝,你不用問我意見。」
「收到,少尉。」

康斯坦丁揉了揉太陽穴,和剛出病房的兩人碰面,說出了一些猜測:「已經確認不可名狀不會移動了,阿列克謝正帶著人一間一間搜,放心,真的找到什麼他們會在安全的位置待命,要先討論那個『姐姐』是不可名狀的本體、是送信人還是幻想嗎?」
▋I ▋RA.vL.ER
「你覺得不可名狀的本體不是信件?」沃夫岡眉頭稍蹙,他想聽康斯坦丁怎麼判斷。
▋I ▋吳
「不可名狀的本體如果是姊姊的話……,我們要將她擊殺,對嗎?」吳不像是對著誰說,只是自言自語地開口。
▋I ▋Konstantin
「感覺很複雜,在吳打開信件的時候,不可名狀的氣息沾染在上面,說是本體也不太對,畢竟會造成人一定的認知污染,更像是⋯⋯碎片?雜糅了什麼跟不可名狀碎片的集合體?」他嘆氣,這種狀況也很少遇到。

他回頭看了眼吳,只是本能、直覺的告訴他:「吳,如果是被附身的人,那我們還是會以消除認知污染為優先。」
▋I ▋吳
「這樣啊……」

吳沉吟著,一時間也沒發現是康斯坦丁在跟他說話,腦子裡全是漢斯那句「一直在我身邊。」他太清楚那種想要某人一直在身邊的感受了。

「如果不用擊殺那就太好了呢。」

直到吳發現跟他說話的是康斯坦丁,才連忙哼了一聲,揉揉鼻子,轉頭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I ▋Konstantin
「嗯,我答應你盡力不擊殺。」

康斯坦丁看出了吳對那孩子有某種期許,是啊,孩子,對孩子許下的約定都要實現的。

對吧?九號。
他不介意吳拉開的距離,只是和對講機訴說了這個訴求,阿列克謝困惑地應允了。
▋I ▋RA.vL.ER
「確實,不用擊殺是最好的,我不認為那個『姊姊』帶有惡意,如果只是亡靈,我們也許有其他的解決辦法……如果只是認知汙染造成的幻象,我們甚至不需要處理。」沃夫岡思索道。

他沒有再繼續說下去,只是思索剛才康斯坦丁說的話。
碎片?他大概能理解康斯坦丁的比喻,但線索有限,他還很難斷言,這次的目標究竟只是單純的咒物,或是依附在咒物之上的某個更大的整體,不可名狀的型態千奇百怪,而驅魔人對其所知還太少。

離開漢斯所在的病房,下一間是222號房的約爾根,這次的孩子年紀更小,只有五歲。
穿過走廊,沃夫岡這才後知後覺,剛才是和康斯坦丁正常說話,這種感覺,很奇怪。

他瞥了一眼康斯坦丁,心智被暴力佔據的那一晚短暫閃過腦海,但現在,想殺了康斯坦丁的想法已經淡去了,更多的只是冷冷的公事公辦。
進入病房前,他敲門,側身讓吳先行進入。
▋I ▋吳
這間房間的格局與前一間並無二致。

有了上一間的經驗,吳放緩了步伐準備進去時,一枚小型導彈直撲他而來,要不是平時有捕捉北北的經驗,他幾乎就要讓那小傢伙鑽過胯下逃走了。
「放開!你放開我!」

小小的拳頭如雨點一般槌打在身上,這年紀的孩子打人說不疼其實也蠻疼得,更遑論張嘴就咬了。

這不是糖果可以解決的對像了。

「南把門關上!」意識到自己喊錯人時,吳懊惱地嚎了一聲。「不對,沃夫岡!把門關上。
▋I ▋吳
「姊姊說天使來找我們的時候,就可以去找她了!你不是天使嘛!你放開我!我要去找姊姊!」

小傢伙像小野狗一樣齜牙咧嘴地又咬了吳的手臂。

「啊!你說我是天使!那天使說得話你要聽啊!」吳吃痛但沒鬆手吼了回去。「你再這樣我小熊軟糖不分你吃了啊!」

「不吃就不吃!姊姊說黑色的天使來找我們我們就可以出去找她!你到底是什麼天使啊!我看起來根本就一隻笨鳥!」

接下來是一連串的髒話和拳打腳踢,吳知道再來就會是淚水了,所以他緊緊抱著想跑出去的孩子,任由對方扒抓。

「好了,好了。沒事了,沒事了,嗯?」

當孩子氣類了氣倦了開始嚎啕大哭時,吳將人摟進懷裡,輕輕拍撫著背脊。

「你說我是笨鳥啊?那你想不想跟聰明的那隻講話呢?」
▋I ▋吳
「聰明的?」小孩抽抽噎噎地說,哭紅的眼睛上有幾分未消的怒氣。「天使都這麼笨了,跟著來的人一定也很笨!」

「金色那個比較笨,但紅色的很聰明喔,你跟他說說話好嗎?」

男孩倔強地瞪著吳,最後點了點頭。
▋I ▋Konstantin
啊,他被罵笨蛋了。

康斯坦丁倚靠在門板牆上,仔細聽對講機傳出來的動靜,伊芙和列文打前鋒,一間一間房仔細的搜查,到最靠近不安點的時候,忽然傳來一陣沙沙聲。

與此同時,悶悶地搏擊和摔打透過建築物傳了下來。
康斯坦丁並不擔心,他只是靜靜地等著噪音結束,近乎是五分鐘整,對講機重新恢復功能。

「在306的病房裡,突然衝出了四名護士,少尉,我們已經解除她們的認知污染,將她們帶到消防樓梯裡了。」
「收到,隊長。」
「列文會繼續盯著306入口,我申請原地等待與你們會合。」
「不用向我申請。」
「收到。」

康斯坦丁把手環抱到胸前,小波折不用打斷沃夫岡和吳與孩子的交流,他瞇起眼,和宿醉帶來的疼痛感對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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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小孩的吼叫聲,沃夫岡感覺自己在頭痛。
他對鬧脾氣的小孩幾乎沒轍,那讓他想起他弟弟還是個吵鬧黏人精的時候,或更正確地說,他沒轍的是那個有衝動想要喝斥小孩的自己。

「約爾根,你好,我是沃夫岡。」

他盡可能讓自己維持冷靜,彎下身來與男孩平視,友善地向前伸手。
或許是鮮少受到對等的對待,也或許是察覺眼前冷著一張臉的男人不是好說話的對象,小男孩安靜下來,睜大眼睛瞪著他,眼裡有一絲惶恐,久久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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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爾根,我們現在打算要幫你找到姊姊。」沃夫岡盡最大的努力將態度放軟,「漢斯已經告訴過我們一些關於姊姊的事了,現在我們需要你的情報。」

男孩的眼睛一下子閃閃發亮起來。

「你們也認識姊姊嗎?」

約爾根從口袋裡掏出另一張火柴人塗鴉,這一次,那個火柴人多了一頭長髮。

「這是我姊姊,她現在去小學了,但是她每天下課都會來看我。」

約爾根口中所敘述的對象與漢斯所說的截然不同,沃夫岡不禁一愣。

「你姊姊?」他接過男孩手裡的塗鴉,再次確認,「你姊姊在上小學?」

「嗯,她叫羅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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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岡再次仔細凝視塗鴉,這是由蠟筆所畫成的,畫中的「姊姊」有著一雙空洞雜亂的紅色眼睛,不知道是孩童特殊的筆法,還是約爾根只是照實畫下了他眼中所見的「姊姊」。

「你和你姊姊是怎麼認識的?」沃夫岡問。

「我出生的時候姊姊就在了,我們在家裡常常一起玩。」

「她有提過小熊軟糖嗎?」

「沒有,她最討厭小熊軟糖,她說只有小孩子會吃那個。」

沃夫岡蹙眉,雙手搭住約爾根的肩膀,「我需要你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訴我,約爾根。」

男孩惶恐地睜大雙眼,似乎是察覺事情很嚴重,但他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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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爾根出身自四人家庭,父母健在,但忙於工作,自他出生起,大他五歲的姊姊負責照顧他。
一天兩人在打鬧,約爾根從樹上掉下來,摔斷了手,從此開啟住院生活。
差不多是在聽說201號房的漢斯抓狂、亂吃亂舔東西的隔一天,院裡的大人向每一間病房的孩童傳達,如果看到奇怪的信件,千萬不要打開。
但那天下午,姊姊羅莎來探病的時候帶來一封信,說是在醫院門口撿到的。

「我以為那是她畫的,因為畫得好醜哦。」約爾根比畫著手腳,似乎想形容那些塗鴉在他眼裡看來有多誇張,「結果那一天,姊姊就住下來了,我們一起去找佩佩豬,還有騎彩虹小馬。」

「姊姊住下來了?」沃夫岡追問,「她被允許留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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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她沒有講,她本來走了,可是又跑回來了,我們就一起玩到隔天天亮。」約爾根說著,小臉突然垮下來,「她跟我說晚上外面很可怕,不可以出去,要等黑色天使過來,黑色天使來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出去,結果我一直沒有等到天使啊。」

他又從口袋拿出另一張皺皺的塗鴉,裡頭是個全黑的小人,背後兩大叢東西推斷可能是翅膀,約莫就是約爾根所畫的「黑色天使」。

「來的只有穿黑衣服的人,他們給我喝了紅紅的藥水,然後姊姊就走了。」約爾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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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岡陷入了沉思,約爾根最後所見的黑衣人應該是前來餵血的分家驅魔人,但「姊姊」又是什麼?聽起來,當約爾根看了塗鴉以後,出現在身旁的「姊姊」就不是他真正的親姊姊了。
儘管目前還很困惑,他仍把聽到的情報轉述給身旁的吳與康斯坦丁。
▋I ▋Konstantin
「不可名狀聚集在306。」康斯坦丁簡約的講了一下俄羅斯小隊發生的狀況,思考起姐姐真正的含義。

在塗鴉上被牽著手,但並不像人、也不像不可名狀,那種氣息感知起來太複雜,更像是⋯⋯

像孩子們想像出的保護者。

他仔細重新回憶了一遍那種感覺,信件被打開,不可名狀和『別的東西』一起出現,信件被撕碎,不可名狀出現在306,嗯?為什麼不可名狀會突然浮上去。

「是有什麼把它們困在306?還是它們被什麼吸引過去的?」康斯坦丁仔細思索著:「通常情況下是後者,但我感覺⋯⋯這個姐姐不是太壞的東西。」

「對了,有比對過大人跟孩子們被認知污染時的不同嗎?大人也能看到姐姐嗎?」

他沒等兩人回答,用對講機問了阿列克謝,得到了幾名護士沒有聽到、看到姐姐的結論,隨後,他也把這個資訊給說了出口。
▋I ▋吳
孩子的保護者?聚集起來的不可名狀?

吳聽著沃夫岡和康斯坦丁說的話,陷入沉思。

漢斯的姐姐和這小潑猴約爾根說的,似乎是同一個,都是會陪他們玩的「人」。

那麼現在誰才是鬼?誰是保護者?而且黑色的天使?

原先吳只是順著小孩的話,假設自己是天使,但是……

吳想起了那張令人不適的塗鴉:斷翼的黑天使。

約爾根畫的小黑天使的眼眶裡,似有一汪血淚在沸騰。

吳不是這種推理解密類型的,他比較偏向直覺和....到處捅馬蜂窩類型的,但是如果不解開謎團的話,那麼那些孩子一定會很失落。

想啊,吳鯉,別顧著齜牙咧嘴了。

好,那姐姐如果等於孩子的守護者的話,那黑色的天使等於惡魔嗎?還是黑色天使其實才是姊姊的本體?這世界上有天使嗎?又想叉的吳喃喃自語起來。

「……連惡魔都有了,有天使應該不奇怪。」吳喃喃地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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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確實,沃夫岡知道「天使」是什麼,大概就是像目前與弟弟雲生保持合作關係的那一位存在體。
天使與惡魔不過是人類下的粗淺定義,對驅魔人而言,那全都算是「不可名狀」的一種,集體意識與能量匯聚成的集合體,行善事者被稱為天使,行惡事者被稱為惡魔,甚至有不可名狀被崇拜為神明,但善惡是非,全是人類一己之見的主觀。

「謝謝你,約爾根。」沃夫岡從思緒中抽身,再次與男孩伸手相握,「你的情報對我們非常重要。」

「黑色天使真的會來嗎?」約爾根在他們離去前怯怯地問。

「也許不是現在。」沃夫岡回答,想了幾秒,又補上一句,「今天你姊姊來探望的時候再問她,知不知道黑色天使的事吧。」

約爾根狐疑地揚起眉,點點頭沒再作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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率先離開病房222,沃夫岡陷入了半晌的沉思。

「先來整理一下目前資訊。」他捏了捏眉間,說道,「從信紙開始,信紙上帶著疑似香水的氣味,紙上畫著火柴人塗鴉、房子與母女、狗和兔子玩具。撕掉信紙時康斯坦丁聽見孩童的尖叫聲,提到了姊姊。」

「受到認知汙染的對象沒有規律性,共通性不明,大人和小孩皆有受過認知汙染。」

「漢斯在受到認知汙染的期間認識了一個身分不明的女性,暫且稱為『姊姊H』好了,姊姊H提到紅色小熊軟糖、黑色……再加上漢斯所說的『一模一樣』,我懷疑姐姐H是以塗鴉的外型現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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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約爾根提到的另一個姊姊,暫且稱之為『姊姊J』,推測同樣是在約爾根認知汙染後遭遇的對象,只是這一次,約爾根把自己親姊姊的身分投射到了姊姊J之上,他提到了黑色天使,同樣,約爾根身上也帶著塗鴉。」

「同時,三樓那邊也有不錯的進展,康斯坦丁,能統整目前你的小隊得到的情報嗎?」
▋I ▋Konstantin
「⋯⋯306還有兩個大人,是清潔工,少尉,我們持續蹲守中。」
「收到。」
「對了,十七個不可名狀仍舊沒有移動。」
「收到,隊長,你太緊繃了。」
「——是的,少尉,我多注意一點。」

他抬頭,工作狀態下直視那雙翠綠色的眼,報告道:「不可名狀數量沒有改變,依舊是十七個,剛才在你們與孩子對話時306病房外發生搏鬥,俄羅斯小隊解除了四名護士的認知污染,護士們宣稱沒有看到姐姐,且還有兩名清潔工在裡面。」

他思索沃夫岡排序的編號,試探性地問:「有沒有可能姐姐H和J是不同目的、不同陣線?且J和黑色天使為相同目的。」

「對了,H討厭黑色小熊軟糖,那是否在暗指她討厭黑色天使?當然這只是猜測而已。」
▋I ▋吳
「可是......小熊軟糖沒有黑色的啊。」

吳拿出口袋的糖果看了又看,最後拆開選了紅色的吃了,接著繼續邊嚼邊說,運轉起來的腦子裡已經無半點感情糾紛的殘骸了。

「我猜還是J、H是同一個類東西?困在這裡的縛地靈?守護天使?只是剛好因為某種原因翅膀斷了,變成黑色的?然後壞人另有他人?」
▋I ▋Konstantin
「性格不一樣。」康斯坦丁聳肩:「但也不排除是每個孩子性格不一樣,所以觀測到的姐姐是不同面向的,的確,她們有可能至始至終都是同一個不可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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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坦丁說得有道理,不可名狀原本就是仰賴人類不同認知構成的存在……」沃夫岡接著察覺自己在贊同康斯坦丁,不由得尷尬起來,下意識輕咳一聲,「但為什麼是『姐姐』?被認知汙染的護士又為什麼沒看到……我們還需要更多線索。」

他接著望向康斯坦丁,但刻意避開對方的眼睛,「我們現在去306找找線索,你要一起來嗎?」
▋I ▋吳
「恩,小孩子關注的點都不太一樣呢,所以如果真的是你說的那樣,我覺得用不同外形不同個性出現也是合理的。」

吳身體導航自動跟著沃夫岡,邊走邊想之際又塞了一顆糖果到嘴裡,然後往身邊的人揚了揚手。

「要不要吃點糖?對減緩宿醉稍有幫助啊,對,我看得出來。」
▋I ▋Konstantin
嗯?一起來?他們不是在同一個暫時隊伍裡嗎?
這種講法好似他是什麼搭計程車被拼車的乘客,目的地到了,順帶被抓下來一起去吃飯。

是宿醉吧?宿醉隱隱地陣痛還在影響理智,他順手接過吳手上的糖果,放在嘴裡嚼了起來。

「隊長,我們要從另一個樓梯上去了。」
「收到,少尉。」
▋I ▋吳
「哈哈,少尉,你是不是很介意紅色小熊軟糖啊。」

吳看著對方無意識地撈了半天,最後選了一顆紅色的放入嘴裡時,絞盡腦汁的腦袋居然分神調笑起對方。

在三人前後走上樓梯之際,吳故意稍稍放慢腳步讓自己與康斯坦丁並肩而行,用只有對方聽得到的聲音小聲地說。

「少尉是喜歡紅色?還是喜歡紅色小熊軟糖呢?紅色我記得是莓果口味的,少女初戀酸酸甜甜的滋味喔。」
▋I ▋Konstantin
「我沒吃過小熊軟糖。」他咀嚼,嘴裡的東西明膠味道太重,吃不出來是什麼口味的。
通常康斯坦丁不喜歡閒聊、通常。

但吳是一位父親這件事還是困擾著他,道德底線在腦海裡朝著他咆哮快整整一天了。

他繞過紅色的話題,輕輕地問:「所以⋯⋯戀童癖是想要買衣服給小孩的藉口?」
▋I ▋吳
戀童癖!
三個字傳入耳裡時,吳倏地收住腳步,身後的人直直撞上他,兩人差點一起滾下階梯。
什麼鬼戀童癖!!!
吳正要一拳往康斯坦丁那張過分嚴肅且死氣沉沉的臉上砸去時,突然想起了前幾日自己隨口編的玩笑話。
他花錢買了一堆南南北北的衣服,康斯坦丁剛好看到,他不想讓對方知道他有孩子,就隨口胡謅了自己是戀童癖。
啊,人真的不能亂說話。
「啊啊,不是藉口,啊啊,我.....我是..咳咳咳....」
早知道就別講話了,繼續生氣多好啊。
吳嘖了一聲,小跑步走回沃夫岡身邊。
▋I ▋RA.vL.ER
康斯坦丁完全沒有回應他的提問,逕自對對講機說了一串俄語後,直接和吳聊起了小熊軟糖和戀童癖。沃夫岡察覺康斯坦丁完全沒弄懂自己提問的目的,停下腳步。
「你說不可名狀集中在306號室,就算有戴環者在場,也不能確保到時候你神智清醒。」他硬生生把腦海裡冒出的「我擔心你」的念頭掐滅,再次提問,「康斯坦丁,你確定要和我們同行?」
▋I ▋Konstantin
他看著吳逃跑,嘴裡那句:「你隨手塞到我購物籃裡的衣服我有買。」給吞到肚子裡,算了,放他門口就好。

「注射器、血漿藥丸數量還夠,我也有跟隊伍一起衝鋒的經驗,是,我沒問題⋯⋯」
▋I ▋吳
「你最好不要有問題。」吳齜牙咧嘴地吼了一聲。「戀童癖最討厭救陌生人了。」
▋I ▋RA.vL.ER
沃夫岡至此總算注意到康斯坦丁的異狀,他的臉色慘白,黑眼圈很重,看起來好像隨時會昏厥似的,這才想起來,吳剛才確實提過康斯坦丁有宿醉。

康斯坦丁還流連酒吧,玩著隨機釣男人的惡劣遊戲嗎?

剛升起的怒氣很快就被自己的理智撫平,他們昨夜就抵達韋爾尼格羅德,這簡樸的小鎮上並沒有同性戀酒吧,自己不過是胡亂臆測而已。

「走吧。」沃夫岡轉身,「既然你說沒有問題,我希望你對自己的言行負責,少尉。」
▋I ▋Konstantin
康斯坦丁認真地點頭,對,他近戰有些生疏了,雖然格鬥和搏擊是刻在基因裡的,但還是不能說是100%不會出事,所以,他嚴肅地向兩人保證:「我不會拖後腿的。」

該死,吳為什麼對他這麼生氣?
真搞不懂對方,決定還是把兒童衣物交給法法洛之類的人轉交給他好了。
▋I ▋Konstantin
一踏上三樓,他一眼就看到貓在301處的列文和伊芙,朝他們倆做了個前進的手勢後,兩人分別一左一右的靠上306的門旁邊,等待下一步指令。

三層的走廊整潔,除了那種不舒適的邪惡心跳聲依舊強壯、戰慄著耳膜,他下意識地要沃夫岡和吳小心點,看到伊芙懇求般的搖頭後,嘴裡的話變成:「沃夫岡,你要誰先突圍?阿列克謝更敏感,所以他會在校服樓梯處支援我們。」

語畢,他咬下另一顆血漿藥丸,和小熊軟糖的口感詭異地結合在一起,去嘗試忽略門後伴隨著心跳聲,小七的聲音低啞的叫喊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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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待在外面,離遠一點。」從康斯坦丁的表情察覺他明顯不適,沃夫岡比了個手勢,示意吳領先。
▋I ▋吳
吳看著那扇流淌出五彩繽紛詭異顏色的木門,壓下右眼窩後頭刺痛和緊緊掐著喉嚨的窒息感,神色自若地舒展了一下指關節,拿出口袋中一直捏著的指虎套上右手。

站在門口,頭頂有著一圈血環的黑髮男人,咧嘴笑了。

「不管你躲在哪裡,耶穌基督要來找你啦。」說完,吳以一個討債集團該有的氣勢,抬腳狠狠踹開木門。

一進到門裡,鋪天蓋地襲來的是色彩,讓人雙目幾乎要流出血般濃烈顏料塗滿了整間房。

火柴人女孩、小狗、兔子、房子、黑色的天使、綁馬尾的火柴人,一個又一個反覆以不同顏色出現、疊加,直到畫無可畫,直到所有顏色都被用乾之後,在繼續從虛空中榨出更多更醜更濃烈的顏色。

顏色看見入侵者開始尖叫起來,置身其中的吳,瞇起眼對準了色彩最為濃烈的牆面狠狠揮出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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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岡抽出匕首迅速跟進,當吳揮拳的瞬間,他聽見了康斯坦丁所說的尖叫聲。
輕度認知汙染,但並不阻礙視覺,就能清楚鎖定目標,沃夫岡晃晃腦袋,讓自己專注在聖骸耳環發出的聲音,意識頓時變得清明許多,他抽出匕首,朝著另一面畫滿塗鴉的牆削過去,壁面的油漆剝落,損壞了畫作的整體。

「數量很多嗎?吳。」沃夫岡在任何人進入之前一腳踢上大門,「這裡的塗鴉全部都是嗎!」
▋I ▋吳
「塗鴉不是,塗鴉後面的東西才是,而且,對,數量非常多。」
吳還來不及多做解釋,一把扯過跟進來的沃夫岡,讓清潔工揮出的掃具落空,接著一抬腳將人連同看起來十分可笑的拖把狠狠踹飛。
處在戒備狀態的沃夫岡,準備上前幫忙,但吳的動作更快,當人正要離開他的臂彎之際,吳搶先一步握上沃夫岡手上拿的匕首,然後用力一抹,鮮血流淌而出,吳順勢將手掌貼上沃夫岡那張張嘴欲言的嘴裡。
「先保個平安啊,隊長。」
輕快地說完,在沃夫岡有機會罵他、兇他之前,吳搶了一步跑向另外一名準備撲來的清潔工,將血往對方嘴裡餵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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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咳!」差點被血嗆到的沃夫岡摀住嘴,努力不讓珍貴的聖血從口裡噴出來。

比起乖乖遵守規則的琥太郎和列爾基,吳是一個勇猛到幾乎不受控的隊員,與他組隊以來,沃夫岡總是被吳平時順服乖巧、套上指虎後卻如同猛虎出柙那般的氣勢給震懾。

「後面的東西?」

他嚥下聖血,往剛才被吳打過的牆壁一看,牆壁竟出現了裂痕,裂痕後方的不是預期中的水泥牆,而是木板。
沃夫岡頓時會意過來,在牆的後方還藏有另一個空間。

趁著吳對兩名清潔員進行驅魔,他趕到牆壁邊,抬腿一腳,破爛不堪的門板應聲倒下,露出了通往後方空間的狹小通道。

「吳!這裡有路!」

說是路,似乎也不算是路,這通道太過狹窄,只夠十歲以下的孩童出入。
▋I ▋吳
看著狹小的通道,吳尋思著自己一米八左右的身高應該是無法擠進去一探,但門口那隻矮小的俄羅斯人應該塞得進去,要把他塞進去嗎?

不,要問問他要不要進去嗎?吳在內心修正了自己的說詞。

在思考要怎麼說服俄羅斯人之際,吳被牆上畫的東西給分心了。

「這是秘密基地入口?」

吳不知道自己為何下意識地就說出了這個詞。

或許是因為牆上的小旗幟塗鴉,還是因為那些放在角落積滿灰塵的耶誕掛燈,又或者是在心頭亮起的模糊微笑所致,他不清楚。

吳眨了眨眼想要釐清自己在想什麼的時候,突然看見那面繪有三角彩旗和飛鳥的牆面有一串微光浮現。
▋I ▋Konstantin
雜亂的線條在眼前舒張、鋪開,差一點連聖血也壓不下去,康斯坦丁在門一腳被踹上後,耳邊的低語漸漸淡了多,搖了搖頭,決定還是守在305和306的牆邊,準備支援他們⋯⋯如果不要直接接觸不可名狀,解除別人的認知污染倒是沒有什麼問題。

就在此時,對講機裡傳出列文的聲音,他問:「隊長,有密道,應該只有我擠得進去⋯⋯」
「先確保你自己的安全,列文。」阿列克謝迅速回應著。
「我可以。」

而後,是長達十秒的沈默,自從巴黎回來之後,列文變的更自信、更不畏懼難以認知的事物了。

「列文,你要前進的方向⋯⋯」
「我是戴環者。」
「下士,我們準備好支援你了。」

在通訊斷掉前,伊芙的呼吸聲不知道為什麼聽起來有點沈重。

但康斯坦丁只是等待,將手放到腰間的針筒上。
▋I ▋吳
「欸!等等!」

看見光點成形之際,吳顧不上國際禮儀了,一把將小個子的俄羅斯人像老鷹抓小雞似地提著後領從走道中抓出來。

「列文同志,你看看那裏。」將人抓出來之後,吳學著俄羅斯夥伴們彼此稱呼的方式稱呼了小個子。「你是戴環者應該看得到吧?」

剛剛從走道牆面浮現出的光點,聚集成了一個十來歲小女孩的形象。

透明及肩的長捲髮圈在精巧討喜的臉蛋周圍,身上穿著的是一件碎花洋裝,打著赤腳,臉上帶著吳腦中浮現的淡淡微笑。

黑色天使

女孩沒有講話,聲音卻清楚地傳到吳的耳裡,他懷疑現場還有誰聽見或是看見她。

黑色天使來了。

女孩抬手指著面前的一行人,臉上的甜甜地笑容更明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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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靈。

看見女孩的瞬間,沃夫岡立刻感受到前額正在發熱。
黑色天使——黑色天使原來指的是吳嗎?沃夫岡心底稍稍鬆了一口氣,察知女孩並沒有惡意,但同時,眼前的女孩卻散發出一種沉重又悲憤的能量。

不能給你們。

下一個意念如飛箭穿透他的腦海,沃夫岡因疼痛而瞇起眼。

不能給你們——你們不能帶走我的弟弟!

剎那間,女孩的臉與軀體變形扭曲,彷彿電影裡的狼人變身,化成漆黑沉重的黑色團塊,咧開了血盆大口,朝身穿軍服的伊芙與列文衝去。
▋I ▋Konstantin
「伊芙!」

在一陣心跳緊縮到極限、又隨即舒張開來的心悸感後,對講機傳來一片沙沙聲,打鬥、嘶啞咆哮全都一股腦地灌到耳膜,下一秒,306病房門被猛然撞開,一個小小的身影滾了出來,銀光刺眼地閃爍在一紫一藍的眼球上。

近乎是同一時間,康斯坦丁跨步、把列文拉到身後,致命地鋒芒差一點貫穿他的喉嚨,但匕首尖峰又立刻扭轉、向著康斯坦丁的下顎刺去。

喀。
康斯坦丁側頭扭過這一擊,伊芙的藍色瞳孔渙散、放大⋯⋯即將死亡般從肺部發出了喀擦喀擦聲。
太快、太猛烈,他來不及抽出的武器,不適的邪惡感又瘋狂於前額葉蔓延,在把伊芙奮力壓倒在地、抓準機會卸除武器時,手臂也被劃出一道灼熱的刀傷。

「列文!血!」
話語從喉嚨裡咆哮而出,與此同時,她發出尖銳地笑聲、像該死的『姐姐』!八號的姐姐!
▋I ▋Konstantin
「你把我送給小七的銀幣弄丟了嗎?康斯坦丁?你把你兄弟的遺骸給拋棄了!」

呼吸還沒喘到肺、鼻腔裡滿是濃厚的血腥味,盯著那雙漂亮、無神的藍寶石雙眼,康斯坦丁一瞬間恍神回十五歲的那片雪地裡。

聖血灌入口中後,伊芙很快便解除了認知污染,她坐起身,茫然地晃了晃頭顱,但在這一瞬,康斯坦丁腦袋裡都是那枚被拋高、拋高⋯⋯卻沒有落下的銀幣。

對了,他把銀幣給沃夫岡了,他沒有弄丟、他沒有⋯⋯沒有⋯⋯

但不知道怎麼的,那股心慌感卻無法隨著血漿藥丸流入胃部而去除。
▋I ▋吳
「別跑!」

吳追著另外一個俄羅斯人衝出去時,正好撞見了康斯坦丁將矮小的列文拉到身後替對方擋刀的一幕。

鮮血飛濺,但軍人不愧是軍人,不管看起來像不像宿醉的喪家犬都一樣,康斯坦丁雖然手上有刀傷,但仍迅速地反手制伏了被認知汙染的人。

於此同時,那身穿碎花洋裝的女孩赤著腳往長廊另一端的樓梯奔去。

那是漢斯與約爾根所在的房間樓層。

「啊,好可憐啊,可憐死了,好痛痛嗎?要不要讓戀童癖呼呼?」

吳追著幽靈跑往樓梯,路過看起來一臉失魂落魄的康斯坦丁時,嘴裡還忍不住嘲諷上兩句。

他真是恨透這個人看起來像喪家犬一般的模樣了,明明把木頭像咀嚼玩具一樣砍成那副德性了,現在這個狀態又是怎樣?

吳在心底哼了一聲,加快腳步往前追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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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坦丁!」

急忙趕出306號室之外,才剛安頓好兩名清潔員的沃夫岡根本沒來得及阻止這一切,只看到恢復神智的伊芙對著靠在牆邊的康斯坦丁連聲抱歉,吳已經轉身跑了。
康斯坦丁的神智恍惚到下一秒似乎就會進入認知汙染狀態。

「康斯坦丁!」他跪下來,揪住金髮男人的衣領,厲聲大吼,這才讓後者渙散的目光清醒些。

確認沒有認知汙染,沃夫岡鬆了口氣,把腰包裡的三角巾掏出來扔給列文,轉身往吳的方向跑去。他不能讓戴環者獨自一人深追,就算吳再勇猛也一樣。
▋I ▋Konstantin
在沃夫岡朝他咆哮後時,那雙綠眸又回到了夏天的湖、波動、長滿水草,氾濫他整個山谷,理智逐漸回籠,在三角巾飄落的那一瞬,紅髮男人追著吳離去,嘴裡的話終究沒有脫口。

你有為我祈禱嗎?沃夫岡。

他甩了甩腦袋,列文對於小擦傷很有一套,三角巾被穩妥的綁在手臂上,306病房裡的詭異感淡了很多,卻還未消失,阿列克謝在詢問完幾人的狀況後,立刻重新讓他們振作起來,把病房裡的殘留物給收尾。
▋I ▋吳
「啊!別跑啊!我答應那孩子了!你給我停下來!」

吳絲毫不管此刻在外人眼中,看起來像是對著空無一物的長廊大喊的自己看起來有多荒謬。

離開的人不會消失。你不會永遠孤單一人的。

「我答應了啊!我答應要找到他的姊姊了,所以你別再跑了啊!」

吳朝前方透明的聲影大喊,女孩聽見姊姊二字時,腳步有些遲疑,但卻沒有慢下來,吳絲毫不在乎個人安危地一口氣直接躍下應該要慢慢走的十來階階梯

別走。別丟下我一個人。

記憶中的身影背著自己越走越遠,某個瞬間,吳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喊誰了。

你不會永遠孤單一人。
如果我追丟了,那.....那男孩是不是就會永遠孤身一人了?

當吳一把拉開漢斯的房門時,那個乖順的小男孩轉頭一臉驚訝地看著氣喘吁吁,手上血流不止的人。

房間除了漢斯,誰也不在。 吳終究是追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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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

隨後趕到的沃夫岡無須解釋,很快看明白了狀況。
他問過漢斯「姐姐」有沒有來過此地,得到否定的回答以後,簡單致歉和道別,關上了門。

他們追丟了。
沃夫岡懊惱地揉了揉眉間,注意到吳沮喪的眼神,伸手搭上他的肩膀。

「別擔心,我們會找到她的。」

原本還想繼續搜查,但醫院的負責人很快趕到現場,來回幾句溝通以後才得知,剛才306號房的事件已經在院內引發不小的騷動,而探病時間到了,外頭正有家屬排隊等著進來,驅魔人們得在其他謠言擴散以前離開醫院。

「還有,請你那些同事明天別穿軍服來!」老院長的態度很嚴厲,「這裡他媽的是兒童醫院,不是戰場!」

面對指控,沃夫岡只能代為致歉。
不到下班時間,但他們被迫下班了。
▋I ▋Konstantin
在檢討今天的種種過錯、指揮和偵查問題前,腦袋的劇痛已經不能稱作是宿醉感,三號一次次的咆哮擊垮每一根腦內神經、腫脹、發燙到令康斯坦丁無所適從。

「阿列克謝⋯⋯」
「沒事,這裡我能處理。」

莫斯科第二驅魔小隊下一任隊長冷靜地說,讓康斯坦丁有機會趕在沃夫岡小隊離開前,能夠問沃夫岡那一句:「我們可以聊聊嗎?」

他已經無法思考了,所有的骨髓、胃液和指甲都在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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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句提問讓沃夫岡愕然。
他轉頭望向康斯坦丁,卻沒有停下繼續前進的腳步,陷入混亂的腦袋還在思考種種可能性——他們分手了、結束了,這是康斯坦丁親自說的,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聊?諷刺與羞辱嗎?

沃夫岡終於停下腳步,看著康斯坦丁那張頹喪忍痛的臉,任誰看了都知道這金髮男人現在痛苦不堪——這是一個將為人父的男人應有的表情嗎?

「你該先去處理傷口。」沃夫岡的神色冷下來,但猶豫了一下,卻還是補上一句:「……午餐,我在街角的潛艇堡店等你。」
▋I ▋Konstantin
酒呢?他需要喝酒。
眼角餘光中,黑色的狐狸尾巴一閃而過。
別穿軍服、為什麼?他是被、他好不容易⋯⋯

嗯,正常點,康斯坦丁。
在狹窄的旅館裡包扎(他把三角巾留在口袋裡)、套上為數不多的常服時,伊芙打了過來,很安靜,說了一句因為輕度認知污染,她下班後只想休息。

在掛斷前,那長久的沈默說明了一切。
沒人監視,好好的⋯⋯把話說清楚⋯⋯

思緒比雪的重量還悶,坐到位置上時,所有的線團還堆積,無法理清。

只有一個畫面。
七號被推入冰湖中,下墜、下墜⋯⋯
而康斯坦丁注定不會游泳。 他想問問看銀幣的下落而已,沒了,其餘的什麼也給不了,在服務生過來時,他只要了杯飲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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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岡不確定康斯坦丁等待了多久,因為當他回旅館換下沾到血的衣服,在午餐時段踏入餐廳時,康斯坦丁已經一臉若有所思地坐在窗邊的角落,表情頹喪到甚至忘記了自己是個必須遠離反射面的恐水人。

他先點了餐,向服務生指了康斯坦丁那一桌,接著才走過去。

「要說什麼?」

在男人對面的位置坐下,他盡可能讓自己的嗓音聽起來毫無波動。
▋I ▋Konstantin
「⋯⋯伊芙被附身時,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我去世多年的姐姐,她在責怪我把銀幣給弄丟了。」
「我知道送給你之後,沒有義務要求你好好保管,但我很⋯⋯不安⋯⋯」

「抱歉,為了這一點小事把你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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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岡感覺自己像踩空了一階樓梯。
由於當初沒想過自己和康斯坦丁會再見面,他把銀幣給了巴黎街頭不知名的提琴手了,可如今這才想起來,驅魔人的圈子不大,要永不見面也不是那麼簡單。

他抿唇,沉默了半晌,別開頭,欲言又止,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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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轉頭還好,這一轉頭,就看見一個神似康斯坦丁的鬼魂飄在空中,向他投以埋怨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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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岡異常的沈默沒有被他發覺。

小八,朝上還朝下。
老樣子。
你好無聊啊。

他在心底選了朝下,在七號那雙雀躍藍眼抬眸望向他時,所有的過往淡淡地浮現在腦海。

但這一次,或許是伊芙的默許、或許是分手的緣故,他不用顧及自己的體面,隨著發脹的腦袋、再也壓抑不住地潰堤情緒、把那一晚沒有說的故事血淋淋地剖開來。

「伊萬諾維奇家族很有病。」他笑,因為這是小七說的話。
▋I ▋Konstantin
「最大的兩個哥哥姐姐前仆後繼死在前線時,給我們父母的不是傷痛,而是教訓,他們分成男女把我們隔開來訓練⋯⋯又讓我們成為彼此最好的戰友,像我的兩個雙胞胎哥哥五號和六號,我則是跟七號。」

「我們都知道在一次獨立驅魔任務結束後,我們會殺死對方,就為了成為父母的狗屁冷血特種兵,去完成家族榮耀,但愛,對手足的愛還是讓我們感情深厚。」

「在生死互毆中,小七讓我活了下來,他的屍體則是被推入冰冷的湖水裡⋯⋯」
「我不會游泳、沃夫岡、我不會游泳⋯⋯」
「我沒辦法把他的遺體撈起來。」

「那枚銀幣是他留給我的最後念想。」
「我知道我們分的很難看、我對你造成無可挽回的傷害⋯⋯」

「但我想⋯⋯知道銀幣是不是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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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岡深深吸了一口氣。
有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像死刑台上留下遺言的囚犯。

「銀幣沒了。」他坦誠以對,「我留在巴黎,找不到了。」

趕在康斯坦丁說話前,他又道:

「但是七號還在,就在這裡。」他抬手比了下幽魂的方位,「他不會隨著那枚銀幣而消失,這點你可以放心。」
▋I ▋Konstantin
在這一秒,康斯坦丁感受到更多的是平靜。
他直視沃夫岡比的位置,在能感知到所有不可名狀的恐水人知覺中,他什麼也看不到。

沒有、沒有救贖和愛,只有雪飄落在耳膜旁的死寂。

「謝謝你。」
他起身,輕輕地說:「沒事,沃夫岡,如果我是你,我也會這樣處理,人之常情而已。」

「但抱歉,我需要一個人靜一靜,飲料錢我付了。」
臨走前,他回過頭,嘴裡說出的最後一句話是:「希望接下來這幾天我們能合作愉快。」

康斯坦丁慢慢地往雪地的方向轉身離去。
他把哥哥弄丟了。
他要去找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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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作愉快?那是哪張嘴說出的話?
一副死人模樣的康斯坦丁竟然說著合作愉快?

沃夫岡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感覺,彷彿五臟六腑全都攪在一起,康斯坦丁轉身的那一刻,他彷彿看到了夢境裡的雪地,如果現在手上有槍,他可能已經瞄準康斯坦丁的後腦勺了。

服務生恰好在此時送來他的餐點,沃夫岡把潛艇堡抓著,匆匆追出了餐廳外。
他跟在康斯坦丁後面,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安靜跟著。
▋I ▋Konstantin
酒,酒⋯⋯
超市的啤酒近乎要被他掃光。

他提著重重的兩個塑膠袋,一路漫無目的地晃到水域旁邊,嗯?這是湖還是河⋯⋯還是只是一個噴水池、一個淺坑。

康斯坦丁分不太清楚,只是坐下,盯著水面慢慢的一罐一罐順入腹中,為什麼⋯⋯為什麼酒沒有味道呢?

黃昏沒有回應,童年歌謠也在腦中模糊。
隨著那枚遺失的銀幣一起慢慢遠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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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岡跟著康斯坦丁走進便利商店,走出便利商店,看他坐在公園的噴水池邊,酒一罐一罐地喝。
他保持著距離,拆開潛艇堡的包裝,慢慢吞咬。
「嘿,你看吧。」
鬼魂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沃夫岡沒有轉頭看那個鼻樑扁爛的金髮少年。
「那副鬼樣子,都是因為你丟了我的銀幣。」
鬼魂試圖用罪惡感折服他,沃夫岡感到噁心。
「如果真的那麼重要,就不該輕易交給一夜情對象。」他冷冷回答。
「我弟是真的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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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岡別開頭不願傾聽這番鬼話,七號又湊上來。
「再把身體借我?」
「不借。」
他轉身避開,但七號馬上又繞到他前方。
「那你為什麼跟來?不是擔心他尋死?」
沃夫岡無言以對,一語不發。
▋I ▋Konstantin
冬月讓夕陽墜落的速度太快,恍惚間,月亮爬上這座安靜的小鎮、和每一個平靜的水面。
他太醉了,對嗎?

不然為什麼瞇起眼,就看到那枚銀幣在眼前閃閃發亮,他跌跌撞撞起身,淌入水面中,近乎癲狂的用手指想把銀幣給撈起來,卻一次次看著銀幣消失在手中,直到他越栽越深、直到鼻腔裡都是水。

那一瞬,他分不清楚自己是想死、想把小七撈起來,還是單純太疲倦,想安穩的睡上一覺而已。
▋I ▋RA.vL.ER
沃夫岡一把拉住那個把整顆頭埋進噴水池裡的醉鬼瘋子,將他甩在地面。
跟來是正確的,康斯坦丁看起來就像個一心尋死的活死人。他氣得臉色發黑,一句話也不想說,甚至他想把康斯坦丁丟著就走,但責任感與良心還是驅使他把金髮男人從地上拉起,把他抱到一旁的公園長椅上。
▋I ▋Konstantin
康斯坦丁的眼皮重的快睜不開,在長椅上咳水或嘔吐,有嗎?他不確定,讓他靠著的人是誰?

是小七還是⋯⋯沃夫岡?
他甚至說不清楚對誰的愧疚更深一點。

「對不起。」呢喃反覆在他和被他靠著的人中間迴盪。

「我把銀幣弄丟了,哥,對不起。」鼻子裡的水氣弄的人發癢,連音調都沈重了很多:「沃夫岡⋯⋯對不起,讓你一個人,我有不得不回莫斯科的理由⋯⋯」

暈眩隨著血液舒張、又被浸泡在冰水中疼痛蔓延,嘴唇上下打顫,他忘記自己說了多少個對不起,對小七、對沃夫岡⋯⋯和對每一個愛他的人。
▋I ▋RA.vL.ER
這是一個何等不尊重生命的傢伙⋯⋯沃夫岡咬緊下唇,咬到唇滲出血絲,愛情的魔幻藥效如今已然褪去,康斯坦丁不過是個頹喪、狼狽的醉鬼,可是此時此刻,他那句道歉依然成功激起了他的惻隱之心,沃夫岡為自己的犯賤感到腦袋發熱。
他坐在康斯坦丁身旁,深吸了幾口氣,捏著眉間。

「⋯⋯什麼理由?」掙扎了數分鐘,他最終還是輸給了那個急欲知道真相的自己。
▋I ▋Konstantin
「我有一個很疼愛的弟弟,他是個戴環者。」
「他在好小的時候就為軍方效力了。」
「他的骨頭、他的血。」

「但他們沒讓他死,我和軍方有個約定,至少讓他在死後魂歸故土,除此之外我什麼也要求不了。」
「所以我得回去,為了某一天能好好安葬他。」

「⋯⋯但他們騙了我。」
「最後他被做成標本,賣給了聖骸倡議。」
「在我踏上去往巴黎飛機的那一刻他就死了,什麼也沒有留下來⋯⋯」
「整整二十年的抽血和被解剖。」

「他在外頭享樂的哥哥卻什麼也辦不到,回去像個白痴一樣,守著在一開始就不會被實現的約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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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岡差點沸騰的心冷了下來。
滿腔的怒火一下子沒有了去處。他本為康斯坦丁褻瀆生命的行為感到憤怒,現在他明白了,在康斯坦丁生長的地方,人命也許就如同草芥。
他不敢去想,也不願去想,如果自己的弟弟受到同樣的對待,他會成為什麼樣的人。
憐憫之心終究驅使他伸出手,輕輕撫摸男人濕漉漉的瀏海。

「那妻兒呢?」他問,「不是為了他們才回去的?」
▋I ▋Konstantin
提到艾娃的那一刻,胃部止不住的翻湧,他被扯得向前,直到嘔吐物染滿了眼前的鵝卵石縫隙。

「不⋯⋯不要⋯⋯」
「小孩不是我的⋯⋯她強迫我⋯⋯我不想提⋯⋯」
手指在眼前渙散,耳蝸裡只剩濕漉漉的喘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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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斯坦丁⋯⋯!」

眼見男人嘔吐,沃夫岡趕忙扶起他,輕輕拍背,以免嘔吐物卡進康斯坦丁的氣管。
他慢慢想起,在巴黎的某一個夜晚,他們的立場曾經完全顛倒。

他將男人散亂的金髮撥到耳後,想著,現在康斯坦丁說的這些話,有多少是事實、多少只是醉話?

「你是真心愛過我嗎?」

在理智來得及阻止以前,他已經將不該問的問題問出口。
▋I ▋Konstantin
「愛過?」
他迷迷糊糊地思考,所有的東西都太渙散了。
「不是還一直愛著嗎?」
「我把心給你了,沃夫岡,那枚銀幣,即使我們沒辦法在一起,但它永遠都是你的。」

「在我知道喜歡是什麼之前,喜歡就是你的樣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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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水在眼眶靜靜打轉,順著兩頰流淌而下。
沃夫岡從背後摟住康斯坦丁,感覺大腦在發熱、膨脹,吞噬了理智與惡夢,也吞噬了偏見與仇恨。

就算是酒醉之後的謊話也罷。
他想相信存在於他們之間的情感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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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醉得不省人事的康斯坦丁揹回住處時,房間是空的,吳還沒回來。
沃夫岡幫昏迷中的康斯坦丁清理沾到嘔吐物的衣服和身體,洗衣服、做家務、準備晚餐(說「晚餐」並不恰當,因為他只是把麵包和沙拉一起泡進即時濃湯裡攪拌成糊狀),快要晚上七點了,吳還沒回來。

他靜靜坐在吳的床上,望著睡在自己床上的康斯坦丁,良久。

酒醒的時刻是否是夢醒的時刻,康斯坦丁會承認剛才說的一切嗎?
但事到如今,他們還有什麼可能?康斯坦丁已經有妻有兒了。

明明處在兩個人的空間裡,他卻莫名覺得空虛難受,沃夫岡起身穿上外套,給吳和康斯坦丁都留了紙條,這才戴上鑰匙,離開房間。

他得專心在任務上。
只有腦袋被工作填滿時,他才不會被情感牽著鼻子跑。

▋I ▋吳
不想回去。一點也不想要回去。
坐在酒吧舉起酒一口一口飲下時,吳的心理是這樣想的。
他看見康斯坦丁找沃夫岡講話了,也看見沃夫岡的眼睛裏的光點了。
那是他不知道的另一個兩個人的、世界。
而他,只是個被小王子撿回來的破爛狐狸而已。
不應該奢望自己的世界會有所不同的,他的世界就該只有:他、南南、北北。
只有他們三個才是真的誰也不會被遺忘、被遺落的存在,只有他們三個才是.....真的。
「好險有人生B計畫啊,吳鯉。」吳撫過掌心的新鮮傷口,接著一路沿著血管,到直到藏在右臂上的針孔。「好險,不管有沒有人愛,你還是一顆搖錢樹。」
看著倒映在金屬酒杯中,與血腥瑪麗攪和在一起的血環,吳輕輕地笑了。無人承接的眼淚在嘴角揚起時,落入杯中,打散了笑顏。
我想回家了,我想你們。
他想他會坐在酒吧一整晚,畢竟,獨自一人的他,沒有家。
▋I ▋吳
「啊.....我今晚不回去,明天早上任務見 今天一樣親親你啊 任務!辛苦了!」

酒吧內的人潮,隨著時間變晚而湧現。
吳在喝了第五杯時,拿起手機將簡訊傳給隊長,接著也沒費神看有沒有人回覆,將手機面朝下蓋在吧台桌上。
本來想加入舞池裡的蠢動的肉體,最後想了想,吳僅是抬手示意酒保要了第六杯。
用臉頰趴在桌上時,模糊的左眼視線隱約看見那個捲髮的小幽靈,拉開椅子坐在吧台旁。
赤著的腳,讓吳想替她找雙鞋。
「你的弟弟很想你。」吳對著幻覺說話時,感到鼻樑有顆溫熱的水珠滑過。「你也想他?這樣啊,我懂,黑色天使最糟糕了,對吧?我也討厭天使。」
吳趴在吧台咬過懸在杯緣的吸管,厭世的繼續說。
「可是你不成佛會被消滅,知道?知道幹嘛還待在這裡啊?想幫弟弟找回玩具?心愛的小兔子玩具不見了?」
▋I ▋吳
「太糟糕了,我明天....我明天幫你找找吧。」
一想到「明天」二字,心臟就在胸口鼓鼓地跳,真難受。
「南北要是知道狐狸不見了,應該也會很難過。我會幫你找的,找到了,你就回家吧......想聽故事?嗯,我想想啊......」
話語聲被淺淺地呼吸聲取代,正當酒保以為那個醉鬼不會再說話時,醉鬼以陌生的語言講了一長串他聽不懂話。
好久好久以前,有一隻有著黑色尾尖的狐狸,狐狸流浪了好久,在某個陽光燦爛的日子,遇到了住在城堡的小王子。
他以為自己馴養了小王子,可是小王子最後還是又回到了他不曾到過的小行星上了。
「講完了,嘿!別嫌棄了,要求很多啊,哪有每個故事都有美好結局的。」
吳皺皺鼻子,又從吸管喝了一口飲料。
最後吧台旁的男人始終沒有睡著,只是靜靜地喝著一杯又一杯酒,直到火似的美麗朝霞出現,才起身推門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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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的天氣不太好,入夜沒多久就下起了霰。
沃夫岡找到了教堂附近的墓園,再更遠的城鎮外圍則有公墓,他兩個地點都跑,尋找能量聚集之處。心剛剛被康斯坦丁打開過,稍有不慎,徘徊的亡靈就想鑽空子,有好幾次把他弄得頭暈噁心想吐,但他搖搖晃晃堅持下來。
如果「姐姐」是曾經生而為人的個體,那墓地是最有可能找到相關情報的地點。

目標是曾住過兒童醫院的亡靈,或了解一些內情、認識「姐姐」的對象,如果能見到「姐姐」本人更好,但兜轉了幾圈,一個兒童亡靈也沒見到,也沒見到醫院工作者,除非歷經重大驚嚇或創傷,孩子通常是最早放下留戀、最快被引導向天國的一批。
他懊惱自己把整個下午的時間浪費在盯著康斯坦丁有沒有自殺,而不是去街上打聽相關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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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次繞圈,他決定再沒有結果就返回,在第三排墓碑卻見到一個臉色蒼白的亡靈,彷彿早就知道他會來。男人一語不發,只是靜靜往前走,把沃夫岡引導到一座墓碑前,嶄新的碑石上刻著一行字:「菲茨家 譚雅、漢斯長眠於此」。

沃夫岡蹲下來,手指撫了撫墓碑上的數字。譚雅出生於1981年,死於1992年,漢斯相差了十歲,直到2024年才過世。
這是一對姊弟,而弟弟才剛過世不久,姊姊約莫十歲,也符合在醫院裡看見的那個女孩年齡。沃夫岡意識到這點,回頭。

「漢斯?」

才剛喚出那個名字,一股疼痛感遍佈全身,暈眩感令他乾嘔,沃夫岡立刻中止共感,但劇痛的印記在體內留存,他扶著墓碑,疲倦地癱軟在地,喘息了許久。
他明白了,死因是疾病、也許還有過勞。

「我在找我的姊姊。」身後的亡靈慢悠悠地開口,「⋯⋯可以幫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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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次見面就用死亡經驗代替問候,沃夫岡知道漢斯並不是個有禮貌的靈魂,他甚至隱約從漢斯的能量感受到一絲威脅的念頭。
若不是與任務相關,他通常不會選擇幫忙。

「哈茨醫院詭異信件的始作俑者,那是你姊姊?」沃夫岡問。

「始作俑者?你的措辭可以再好一點。」

漢斯的形影開始發黑,以亡靈而言並不是個好徵兆。沃夫岡從背後抽出手槍,上膛,聖血彈對準了眼前的亡靈,這讓漢斯的臉色更加扭曲。

「我不想顯得自己太好說話。」沃夫岡低聲道,「別以為我是通靈人,就能對我的身體恣意妄為。」

聖血的氣味逼退了張牙舞爪的亡靈,漢斯舉起雙手,後退兩步。

「有話好說……我只是想找人幫忙而已。」

「很好,這是我們的初步共識。」沃夫岡解膛,將手槍塞回槍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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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斯並沒有毫無保留地將記憶顯給他看,但約了今晚夢裡見。沃夫岡拖著疲憊的身子返回旅館,共感的後遺症讓他扶牆乾嘔了好一陣子,掏出鑰匙開了門,卻沒有預想中招呼他的溫柔嗓音,房裡空蕩蕩的,唯有康斯坦丁還在熟睡。

拿出手機,這才看到吳傳來的訊息,吳今晚似乎不回來了。
沃夫岡頓時感到一種無名的失落,他把桌上兩張字條揉成團,丟進垃圾桶裡,在吳的床上坐下來。

他應該離開這裡,睡到沙發去。
但是,只有一下也好,只休息個五分鐘也好。
沃夫岡側倒下來,枕在柔軟的枕頭上,不知不覺維持著奇怪的坐姿陷入沈睡。
連衣服都沒換,他睡過了原先決定的五分鐘,一覺到了黎明。

▋I ▋Konstantin
柔軟的光爬上了那張朝思暮想的臉,紅色的馬尾搭拉在床鋪上,康斯坦丁貼著牆坐起,腦中的神經已經不能用混亂來形容⋯⋯而是融化、疼痛、永無止盡的融化,眨的每一次眼都極度費力,但還是盡力保持坐姿(該死,他只是單純把臉擠在牆上),不知道這樣看沃夫岡看了多久。

他記得昨天說了什麼。
但也知道最多就這樣了。

他脫下沃夫岡的衣服、折好,換上陽台還滴水的那件,從人間晃回地獄懸崖邊。

他想,倒也滿足了。
▋I ▋吳
天亮了,吳依著「任務見」的約定,坐在兒童病院的門口,腳邊放著一杯冷去的美式咖啡,指尖夾著燃菸,手機螢幕的光源照亮了他一夜沒睡的眼圈。

隊長!我到任務現場了!我超級積極 誇誇我 等你啊,今天也愛你!親親抱抱

送出信件,吳閉上眼,捏捏鼻樑,深吸了一口紙菸,將灰煙噴向同樣灰濛的天空。

「今天也一樣愛你啊。」

以掌抹去臉上的難堪後,吳像是練習似地輕快地反覆地說著。
▋I ▋Konstantin
不穿軍服去上班總是有些莫名地羞恥,他只能不戴帽子、盡量把色彩往身上套(倔強的把內襯給穿了上去),快一天沒吃東西,但消失的味覺和胃都靜靜的,沒有抗議。

連帶心底,都有一種釋然的空落落,血漿藥丸、注射器、手槍和子彈藏在褲管上,他沒有地方可以去,在晨曦薄霧街道晃出了頭,沾著一點悵然若失,一抬頭,看到了那個在兒童病院門口的人。

吳手夾菸、側著頭瀏海碎髮蓋了點那雙狹長的眼,細密的火光落在他的鼻頭,本該清晰的下頜線卻被霧弄得模糊,霧中的人則會被下一陣風吹散。

黑髮男人盯著手機,幢幢陰影思緒疊加。
他看不懂吳,看不懂迷霧裡不真切的影子。

「吳。」他喊了一聲。
▋I ▋吳
有人喊他。

吳抬眼卻發現不是一直隱約期待著的人,看見一紫一藍的雙眼在晨霧中亮起時,吳驚訝地察覺自己連生氣的心思都沒有了。

啊,原來,這就是死了的感覺嗎?

「呦,俄羅斯。」吳繼續懶散的蹲在街邊,咬著菸,咬斷衝口而出字句。

晨光照不穿清晨的薄霧,也照不亮吳身邊站著的人,更照不暖吳的聲音。

「閉嘴,俄羅斯,不管你想說什麼,閉嘴,我不想聽。」
▋I ▋Konstantin
康斯坦丁靜默地站到了把背弓成野獸的狐狸旁。
像他們在金錢和肉體交易完般陡然無聲。

「你可以教我抽煙嗎?」
▋I ▋吳
平常的吳會怎麼回答啊?
吳懨懨地看了一眼停在腳邊的皮鞋。
大概是野狗亂罵一頓,有時候還會撲上去吧。
但今天的他提不起勁來幹那些事。
吳將尼古丁吸入肺裡,停頓。
浸泡在在菸草刺鼻辛辣的氣息中,吳想起那些克制體重的鳳姐,無法決定要吃哪個甜點時,會交給熱量決定。
提不起勁做事的時候,他會交給金錢決定。
「嗯?現在是用乾爹的身份說話嗎?做額外的事情需要加錢啊,乾爹。」

蹲著的吳像雜耍似地,仰頭將灰煙吹成了一圈菸圈,一雙漆黑勾人的眸子看著站在身邊的人。

「而且清晨叫人做事,也得添加一些加菜金啊,乾爹。」
▋I ▋Konstantin
康斯坦丁打開皮夾抽了一張沒什麼用的卡,不用簽單,一天能提領的金額還不錯,他也有點忘了裡面的存款有多少,伸手、遞給了吳。

「19910622,密碼。」嗯,阿列克謝斥責過他太好猜。
黑色犬科動物抬頭,眸子裡全都是頹喪冷意。
在這裡,他們算同病相憐了。

啊,這算他跟吳的第一個共同點嗎?
▋I ▋吳
「哈。」
輕輕笑了一聲之後,就停不下來了。
「哈哈哈哈哈哈。」吳蹲在地上邊咳邊笑,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太搞笑了啊,康斯坦丁,你明白這有多好笑嗎?哈哈哈、咳咳咳、哈哈哈」
吳搖搖晃晃地起身,一把揪住康斯坦丁的衣領,將人連同那張卡一起扯到自己面前。
「教你抽菸?嗯?我在你眼中看起來像什麼?我不是你兄弟、不是你朋友、更不是你男朋友,我只是一隻舔您軍鞋的狗啊?狗怎麼教主人抽菸啊,汪汪!」
說完,大笑著的吳吠了兩聲,一把將人推開,但那張卡倒是好好揣在懷裡了。
「去找適合教你抽菸的男朋友吧,主人。」吳展開手浮誇地鞠躬,然後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在沃夫岡來以前,去找別的地方消磨吧。
吳知道自己會回到台階前的,永遠都會,只要沃夫岡在,他走不遠的。
這一輩子,你永遠不欠我。
▋I ▋Konstantin
康斯坦丁不是太介意吳的嘲諷,瞇起眼看那自我嘲諷是狗、輕吠幾聲的男人輕飄飄的晃走。

信用卡給出去了,這樣就好,他不打算於下班時間再聯繫吳,昨天的觀察讓他發現吳對孩子有種天生的柔軟和愛。

初次見面的爆裂是種小心翼翼的恐嚇,守著狐狸窩裡的兩隻幼崽,這樣的人怎麼會差勁呢?說到底,糟糕的是自己而已。

兩箱的童裝跟鞋子還有玩偶讓他想得發疼,除了法法洛外,委託誰交給吳會更好?

他順勢打給了阿列克謝,他們快到醫院了⋯⋯
阿列克謝、伊芙都穿得正常,只有列文還倔強的戴著一頂軍帽,啊,不怪列文,他的內襯也是軍服。

「阿列克謝,下班教我抽煙。」
「收到,少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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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岡彷彿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裡,他是個年輕醫生,在哈茨兒童醫院心臟科看診,整個薩克森安哈特邦僅此一間兒童醫院,病人皆是遠道而來看病的孩童,日子有清閒的時候、忙碌的時候,總歸而言,平淡安然。
事情始於他的辦公室準備裝修的時候,他在老舊鐵櫃的後方發現了一個暗門。

這棟醫院是由當地的老建築改造,古時的有錢人家房子裡藏點暗道密室並不稀奇,但這個密室似乎是專為孩童設計的,而且他似乎不是第一發現者,當他打開暗門時,他發現裡頭貼滿了許多蠟筆塗鴉,畫著大大的房子,房子前方有一大一小的火柴人牽著手,後面還有一團不明物。

他看著有趣,隨手畫了一張兔子,也貼進了密室裡。
隔一天,密室裡多了一張塗鴉,房子前方的小火柴人手裡抱著兔子玩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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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他並不以為意,以為只是小孩的遊戲。他開始把小狗、布偶、紅色小熊軟糖都畫進塗鴉裡,一張一張貼進去,而也總是收到了另一張塗鴉的回應。

一天,一個未能救助的病童死去,他在辦公桌前消沉了一整晚。
那些死去的孩童去了哪裡?他在便條紙上畫下了死神,覺得太過可怕,又幫死神多加了兩個翅膀,接過變成了神不神、鬼不鬼的黑天使。
他把塗鴉留在辦公桌上,下了班,隔天來上班的時候,那張黑天使的身邊多了用七彩蠟筆畫出的彩虹小馬,他忍不住被逗笑,內心的陰霾也隨之而散了。

好奇這位塗鴉筆友的身分,他調閱了監視器,卻發現沒有任何住院病童在夜晚進出過自己的辦公室。感到毛骨悚然又不安的他接著調閱了病歷資料,這才找到,距今三十二年前,有個名為譚雅的女童曾病逝於此地,由於是個孤兒,她死前的模樣聽說非常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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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以為她立個墓碑。」大老遠來到邦首府馬德堡求助,看起來不太專業的靈媒告訴他,「重要的是讓她放下執念願意離開,放心,她只是覺得寂寞,不會加害於你。」

儘管有點毛骨悚然,女童的遭遇也讓他同情,他在鎮上的公墓裡替女孩立了個墓碑,把她納入自己的家門下,既然早了自己十年出生,那就稱呼譚雅為姐姐吧。

安息吧,姐姐。
當他在十一月下著初雪的傍晚凝視新墓碑上的名字——菲茨家的譚雅。

這感覺很奇妙,他就這樣多了一個姐姐。
靈異現象並沒有因此而停止,只有他與喧鬧鬼女孩的情誼增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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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夢中醒來,沃夫岡發現自己在掉淚。
他抹了抹臉,整晚奇怪的睡姿另他肩頸痠痛,轉頭一看,房裡已經空無一人了,自己的衣服被摺疊整齊放在床上,而吳,似乎整夜未歸。
手機的簡訊聲傳來,他點開訊息,看見吳已經抵達任務現場了,天才剛濛濛亮,沃夫岡爬起身,在五分鐘內做完所有準備,匆匆出門。

清晨的薄霧遮蔽了大半視野,但遠遠他辨認出了兩個人影。
狂放的笑聲接著穿透霧氣而來,他聽出了那是吳的聲音,沃夫岡加快了腳步繼續往前走,穿過薄霧,看見吳正向康斯坦丁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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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瞬,內心的猜疑讓沃夫岡停下腳步,不適感沿腹部攀上。
在出口提問的欲望產生以前,正在講電話的康斯坦丁回頭與他四目相接,眼神比昨天看起來清醒得多,沃夫岡僅點頭致意便擦身而過,卻察覺自己的脖子因尷尬而僵硬。

「早安。」他望向一夜不見的吳,「昨晚在外面睡了?」
▋I ▋吳
「有睡還是沒睡呢?」本來打算走的吳發現沃夫岡出現了,收住腳步笑嘻嘻地說。「單親爸爸難得出來玩,不小心忘記時間了,讓隊長擔心了,但我今天很準時喔!第一個到呢。」

吳頓了一下,讓眼神輕輕掠過沃夫岡,就像每天例行的、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檢查一樣。

很好,今天也沒有奇怪的東西。

吳的眼神再度飄走,多停留在那有著一頭美麗紅髮和翠綠雙眼的人身上一秒,就會想起讓心臟疼痛的昨天。

好奇怪,昨天覺得要到來的「明天」很痛,但今天卻覺得昨天很痛。

真是瘋了。

「啊,對了,我今天想去找找病院內有沒有小兔布偶。」吳輕快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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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昨天才流過血,不能沒睡,今天回來好好休息吧。」察覺吳眼神迴避,沃夫岡伸手想搭住對方的肩膀,但很快收了手,「兔子布偶?要做什麼用的?」
▋I ▋吳
「會喔!今天會回去!」吳察覺沃夫岡收回的手,連忙死皮賴臉地牽過來,在手背留下一吻。「王子大人的心願,就是我的願望,送上平安符!」

真心話半句沒說,這種垃圾話倒是非常厲害。吳在內心嘲諷地想著。

「我昨天好像做了個夢,那個姊姊找不到弟弟最喜歡的兔子玩偶,擔心弟弟會傷心,她很難過,所以才一直留在這裡找。」

「哈哈哈,但我太醉了,有可能只是夢而已,可是我……還是有點想要找找,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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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背猝不及防被吻了一下,沃夫岡紅了臉,連忙抽回手。

「並不是王子大人……」他輕咳一聲緩解自己的尷尬,「如果你這樣判斷的話,那就去找吧。今天我想找昨天被認知汙染的護士和清潔工談談。」

他接著又望向阿列克謝,「你們呢?今天有什麼計畫?」
▋I ▋Konstantin
「少尉。」
「感知太大了,在三樓到一樓晃蕩,但疲弱很多。」
「嘗試追蹤。」
「收到。」

聽到浮誇的稱呼和看到親手禮時,康斯坦丁沒有什麼特別的情緒,還有想說的話,但早已經不言而喻了⋯⋯他跟沃夫岡沒有機會了,不是嗎?

至於接下來吳或沃夫岡會不會在一起,跟誰交往,就跟他沒有什麼關係了,他只是轉頭,投入追蹤那個忽明忽暗的感知。

「沃夫岡同志,我們今天要繼續追蹤那個不可名狀。」阿列克謝說起英文來有種彆扭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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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今天能不帶槍嗎?」沃夫岡揚起眉,「你們昨天讓醫護人員受到很大的驚嚇。」
▋I ▋Konstantin
「帶槍是規定。」阿列克謝努力用他縫縫補補地英文說著:「沒上膛、我們不會用。」

語畢,那雙一黑一棕的眼認真的盯著沃夫岡,像是隻等待命令的獵鷹,喔,空中大狗狗。
▋I ▋RA.vL.ER
「好吧,那把槍藏好,別露出來。」沃夫岡指了指列文露了半截的槍袋。

「既然目的都不相同,今天我們分頭行動吧,在探病開放之前我們只有一點時間。」沃夫岡率先往醫院大門走去,「十點我們在這裡重新會合,匯報成果。」
▋I ▋吳
「那,今天就分開行動了嗎?沃夫岡隊長?」吳跟上沃夫岡之後,輕聲詢問身邊的人。「我去找小兔子,你去找人類?我很快去走一圈,在你來得及想我以前我就回來了?可以嗎?」
▋I ▋Konstantin
「收到。」
「阿列克謝,你不用對他說收到⋯⋯你自尊心高一點。」

阿列克謝再度困惑的皺眉,但還是沒有停下腳步,四人將時間對準,戴文跟伊芙率先探路,他則跟阿列克謝站後,在上樓梯前,他回頭一看,那一瞬不知道是在看吳還是沃夫岡。
▋I ▋RA.vL.ER
「嗯,注意安全。」沃夫岡下意識地握住了吳的手,「找不到的話就連絡我,來我這裡吧。」
▋I ▋吳
「找到就不能去找你嗎?隊長就不想我啊?哈哈,開玩笑的啦!」吳笑嘻嘻地說完抽回手,轉身像是逃命般往前跑著離開。

為什麼會這樣?

吳邊跑邊想,隨著拉開距離的每一步,吳覺得自己又回到逃離穆云瀾的老路上去了。

不會,這次可以的。可以的,不會有事的,找不到就回去,直去直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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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岡一愣,在來得及回答以前,吳已經飛快轉身逃走了。
他垂下手,望著吳的背影,困惑地皺眉,不明白胸口空空的感覺是什麼,但這份情緒不足以令他分神,沃夫岡旋過腳跟,往昨天夢境裡所待的306號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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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吳
「嘿,小兔子玩具真的在嗎?找到,妳就可以回家了,對吧?」
吳盤腿在房間中央,仰頭看著天花板上的兔子塗鴉。
雖然這間房昨天已經清理過了,什麼東西都不在了,但吳還是覺得自己無論如何都得來一趟,否則對不起那女孩還有相信他的漢斯。
吳皺了皺鼻子,從口袋拿出一枚金幣,這枚金幣替他在柏林街頭執行B計畫時,贏得了三千歐。
「如果兔子玩具真的在給我正面(p)要是不在,我要回去我該回去的地方了。」
(coin)
▋I ▋吳
攤開手掌看著眼前反面的金幣時,吳心底湧起一股連自己都感到詫異的如釋重負感。

我真的可以回去嗎?

眼淚再次在眼眶打轉,吳連忙用手臂抹去。

他不知道自己居然這麼愛哭,眼淚對吳而言向來只是手段而已,笑臉也是,但這裡沒有人需要他哭、他笑,所以這個眼淚是真的吧?

「嗯,那我回去了,等等見,小女孩。」

吳撐著膝蓋站起時,一陣不知從何拂來的微風,掠過腳邊,就像有個穿著碎花裙的小小孩子輕笑地跑出房間。

吳目送風消失的方向,淺淺地笑了。

就在要離開房間前,吳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發現小孩子搆不著的門框上端,露出一截灰白色皺巴巴的東西。

「啊,明明就在,妳這小傢伙幹麻這麼急著趕我回去,我幾歲妳幾歲,我還輪不到妳擔心啦!」

吳抬手撈出被不知道誰藏起來的兔子,臉上的笑容,與手中髒舊不堪卻仍燦笑著的小兔相互輝映。
▋I ▋吳
「就跟你說,你還來不及想我,我就回來了吧!」

吳小跑步撲向晚他一步踏入306號房的紅髮男人,不顧一臉錯愕的偵查對象,不顧場合,一把將同樣詫異的沃夫岡攬進懷裡。

「我回來了,沃夫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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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剛打開306號房的門,沃夫岡被猝不及防噗了滿懷,相當錯愕。

「吳……已經找到了?」他很快瞥見吳手中皺巴巴的兔子布偶。

速度太快,簡直就像是刻意要吳找到似的。
沃夫岡忍不住拍了拍吳的背,早上還有點被刻意迴避的感覺,此刻吳的擁抱讓他安下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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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開門,開燈,滿室的塗鴉還留著,不詳的感覺已經消失了。沃夫岡和吳一起打開窗,讓外面的風流進來。
從這裡可以看見外頭的遊樂場,七彩的溜滑梯、蹺蹺板、盪鞦韆,不知道那些設備是否從90年代起就存在,但聆聽著外頭兒童的玩鬧聲,在病房裡孤身殞命,想必是相當寂寞的感覺吧。

「不知道那個兔子布偶是不是她唯一的玩伴?」他喃喃自語。

沃夫岡彎下身,注視那個只有孩童能進出的密室。
這份孤寂若要影響成年人,會與對象的什麼情緒產生共鳴?昨晚夢裡他已經共享了漢斯醫生的記憶,但他還不知道「姊姊」譚雅的視角。
他看了又看,在密室裡找到了幾張畫著兔子布偶的塗鴉,筆觸像成年人的,仔細一看,下方還有漢斯醫生的簽名,花式簽名法讓他的名字縮寫看起來像一隻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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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最喜歡的兔子……」沃夫岡想起了分頭前吳告訴他的夢境,接著回頭望向吳,「吳,你說你昨晚夢到了『姐姐』,她糾結的原因真的只有兔子嗎?」
▋I ▋吳
吳搔了搔長長的狼尾,連他也不確定昨晚看見是幻覺,還是那隻小幽靈真的不怕死的,陪他這個帶天命的喝了一晚的血腥瑪麗。

「她說他弟弟很喜歡小兔子玩偶,他們常常一起玩,但有天玩偶不見了,她去找找了很久都找不到。」

吳垂眼看著手上的布偶,回憶起昨晚女孩吱吱喳喳的聲音,不禁有些鼻酸,吳清了清喉嚨嘶啞地繼續說。

「找不到布偶的女孩,回來發現弟弟也不見了......她覺得一定是她弄丟玩偶,所以弟弟才會不見,因此一直在這裡找,找到了,就可以和不見的弟弟一起回家了。」

吳想起昨晚女孩聽他說故事時的神情,他抬眼看了看畫滿塗鴉的秘密通道。
▋I ▋吳
那孩子該有多寂寞,才會日復一日的畫著重複的圖畫,直到整張牆都滿了也無法停下呢?
▋I ▋吳
「她一直很....寂寞,像明明知道路就在那裡,卻不知怎麼的,總是走不到對的路上去,就像這隻兔子,明明只要抬頭就可以看的,但她卻始終沒有發現.....我猜她一直停留在這裡的原因,大概是覺得自己做錯事被丟下了吧,所以才拼了命的去找,找到弟弟就會回來陪她玩了。」
▋I ▋吳
「大概是.....這樣。」

認認真真說話的感覺彆扭極了。吳不自在地交換雙腳的重心,又搔了搔鼻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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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弟已經在等他了……可是受困的靈魂與一般靈魂之間有個頻率差,讓他們無法察覺彼此的存在,讓她在死胡同裡一直打轉,沒有找到近在眼前的出口。」沃夫岡嘆了口氣,盯著吳手裡的玩偶,「大概……就像你說的,『明明只要抬頭就可以看到,卻始終沒有發現』。」

沃夫岡低頭想了想,有了吳的情報,「姐姐」的困境已經很明確了。
大概再訪談受認知汙染的護士,得到的結果也會很雷同,畢竟那個亡靈本身沒有意義,也許她只是勾起了同樣有過寂寞經歷的人的共鳴,才導致了認知汙染。

「也許被她認知汙染的人,並不是想攻擊……只是想要找人當朋友或玩伴。」沃夫岡再次望向吳,「吳,我們現在去找俄羅斯小隊——要是再次發生認知汙染事件,不能讓他們再對受害者採取暴力行動。」
▋I ▋RA.vL.ER
▋I ▋Konstantin
康斯坦丁感覺到那股孱弱的邪惡氣息從三樓跑了出去,阿列克感知許久⋯⋯帶著他們從上到下,穿越近乎每一個病房,不可名狀就像在跟他們玩遊戲一樣跑跳,繞了俄羅斯驅魔小隊整整兩個小時。

捉迷藏,啊,是鬼抓人,只是這一次是人來抓鬼。

「你很無聊?沒事,體力很好的大哥哥大姐姐來找你玩了!」這是列文在喘到扶著牆壁前的遺言。

康斯坦丁不得不背著他繼續前進,直到重新回到了306,列文才依依不捨地從他的背上下來。
▋I ▋Konstantin
知覺的範圍變小了,只剩鄰近的幾個房間有所感知,但他們還是沒有先入為主,而是等到阿列克謝確認在306後才準備突入。

伊芙這一次精神穩定許多,由列文打頭陣,阿列克謝在遠處觀察支援,而康斯坦丁則含了一顆血漿藥丸,貓在牆邊看著門緩緩打開。

沒有東西。
什麼也沒有。
▋I ▋Konstantin
正在康斯坦丁收到回報困惑的時候,阿列克謝大喊了一聲背後,304的病房敞開,康斯坦丁剛抬起眼,咆哮聲響起時,一個身影子彈般衝了出來,手上拿著把鋒利的水果刀,正對著康斯坦丁的後頸。

「走開!走開!」

成年男人的聲音混合著小女孩的尖叫聲,劣質的音響爆裂而出,他側身翻滾、一腳踢向腹部,在它動作遲鈍的那一秒又迅速繳械,它立刻張嘴,惡狠狠地咬在了康斯坦丁的手臂上。

眼球泛紅、瞳孔隨著撕咬而充大,顯然軍人的體質比普通男人還吸引它。
從地獄升起的邪惡咆哮凝望,但血漿藥丸正發揮它的作用。

或者說,這隻不可名狀太孱弱了。
在它被列文和伊芙箝制起來的時候,康斯坦丁喊了一聲等等,吳昨天倚靠在兒童病床前,執拗的說不會讓姐姐消失的話還迴盪在腦海。
▋I ▋Konstantin
「限制住就好。」
「少尉,但它隨時都會逃跑!附身下一個人!」
康斯坦丁皺起眉毛,隨後將目光放到了列文身上。

一個對他們小隊戴環者並不友善的念頭正緩緩升起。

「列文,抱著它,你的身體應該能很好的限制住它,讓伊芙去喊沃夫岡小隊,你抱到他們上來為止。」
「啊?」
「記得用口水狂抹他。」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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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俄羅斯小隊的過程簡直像在玩捉迷藏。
才剛到了一樓,與院方人員打聽,又說他們跑上了三樓,回到三樓,每間病房都沒見到俄羅斯小隊的蹤影,又聽說他們到了一樓,來回跑了兩次,沃夫岡決定守在樓梯間等他們經過,和吳兩人才剛返回樓梯沒多久,就聽見身後傳來騷動,轉頭,看見走廊盡頭的306號房附近,俄羅斯小隊正在走廊上與一名白袍醫師扭打。

「救命!快幫忙!」目睹了一切的護士在走廊發出驚叫,「快來人啊!」

「所有人回病房!別貿然靠近!」

沃夫岡一聲令下,拔腿就奔,衝向正與醫生扭打成一團的俄羅斯小隊戴環者,從後方揪住男人的衣領,將他制伏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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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雅!冷靜點、聽到了嗎?」他壓制著不斷掙扎的男人,壓下自己的喘息,試著讓嗓音平穩,「我知道妳是誰,我找到了妳弟弟漢斯,你們可以見面的,妳要冷靜下來,聽我說。」

成年男人不再劇烈掙扎,但他時不時地抽動身體,顯然處在極度不安的防衛狀態。

「吳!兔子!」沃夫岡回頭喊道。
▋I ▋吳
「嘿!小女孩!」

吳跑了上前,將手上的兔子像獻寶似地送到一點也不小女孩的人面前,看到兔子布偶,那個醫生的眼睛立刻瞪得老大,淚水從眼眶一顆顆滑落。

「你看,我找到啦,嗯?什麼你告訴我的!你明明拿不到好嗎?」

吳笑了起來,用小兔子親去醫生臉上的眼淚,然後看了看繃緊神經的沃夫岡。

「你可以鬆開他了。」吳指著306號房的門口「小女孩站在那裡,嗯,她說她會乖,不會再亂跑了,隊長可以跟她說說話?」
▋I ▋Konstantin
康斯坦丁抱歉的看了一眼列文,他們的戴環者蹲在牆邊,大口喘氣的滿眼哀怨,而後,他抬頭輕輕一看,心裡對兩人的親近還是沒有什麼特別反應。

此時此刻,他更想要飛去巴黎找銀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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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夫岡回頭,站在病房門口的女孩亡靈讓他鬆了一口氣。
他鬆開對醫生的桎梏,將剛恢復意識的醫生轉交給俄羅斯小隊,接著起身朝女孩走去,彎下身,與兜裡緊揣著兔子娃娃、淚眼汪汪的女孩平視。

「譚雅,你好,我是沃夫岡。」他微笑,「我見到了你弟弟。」

「漢斯沒有生氣我把兔子搞丟嗎?」女孩哽咽著問。

「沒有,他在醫院外等你。」沃夫岡輕聲道,「妳健健康康的,可以出院找他了。」

女孩的眼神稍稍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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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

「嗯,真的。」

「不用再打針、不用吃藥,也不用坐輪椅了?」

「嗯,不用了。」沃夫岡的嗓音變得柔和,「無病無痛。」

「也可以和大家一起玩了嗎?」

「嗯,大家都在外面等妳。」

女孩終於破涕為笑。
她伸手用力擁抱沃夫岡,一瞬間,沃夫岡真有種被什麼觸碰了的感覺,他一愣,回過神時,小女孩已經跑到吳的身邊。

「謝謝你幫我找兔子。」她用懷裡無形的小兔子親了親吳的手背,「給你紅色小熊軟糖當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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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對著他們微微一笑,接著,消失了。
沃夫岡望著空無一物的走廊,有股安堵的感覺漫上心頭,他知道,她走了。
▋I ▋吳
「不知道,譚雅有沒有去跟漢斯還有約爾根說再見.....」
吳看著與沃夫岡相同的方向,聲音裡有一種說不上來的複雜情緒參雜。

「那兩個孩子,特別是漢斯,他們都很期待再看見她。」

有啦。

嗯?
▋I ▋吳
吳先是愣了一下,然後咧開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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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存在過的人永遠不會消失,她還會回來的。」沃夫岡站起身,對吳微笑,「相信下一次,是會以守護者的身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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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爾尼格羅德兒童醫院的詭異信件事件總算落幕,沃夫岡用剩下的時間做了簡短的調查,並把事件總結成報告書,向發出委託的院方報告。
會議結束,沃夫岡走出醫院,時間才剛是正午,這件任務比預期還提早了一天半結束。他拿起手機向法法洛傳了任務結束的訊息,注意到吳和俄羅斯小隊正在醫院門口等他。

「這樣任務就正式結束了。」他加快腳步朝他們趕去,瞥了眼手機屏幕上法法洛剛發來的新訊息,補充道,「我們可以各自返回本家,或是休息一晚後再回去,法法洛說明天就當作放假。」
▋I ▋吳
「我想睡覺。」雖然沒有半點睡意,但吳仍故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昨晚玩得太晚了,我現在超累的,黑眼圈隊長陪我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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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今天我們在旅館好好休息吧。」沃夫岡下意識伸手撫上吳的前額,確認他沒有發燒,但意識到自己的舉動之後又尷尬地縮回手。
▋I ▋吳
在沃夫岡的手收回去前,吳立刻眼明手快地十指交扣將人牽過來。
「我因為太想你所以心裡發燒了,隊長得讓我牽著,我才可以退燒。」
雖然一樣是油嘴滑舌的垃圾話,但吳仍為自己找回說話的節奏而開心許多。
可是說真的,他確實有點累了,心臟悶悶地痛著,右眼窩也是。
「牽好我,別讓我跑丟了好嗎?」吳輕靠著沃夫岡,把話說進被拉得極近的人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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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間被拉近的距離感彷彿讓淋浴間那次的景象又歷歷在目,沃夫岡一下子紅了臉。
吳太累了。他告訴自己,沒有別的意思,吳只是需要一個為他引路的人。想著,沃夫岡牽起吳的手,緊緊握在手心。

「我們回去吧。」
▋I ▋Konstantin
「隊長。」
伊芙那雙漂亮的藍眼濕漉漉的盯著他。
嗯?他有眼睛,他也有看到他們牽手了。

「伊芙,我結婚了。」
康斯坦丁嘆氣,自己都忘了是用英文說的,跟吳那點糾葛還是得處理,但他不想去打擾他們兩個正好的氣氛,只是回頭看了眼阿列克謝,難得的第一次詢問他的小隊。

「一起吃飯嗎?」
▋I ▋吳
*
走在沃夫岡身旁,吳努力穩住搖搖晃晃的步伐,沿路嘻笑著。
風景如畫的韋爾尼格羅德小鎮,美得讓人捨不得轉開目光,與沃夫岡並肩走在其中時,吳覺得自己的好運再次被推到了盡頭。

但他還打算再推一把,不推一把,不貪心,就不是他了。

「沃夫岡,我最愛你啦。」

吳往沃夫岡額頭留下一吻,任由雙脣停留的時間比平常還久一些,在這片童話般夢幻的風景裡。

「不管未來發生什麼事,你要記得我愛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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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的告白令沃夫岡楞了許久,緋紅攀上他的兩頰。
他不自覺得感到眼眶發痠,曾在巴黎被傷害得殘破不堪的心彷彿在那瞬間得到了救贖。有多久了?從巴黎回來以後,上次對親人與家人說愛,是什麼時候了?
吳的坦承彷彿將他緊閉的心門又撬開了一道縫。

「嗯,謝謝你。」他回望向黑髮男人,認真回應,「我會永遠記得你的愛,吳。」
▋I ▋Konstantin
▋I ▋Konstantin
「我們在一起上班幾年了啊?」
「九年六個月又十四天。」
「阿列克謝⋯⋯你記得有點清楚。」
康斯坦丁安靜地吃著嘴裡的熱狗堡,味覺還是沒有回來,連帶著人也跟著沈默。

「因為很重要。」
他抬眼,看阿列克謝一黑一棕的眼裡滿是柔情,這是莫斯科第二驅魔小隊第一次午餐相聚,他們也知道大抵是倒數幾次。

「隊長!什麼時候辦婚禮啊?」列文還是不習慣別的稱呼,笑起來像九號,或者說,他一直把他當成九號在愛護。
「准尉把孩子生下來後。」
「啊,你們都有小孩了,叫得還那麼不親近!」
「⋯⋯我不知道要喊什麼。」
「什麼愛人間的小暱稱、老婆、寶貝⋯⋯親愛的?」列文一一列舉。
▋I ▋Konstantin
康斯坦丁停頓,這個詞在紅髮綠眼男人身上總是不自覺流露,但現在,他只是輕輕的說:「收到,列文,婚禮在找你們參加。」

他笑嘻嘻地答應了,在一片祥和柔綿中說著自己的兩個女兒,是啊,孩子是可愛的、自己也挺喜歡,他願意為了孩子跟艾娃好好相處。

午餐聚散夥後,阿列克謝跟他繞到無人小路走回旅館,教他抽了一路的悶煙,在上樓時他終於學會了。
▋I ▋吳
*
▋I ▋吳
回到房間之後,吳本來還想要繼續胡鬧,但拉開門看著整齊摺疊在另一張床鋪上的衣物時,吳頓了一下。

這種方塊似的折法,只有那個人會這樣折。

沃夫岡的衣服工整地放在沃夫岡的床上,就像某些天他亂甩開衣物,一時興起,在對方房裡淋浴出來時,發現摺疊在床上的一樣。

我們都爛透了呢

康斯坦丁的那句話猶言在耳,吳輕輕地閉上眼然後再度張開,重拾臉上的笑容。

是啊,我們都爛透了。

「隊長陪我睡嗎?」

吳將視線硬生生地拔開,然後撲向自己的床鋪,在讓人心悶的情緒擊倒他以前,吳輕快地說。

「跟平安符抱著睡會有加乘效果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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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看見吳撲向昨晚他忘了整理的棉被,沃夫岡有點尷尬地主動坦白,「抱歉,吳,我昨晚擅自借了你的床睡……康斯坦丁醉倒在路邊鬧自殺,我扛他回來休息了一晚。」

他心虛地幫吳拍了拍枕頭,像是怕弄髒似的,也希望自己沒有在上面留下紅髮。
▋I ▋吳
趁著沃夫岡拍枕頭,吳鯉將沃夫岡一把拉近自己懷裡然後滾進被單內,美麗的紅髮在眼前散成一片讓他屏息的彼岸繁花。

這次回去,一定要再耳後刺一朵彼岸花

「沒事的,隊長睡啊,我的就是你的呢。」吳笑著說,掠過康斯坦丁,掠過休息和自殺,把所有的東西都藏一杯杯瑪格麗特、一次次微笑裡。「我也是你的喔。」

他知道自家的木頭隊長有多木頭,沃夫岡都這樣說,那一定就是這樣而已。

只是這種心悶卻無從排解啊。

「可以讓抱我一下下嗎?一下下就好。」吳再次得寸進尺的說了。
▋I ▋RA.vL.ER
沃夫岡的兩頰全紅了。
被吳壓倒在床上,被呼吸的微風搔動著臉龐,下腹一股溫熱的能量正在一點一點攀上。

「好……」他不自覺嚥了口口水。

這也是文化嗎?或是吳的習慣?
現在擁抱的話,吳會聽見自己急快的心跳吧。沃夫岡手足無措,只能將雙眼閉上。
▋I ▋吳
為什麼小王子不能同時擁有狐狸和行星?

譚雅在吳不知道喝到第幾杯時提出的問題,突然浮現在緊擁著渾身發熱像條熱毯的沃夫岡的吳腦中。

為什麼不能啊?女孩執拗的問。

因為我不知道該麼樣讓狐狸生活在外太空啊?吳也吼了回去。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很簡單啊!不用生活在外太空啊,狐狸和星星只要生活在小王子旁邊就好。

這是頭一次被撿回來的狐狸沒開口,只是緊緊挨著小王子溫熱的身軀,緩緩閉上眼。
▋I ▋吳
如果我將於外太空缺氧窒息,那再一下下就好,再讓我抱你一下.......
▋I ▋吳
*
▋I ▋Konstantin
「舊情復燃了嗎?少尉。」

康斯坦丁不知道怎麼就坐在浴室裡,迷迷糊糊的半睜著眼,女人濕黏的聲音隨著水龍頭沒有鎖緊,滴滴答答的落下⋯⋯他提起眼皮,淡淡的說:「沒有,准尉,需要我開鏡頭給你看嗎?」

「你瞞不過我的。」
「⋯⋯我在兩個禮拜半就回去,孩子還好嗎?」
艾娃沒有說話。
「抱歉。」
「嗯?」
「產檢、買嬰兒用品這些的,我應該陪著你的。」

洗手槽沒有滴水聲,安靜地可怕。
「你用不著討好我。」

她的聲音消失時,康斯坦丁凝視著螢幕許久,想負起一個婚內丈夫剛有的義務算是討好嗎?他嘆氣,找到了吳的電話。
▋I ▋Konstantin
刪吧,誰都跟你沒有什麼關係了。
這沒什麼,一直都是這樣一個人走過來的,不是嗎?
他閉眼按下螢幕,躺回了浴缸裡,在小聲的撥號聲後,他立刻爬起來,趕在吳接通前把電話刪了。
▋I ▋吳
看到來電名稱被他設為「仆街」的電話時,已是子夜十分。

躺另一張床上的人淺淺地呼吸傳入耳裡。

稍早,為了讓沃夫岡安心睡下而假睡的吳,在對方睡著之後,安靜地睜開眼,讓自己的目光與灑落在沃夫岡睡顏的月色交織,眷戀地看著安睡的男人。

與沃夫岡一起的午睡沒有吳想像的難耐,不知道是一晚沒睡的反撲,還是知道木頭隊長哪裡也不會去的安心,他幾乎一將人摟入懷裡,沾上床就睡死了。

反正木頭隊長,也不至於懷著什麼心思吧。

起床後,他們一起在小鎮散步,共進晚餐,吳不著邊際地讓對話繞開所有沉重、不想面對的話題,就這樣度過了開心的一天。

看來,電話響起又被倉促掐熄的時間,剛好夠一隻狐狸從天國被拽回骯髒的泥濘。
▋I ▋吳
也罷,重新回到天國前,這隻摔得破破爛爛的狐狸,還有一點小事得處理。

吳將指虎揣進口袋又看了一眼熟睡的小王子,才無聲地推門離開。

去兒童病院前的天使石雕下,等我。

簡訊傳出時,狐狸已經站在外邊了。
▋I ▋Konstantin
和阿列克謝抽著菸晃回旅館是這兩個多月來唯一舒坦的時候。

看到陌生簡訊時,他困得眨著眼,認真分辨號碼,過了很久,菸屁股都要燙到嘴唇時,才想起來是吳的號碼。

吳想做什麼?扁自己一頓?嘲諷還是數落?
他以為不聯絡吳對方就不會理他,關係這麼斷了也好。

他現在好累,全身都沒有一根神經能動彈。

⋯⋯但在自己的臨時住處還躺著兩大箱兒童衣物,抱回去和艾娃說是買給未來孩子的又太過白癡。
康斯坦丁沒打算去的,但他的菸酒都沒了。

所以,只是拖著疲憊的身軀,在回到成癮的懷抱前繞了個短路。
▋I ▋吳
看著腳步虛浮的人影從濃霧理出現時,斜靠在雕像上的吳在內心哼了一聲。

又是副喪家犬的模樣,分明不是受害者,憑什麼展現頹喪可憐的樣子。

吳瞇起眼,將手插在口袋,捏緊了指虎。

「呦,俄羅斯。」

吳朝來者咧開嘴笑了,一口白牙陰森森的,像極了準備撕咬獵物的野獸。

「你沒答應說好的事,所以我來討債了。」
▋I ▋Konstantin
「什麼?」
浴缸把肩頸都弄得疼痛,他揉了揉,瞇起眼看著吳。
「我沒驅魔那個不可名狀,不是嗎?」
▋I ▋吳
「不,你說我們兩個都爛,不要禍害別人,但你去了沃夫岡的房間不是嗎?」吳柔聲地學著康斯坦丁的語句說。「你任由他帶你去了,不是嗎?」
▋I ▋Konstantin
「吳,對不起,你人其實還不錯⋯⋯對孩子方面。」
他把手給放了下來,重重吐了一口氣。
「爛的只有我,我那時候醉到暈過去,醒來我就走了。」
▋I ▋吳
這兩句話,讓吳氣極反笑了出來。

僅僅兩句話而已,康斯坦丁,你怎麼這麼會啊。

「我看起來像是需要你的道歉嗎?」吳從懷裡摸出菸盒,敲出一根咬在嘴上,以帶著指虎的手掩著火點上。「在沃夫岡前面醉到暈過去啊?這麼剛好呢?」
▋I ▋Konstantin
他只是想去找小七而已,昏昏沈沈的想從水裡把他撈上岸,直到也被某人撈上岸,靠著他時才發現那是沃夫岡。

「我跟他過去了,沒關係了,吳。」
他知道吳聽不進去解釋,賴著來時的路回頭,不去看倚靠在天使像下的那條拱起背的狐狸。

「我們也沒關係了。」
隨後,他停頓兩秒,淡淡地說:「你上次往我購物籃裡丟的兒童用品和衣物我有買,回去給你,就這樣吧。」
▋I ▋吳
「聖人!聖人啊,先生女士們,這裡站了一個聖人。」

吳咬著菸揚起嘴角的微笑,輕輕鼓掌,每拍一次手,燃菸上的星火就亮一次。吳往前跨了一步,主動縮短與康斯坦丁之間的距離。

「告訴神聖的軍人先生啊,你大佬的錢,全靠自己掙來、偷來、搶來、騙來,大佬錢包裡的錢,沒有一張……」

吳伸出套著指虎的手,倏地按上康斯坦丁的跨部然後再人有機會反應前,一路往上掐上線條剛毅的下顎,一把將人拉矮了身。

「是靠人施捨來的。」
▋I ▋吳
「明白我的意思嗎?不會讓你這麼輕鬆愉快地說結束就結束,我得拴著你啊。」

吳盯著一紫一藍的眼眸,深深地看了進去,把那雙眼烙印在視網膜上。

下一次,我或許會殺了你?又或許,你會硬起來殺了我?

康斯坦丁,你我都知道,野獸不適合假裝喪家犬。
▋I ▋Konstantin
「你可以揍我,但你也清楚會發生什麼事。」
康斯坦丁被拉得靠近,黑影疊加的眼猜不透吳在想什麼。

「我現在只想回去買酒和菸,吳,沃夫岡跟你怎麼樣和我沒關係。」他停頓兩秒,握上對方的手掌,手指虎冰涼地燙在上面。

「放我走。」
▋I ▋吳
「放你走?電話是你打來又掛掉的,不是我啊。」

月色照亮了康斯坦丁金色的頭髮與寶石般璀燦的眼眸,吳微微一笑。

「是你先招惹我的,康斯坦丁,是你,先招惹我。」

吳揮開被握著的手,將嘴裡菸扔在地上,在康斯坦丁以為他要轉身就走之際,一口咬上了康斯坦丁裸在衣領外的側頸,留下一道深紅色的牙印。

「回去之後,一樣一三五、二四六隨你選啊,乾爹。」

離遠一點,離沃夫岡遠一點,成為肉體的囚虜吧,狗娘養的王八蛋。

吳推開人,哼著歌轉身走入子夜的潮濕冰涼的霧裡。
▋I ▋Konstantin
康斯坦丁決定去死。
這次不是無意識的撈銀幣,是他自己的決定。

爬出來見吳已經是他最大的努力了,他近乎把所有的善意擠出來給那個嘲諷自己的男人,也不知道在期盼什麼,一個擁抱?還是一句不好不壞的話?

但被回報的,只有頸部被咬得還在刺痛,像毒牙一樣滲入身經百骸。

走回去的路上,連超市都疲於去看一眼,他回到旅館,帶上槍,為了不給別人添麻煩,去到了後面的小樹林裡,坐在長椅上,磕磕巴巴的打字給阿列克謝,設定好定時發送後,把槍推到口腔中,靜靜的扣動扳機。

他走不動了、累了,在和沃夫岡交往前再大的孤寂和傷痛都尚可忍耐,但他偏偏又嘗到被愛和愛是什麼感覺,在被拋回冰天雪地裡,真的走不動了。

他好想哥哥,沃夫岡說能看到靈魂的存在,那去死是不是就能看到小七了?
▋I ▋Konstantin
想到小七,一切的苦難折磨都成了微不足道的一根刺,在扣動扳機後,吼進耳膜的卻是一句:「他媽的!小八!你敢自殺我就不理你了!幹!」

而後,是連續三次的子彈卡殼。
他凝視那把手槍很久,久到夠生出一點力氣拖著這具死屍回到旅館,把自己裹在床上,很久⋯⋯數自己這條命還能活多久。

長命百歲太痛苦了。

他忘記刪掉那條給阿列克謝的簡訊,在早上七點,莫斯科標準時間八點的時候旅館門被劇烈的敲響,才剛要爬起來,門便被那頭獵鷹給踹開,在一個生硬、長久沈默的懷抱裡,脖頸上的傷被眼淚燙到疼痛。

「還有人愛你,康斯坦丁。」
「抱歉。」
「有點自尊,少尉。」
「⋯⋯收到。」
▋I ▋Konstantin
他的觀測員像一隻緊張的母雞一樣在房間裡轉,到處看看有哪裡可以幫上忙,而後被康斯坦丁拉得蹲下來,看著那雙一棕一黑的眼,他輕輕的說:「不想死了。」

「⋯⋯你被列入觀察期,我會盯著你。」
「好。」
「吃早餐?」

他們沒再說話,從小鎮的這一頭漫步到另外一邊時,阿列克謝輕輕的問他是不是得了憂鬱症,康斯坦丁沒有回答,只是說了一句:「我努力好起來。」

他聽到阿列克謝發了一個很短的音,像是哥。
「為了你自己。」

康斯坦丁同意的點點頭,他在心底重複了一次為了自己,鞋的積雪依舊沈重、壓得人搔癢難耐,但在自殺失敗的這天早晨,阿列克謝陪著他走了很小很的一段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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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務結束以後,沃夫岡感覺自己睡了一整天。
被吳摟著入睡的感覺並不是相當舒適,畢竟他已不是孩童,再也不習慣與誰相擁入眠。當時從下腹蜿蜒而上的能量隨著入眠而停留在腹部了,在吳的摟抱中融化成某種安穩溫暖的東西,揣在懷裡,令人安心。

在吳溫柔的擁抱裡,他感覺自己好像拾回了那一部分曾在巴黎丟失的自己。

分不清是誰先睡著,起床以後,他們散步、共進晚餐。
身處僅有兩人的小隊,允許他沉默的空間不再像從前四人小隊那樣多,沃夫岡試著開啟了一些話題,但幾乎都是關於沉悶的任務,幸好吳從沒有嫌棄無聊,總是笑瞇瞇的,專注聆聽。
沃夫岡開始覺得,吳加入自己的小隊,是自己至高無上的幸運。

回房,寫完任務報告,預先整理好行李和武器,互道晚安以後,沃夫岡再度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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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裡,他看見弟弟站在醫院的頂樓,赤著腳,往前邁出腳步,縱身下墜。
沃夫岡咆哮出弟弟的名字,卻沒能聽見自己的聲音,伸出手緊緊抓住了,少年的手指卻穿透他而過,他奮不顧身往弟弟摔落的深淵下躍,身體卻擅自浮起來。

只能眼睜睜看著弟弟下墜,沃夫岡絕望地流出眼淚。
試著想挪動身體時,惡夢轉變了。

雪地上,那個爛了鼻樑的金髮少年瞪視自己,用一種憤恨的目光。

「因為你丟了銀幣!」少年朝他咆哮,「都是因為你丟了銀幣!」

少年怒氣沖沖朝他衝過來,再下一刻,他的視野被遮擋住了。
安穩且強大的氣息籠罩著他,他聽見令人懷念的熟悉呼喚,回過頭,獨眼白髮男人對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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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他發現自己得仰頭凝視那個男人,發現自己變回了矮小的男孩。

「說再見的時間到了。」托比亞斯對他微笑,「不是約好了早上七點嗎?」

「七點?啊……我忘了。」

沃夫岡突然憶起那個被夢境附加的記憶,他想起,譚雅和漢斯約好七點在醫院門口送別。
紅髮男孩一路跑到兒童醫院門口,奔下樓梯,他看見漢斯手中拿著花束,譚雅手中抱著兔子布偶,男孩與女孩不再穿著病患服,一人穿著西裝,一人穿著洋裝,整齊乾淨。

「沃夫岡,你剛好趕上!」漢斯咧開笑容時,剛好露出他缺少的一對門牙,「我們要走了!」

「這就要回家了嗎?」沃夫岡在兩人面前站定,喘著氣,與他們平視,「有人來接你們嗎?」

「有啊,你不用擔心。」

譚雅回頭一指,在陽光普照的院外,綠草如茵的地方,有許多模糊閃爍的光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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