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暮之丘

Chapter2 風喚醒深埋於朽葉的記憶

裝扮成農夫的模樣，埃里卡翻過小丘，很快地，與記憶中相似的景象在眼前如畫布般豁然展開。

犁具、牛隻、被翻開的凍土，辛勤的農人。

儘管屋舍的模樣與位置都有些不同了，但這似曾相識的景象，還是隱約勾起了些許鄉愁。

埃里卡一步一步往村落移動，農舍及竹籬逐漸清晰。他驚訝地發現那些土黃色的建物已不若記憶裡的高大──小時候的他將這座農村視為宇宙中心，聚落的一磚一瓦構成男孩眼底閃閃發亮的世界，必須得仰頭才能悉數看清。

──直到命運將他強行帶離此處，男孩才知道這兒不過是崔萊特王國微不足道的一隅。而今長大成人的他，再也不需要仰頭張望了。

背著麻袋，他順著幾位農夫的走向踏入農莊。

二十年了。

這是足以讓昔日的孩子成為青年、青年成為壯年、壯年邁入垂暮之年的歲月。

相較起農田，市集的樣貌和埃里卡記憶中大不相同，熟悉的攤販幾乎汰換過一輪。但仍能從他們的眉眼，隱約推測可能是昔日的誰或誰。他記得農村有個廣場，打算往那找一找故人。

農人呼出一口氣，目光落在來往的行人及攤主面上，最後在一名嬌小的棕髮女性停留。

他記得她，雀兒喜，一名友善、討喜、熱愛講話的人類女孩。雀兒喜不害怕耳朵尖尖的小里卡，總是向男孩說東道西，笑嘻嘻地帶著他一塊行動，以消融其他孩子對半精靈的戒備。

假如那份友善沒有變質，定然能協助他了解村內的狀況，甚至幫助他們逃出國境吧。他觀察吆喝著叫賣蔬果的女性片刻，便往攤販走去。

走近攤位時，雀兒喜正將一袋蔬果交給一個老婦人。定睛一看才發現，雀兒喜身邊還有一個和她面貌相似的小個子，正忙著撥算盤。

「唉，我真的很苦惱啊！」雀兒喜說。

「是啊，哨站封鎖，影響最大的就是你們家了吧……」

「就是說啊！那些大人物根本就不知道森林對我們來說有多重要！」雀兒喜臉皺成一團嚷嚷：「王國之曙不見關我什麼事啊！我女兒的藥明天就沒了，我是無論如何也得進森林的！」

老婦人連忙安撫她，「哎、哎，雖然衛兵這個時間不會來市場，但雀兒喜你還是說話小心點比較好。」

「那些外面來的人根本不管我們的死活嘛！還有那張通緝單──啊，瞧我，都沒注意到還有其他人。」雀兒喜正想發難，便注意到老婦人身後，喬裝成農夫的埃里卡。「客人需要什麼呀？嗯？你看起來有點面生呢？」

「闆娘眼睛可真利，我是隔壁村來的，接著準備到外頭的森林一趟呢！請給我兩顆馬鈴薯吧。」埃里卡堆起笑容，眉頭卻緊緊扭著。「可你們剛才說什麼？森林不能去了？怎麼回事呀？」

「啊，你也要出森林啊？看吧，大家都要出森林的啊！」雀兒喜接過她兒子遞來的馬鈴薯薯裝進紙袋裡，「你們村子消息比較不靈通吧，就是這個啦，王國之曙被綁架了。」

雀兒喜沒好氣地抽起一張通緝單──埃里卡馬上見著自己和雷溫德的臉醒目地出現在上頭。「從王國首都來的衛兵，把城門跟橋都給封了，說是只准進不准出！」

「你說，哪有這種事啊！我們雖然不完全靠森林吃飯，但也有很多人都得到裡頭討生活啊！」

老婦人嘆了一口氣，繞到了其他攤位去，將聽雀兒喜抱怨的任務交棒給這位後來的農夫。

「那怎麼行啊！這個時節的蘑菇最美味啦，錯過要我們怎麼生活？」埃里卡付了馬鈴薯的錢，便氣憤地接話：「你們村的村長容許這種無賴的事情發生嗎？王國之曙哪有果腹重要啊！」

「就是說！就是說嘛！」雀兒喜像是找到了知音，滔滔不絕吐著苦水，「比起遠在天邊的王國之曙，明明森林裡的那位大人才是真正這幾年庇護著我們村莊的人啊！唉，我都說好了明天就要給她送她最愛的蘋果的去的，說什麼會失去晨暮精靈的庇護、引來責罰，明明森林裡就住著一個──」

「媽！」小男孩嚇了一跳，連忙抓住他媽媽的裙擺。「不能跟外面的人講這個啦！他跟衛兵講怎麼辦？」

「喔、喔？我看他是個好人嘛……不會吧……」雀兒喜掩住自己的嘴，眼睛骨碌碌地轉，倒是和她小時候一模一樣。

──晨暮精靈的庇護？半精靈沒有錯過雀兒喜脫口而出的話語。他看著女性靈動的眼，差點被逗出笑來。

埃里卡左右環顧，見周圍行人稍減，便低聲說道：「闆娘──和這位弟弟呀，不瞞你們，我是靠著這片森林吃飯的，不只我，我底下還有一個小妹妹和小弟弟都在村外等著我帶蘑菇回去呢！請相信我吧，我們一定得去那片森林呀！」

「你們剛才提到的森林內的晨暮精靈，既然庇護著你們村莊，能不能向她商量，懇請她大人和這些衛兵說一說，放大夥出去呀？」

語畢，埃里卡又像想到什麼似的自言自語：「噯……你們又說不能和衛兵講……為什麼呀？王室不是最聽精靈的話？」

「啊，不行啦，這是秘密，你不要講出去啊。」雀兒喜緊張兮兮湊近他，「森林裡的大人不喜歡崔萊特王室，要是我們把她的存在洩漏出去，她會生氣的。我本來還半信半疑，現在看這些衛兵這麼霸道，我也可以理解那位大人的心情了，萬一他們找不到王國之曙，把我們大人抓走拿去交差怎麼辦？」

埃里卡連忙摀住嘴，身體力行表現自己的守口如瓶。

「那些衛兵暫時還不知道那位大人的存在吧？應該不需要擔心，可最好能有個人跟她通報一聲，崔萊特會做什麼事都不奇怪。」他悶悶的聲音從指縫間流瀉而出。

「只是衛兵們一直擋在哨口，無論怎樣最先苦得都是人民哪……唉，我的弟妹們如何是好……闆娘，你是在地人，有什麼沒人知道的小路能鑽出國境嗎？」

「唉，我要是知道，我現在就不在這了。我真是恨不得生出一對翅膀來！」雀兒喜大嘆一口氣，「那個門邊、牆上啊，現在都有衛兵在巡。我每天都去求他們，結果都給兇回來……但我們家小兒子有偷聽到，好像有個別國的貴族要到了出境許可，最近會經過我們村莊。那些衛兵都在說，要仔細確認是本人才能放人。」

「真希望他要來的話明天就來啊！順便載我出去！我馬上就去找大人通風報信！」雀兒喜慷慨激昂地說。

「祈禱吧！我們誠心的祈求一定能被晨暮精靈聽到的！」埃里卡雙手合十。

「是啊，唉，王國之曙快回家吧──我真是受夠那些衛兵了──我女兒的藥不能斷啊──」雀兒喜也同他一般雙手合十，認真地向天禱告。

她身邊的男孩，那雙與母親相似的眼睛卻直直地盯著埃里卡看。

「哦，我突然有預感──那個貴族在這兩天內就會造訪這裡！闆娘你的願望一定會實現的。」農人本想握住雀兒喜的手，留意到男孩視線後便自然而然轉向握住小弟弟的手：「你姊姊的藥絕對不會延後的！」

埃里卡瞇起雙眼，狐狸一樣地笑嘻嘻。

「我叫伍德，不是弟弟。而且那是我妹妹，不是我姊姊。」男孩沒有抵抗陌生男子牽起他的手，只是默默地盯著看。

「很高興知道你的名字，伍德。」埃里卡握著他的手上下搖動，將他視同大人般互動。

「我也有一個妹妹，她是我最重視的家人，我甘願為她赴湯蹈火、摘下天上的星星。因此我絕對不會出賣你們，希望你相信我。」

也許是聽出埃里卡話語的一絲真心，伍德緊抿著的小嘴稍微鬆了一些。

「你們是從隔壁村來的嗎？太陽快下山了欸，你們要回家得快。」

「唉呀，這可怎麼辦，我們走了好久一段路才到這的，竟然什麼事情也沒辦成就得回去了……」埃里卡面有難色。

「啊呀，這個天氣走夜路回去，也太捱了吧！」雀兒喜發出驚呼，「你帶你弟弟妹妹先睡我家吧，雖然不大，但棉被什麼的都還充足。」

「唉，我就知道會變這樣。」伍德無奈地看了一眼他媽，鬆開了手，像個小大人似地開始收東西。

「啊，那怎麼好意思，我們三個外人睡睡穀倉就夠了。」埃里卡說歸說還是沒有拒絕，他捲起墊蔬果的皮墊，輕車熟路地幫著收拾。「和你們一起送蔬果回去我再去找弟妹吧！謝謝你們收留。」

「怎麼能讓小孩子睡穀倉？你睡穀倉是不要緊，你弟弟妹妹得進屋來！」雀兒喜似乎把小弟弟小妹妹想得很小，義正嚴辭地說。

「我弟妹可害羞啦，他們不能沒有我，睡前都要我吻臉頰的。」埃里卡這話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替雀兒喜將東西收拾好了，一夥人便踏上歸途。一路上，她依然相當健談，全然不顧他是個才剛認識的農夫。

雀兒喜說她的丈夫身體不好，幾年前去世了，之後便一個人扶養三個孩子。她的女兒叫莉莉，和她已逝的丈夫一樣，生來就患有一種不能曬到太陽的病，而且幾乎看不見東西。

這幾年來，莉莉靠著森林裡一種叫做「曙光草」的特殊植物烹煮出來的不可思議的藥劑，才逐漸能視物，偶爾可以在白天出來散散步。

但雀兒喜很擔心，如果沒辦法拿到森林裡的那位大人給的「曙光草」，莉莉會再次失去好不容易重獲的光明。

從伍德的神情，也能感覺出這孩子同樣擔心著妹妹的病情。

在路上，埃里卡也向雀兒喜提及了「小弟弟小妹妹」臉上有傷的事情。

解釋完弟妹的情況，農人雙目低垂，惋惜道：「因為臉上的傷，他們很怕出現在外人面前……所以我得拒絕你們共享晚餐的邀請。真的很不好意思呀，你們這麼好心地借我們一個地方睡……」

「竟然有這樣的事情……唉，我懂我懂。那個年紀的孩子，總是會在意這種事情。我們家女兒也很怕生，不太敢出門，怕被人說她長得很奇怪……」

雀兒喜總是明亮的眼睛稍稍暗了下來。

「明明沒什麼奇怪的呀。不過那個年紀的孩子就是這樣嘛……不管是耳朵長得跟人不一樣，頭髮眼睛長得跟別人不一樣，總會在意這種小地方……但我明白了，我讓伍德端晚餐過去給你們，就委屈你們在穀倉吃了。」

聽見雀兒喜的話，伍德也一臉若有所思的樣子。但沒有像之前在市集那樣瞪著他了，應該是沒有起疑心吧。

「總是有人會為著別人的與眾不同而心生惡意。」那些因為埃里卡與人類較為接近的血脈而欺侮、訕笑的行為從未止歇，半精靈很清楚人們在面對異己的態度。

「可其中也有部分人總是一視同仁地接納所謂的『異己』，雀兒喜和伍德不就是這樣的嗎？都沒什麼好奇怪的。」

「有個地方擋能住別人視線、還能擋風擋雨，已經夠感激啦，哪有什麼委屈的。」

「唉唷，你說話也太甜了吧。但我是真的不介意別人外表長得怎麼樣，如果他們願意，隨時都可以進屋來喔。」

「呵呵，我會試著說說看。到時候若蒙了面罩什麼的，就讓我先在這裡跟你們說一聲抱歉、失禮啦。」

「不過是面罩而已嘛！他們肯進屋來的話，那都是小事。」

埃里卡微微笑，儘管沒有揭露身分，這位女性依舊待他和善，一如往昔。

都說人類善變，可有些人則不。二十年過去，他很高興在這兒遇到的第一位故人仍保有她的美好，使人心安。

總集合
上一回　趕往荒野的人們
下一回　風喚醒淡然的鄉愁

噗首相對樸素的一回（找不到市集BGM）
看完會發現沒有小鳥，沒錯中之水了整集但看稿可還是很認真的。天花亂墜狐言亂語說謊不打草稿狸，跟狐狸小時候的麻雀(？)好朋友吱吱喳喳好可愛，兩個超會瓜瓜哇啦的人聚在一塊明明也沒做什麼但字數超爆炸XD！

這二十年好朋友結了婚孩子都生了三個埃里卡還在做什麼……（哪來過年長輩）

我也很喜歡GM把背景交代在活潑生動一來一往的對話裡面，但雀兒喜這樣帶陌生男子回家……是否……不太好（然而哥哥本人毫無罪惡感好好笑，哥哥的獵物是小男生請勿造謠

哥哥獵小男生人頭無誤…（？？？
我覺得狐狸戲份太多了我看得好恥！！！！

我還記得里卡誘拐小男孩的骰子都超漂亮，罪惡之男

翹│∀・)つ唐家弟子 :哥哥 這麼優秀可愛一級棒 --翹翹羞恥還太早了，後幾章還有很多哥哥ㄛ，是里伍的主場（翹翹：尖叫
還是翹翹：我有一種看到NPC就想把的毛病

𓆰𓅆 : 蝦蝦說伍德警戒心很高的
還是伍德：被狐狸哄得芙芙貼貼

忘說昨天有看到新讀者但在下認不出您是誰嗚嗚，總之感謝閱讀！！（希望我不會嚇到人，思考很久還是上來謝個票（？？）

以及雖然上一串講了很多技能但當成一般奇幻世界觀閱讀也是沒問題的＝拉線底下的都是不用看也不影響的後記。作者擅長胡言亂語希望不會造成閱讀上的壓力……（嗯嗯）（？

我喜歡開頭埃里卡感受時間推移，讓過去與現在的記憶與景色重疊，去發現細節不同，並感慨如今的自己已經不如幼時看任何景物都覺得精彩的描述！

埃里卡真該說不愧是代表動物是狐狸的男人嗎，以另一種身份說話、套話，為了拉攏人心可以一起埋怨「王國之曙哪有果腹重要」，恰恰實行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道理……！！！

「我也有一個妹妹，她是我最重視的家人，我甘願為他赴湯蹈火、摘下天上的星星。」別的不講，這句從埃里卡嘴裡說出來那還真的是可信到不行了……（ㄟ）

「我弟妹可害羞啦，他們不能沒有我，睡前都要我吻臉頰的。」說吧，這句話倒是參雜了多少私人慾望！！！

很開心雀兒喜一如既往是個能接納「異己」的和善好人。原本還很擔心，若雀兒喜只是可以配合，而以前讓埃里卡惦記她的善良全受時間給抹消了的話，那會是一件教人非常惋惜的事。一旦人活得多了，就會知道，沒有什麼事情比「維持原樣」更幸福的了。

天禰 : 天……你三連惹（想幹嘛
哥哥真的很敷衍人家女士（哥哥哪次不敷衍女生了）一邊看哥哥舌燦蓮花一邊想，如果追兵真的打到這裡雀兒喜全家因為窩藏通緝犯被抓走的話……超慘ry
我也覺得哥哥全篇只有那句曬妹妹最真實，拿來誆小男森的信任（爆）戴芙尼睡前親哥哥臉頰是家人習慣了，至於雷溫德要問親家有沒有這樣那樣的私設，在我的（戴芙尼的）認知裡是沒有！
有的話小鳥會「！？」來回審視兩位哥哥…… （陷入疑雲）對她來說沒有不可以但很介意為什麼要隱瞞她（哥哥：就真的沒有

恩❅˚₊睡 : 如果你們骰子太歪就有可能（如果伍德有懷疑你們，他就有可能去通報衛兵）
但哥哥就很會哄小男生，我也沒辦法（一方面跑團時間有限所以我沒排太多阻礙給你們，就讓你們順風順水ㄉ過去

𓆰𓅆 : 我也有想過在這裡被抓的可能性，但伍德……真的很喜歡哥哥，嘴上懷疑埃里卡，身體（骰子）卻很誠實……（？？）
埃里卡還把人家單獨支進小房間裡循循善誘，手法謎之熟練……

伍德警戒心很高，所以GM骰了比其他NPC更多的骰子來確認伍德對哥哥真愛程度（然後每顆都大骰）自此之後更確信哥哥拐小男生簡直手到擒來可能拐過雷溫德其他人都小蛋糕吧，辛苦蝦只好把伍德演成你好可疑但我也只能相信你了的老成小傲嬌（有…？？）

好好笑雷溫沒親啦沒有吧！！吧！！！！（吧？

里卡專業人頭戶，拐起男童手到擒來不費吹灰之力（但是中之很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