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來聊聊希特勒的人像畫】


直接上圖，希特勒就是二戰的那個希特勒

這篇文章的起因是來自PTT八卦版的一篇問卦：希特勒的人像畫作就你來看，水準如何？

相信大家都知道希特勒曾經報考美術學院落榜，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人問：「希特勒的繪畫水平到底怎麼樣？」這篇是我在PTT回覆版本的更深入討論，想透過實際案例讓大家更加認識古典藝術，而到底為什麼希特勒不合格？

<全文下收>

作為美術教學者我們常面臨一個困境，那就是到底要不要改畫？

近代因為講究創作的獨特性，所以有一派的教學者認為無論如何都不應該修改學生的作品。我其實也是保持著同樣的態度，不過若是教學為目的，拿第三者的雷同案例進行修改我並不認為有什麼問題，畢竟任何一個領域都應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而若是學生的階段性成品，我則傾向先理解、對話、再舉例的方式，在得到學生許可以後進行範例修改。

這次我們要拿來討論的畫作如下：
《聖母瑪麗亞與聖子耶穌》

此為希特勒的原畫，由於希特勒是一個典型的學院主義支持者，因此我們可以在希特勒的原畫看到很多學院主義的痕跡，但因為他明顯沒有受過正統訓練，因此許多處理畫面的手段反而不知所云。

相信很多人在美術課本裡看過普桑的《阿卡迪牧人》，作為學院派的先師級人物，其構圖也是後來法國學院派學習的範本，我們若將人物關係與輪廓線做個簡單梳理可得下圖：


這便是典型的「劇場式構圖」，主要創造一個虛構的空間，把重點集中在中央(或主角處)，並透過一些畫面上隱約的暗示與外輪廓將主題全部囊括。

先有了這個認知，當我們以同樣的方法解構希特勒這張《聖母瑪利亞與聖子耶穌基督》：


可以看出希特勒的構圖不但沒法聚焦，感覺上想要處理經典的三角構圖，但周圍一堆雜物反而令畫面顯得雜亂。

可能會有人想問：「左側的那堆花跟葉梗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個人的解讀，那是來自模仿失敗的窗構圖(或稱岩窟式構圖)

所謂窗構圖，是源自於文藝復興時期，那時候對透視的概念還停留在單點透視(消失點在畫中)，因此在繪畫人物像時，常會在背景開一扇窗(或打一個洞)，來描繪外面的世界。但這套構圖的邏輯本身是錯的所以逐漸被棄用，但還是可以在許多十九世紀末到二十世紀初的學院派畫家筆下看到這種構圖。

這種構圖的特徵是會把人物的其中一側用深色的物件遮擋住，並引導觀眾在看完畫中人物臉部的重點後看相更深遠的空間。

希特勒安排在畫面左側的那堆花是沒有聚焦效果的，此外還有一種可能，是那些花為模仿當時的大師克林姆的裝飾性風格(有一說法希特勒曾想拜克林姆為師被拒)。

不過克林姆的背景通常會充斥裝飾性的象徵圖騰而拋棄景深，因此我個人仍傾向希特勒原本想處理窗式構圖，總之無論從構圖還是裝飾性，希特勒的原畫都只做了一半，且都沒處理好。

此外，希特勒的原畫還犯了學院主義的一個大忌─「過於明亮的背景」。

背景明亮並非絕對的錯誤，古代的聖像畫會在人物背景貼金箔，但當時的畫作沒有透視。而浪漫主義處理光影最經典的弗雷德里希(Friedrich)便是購過高光高彩背景，加上透過大逆光與畫中不清楚的人物展現崇高。

簡單的說，單是構圖的問題就說不完了，那希特勒的人到底畫的怎麼樣？

這是我當晚快速整理的示意圖，圖有點亂不過看得懂就好：


總而言之就是問題依然很多。尤其是嬰兒的臉，視覺年齡大概4~5歲，還頂著一個青春期以後才可能擁有的高鼻子。除了人體骨架變形外，衣著上也看不出明暗關係。

不過這就單純是畫技跟知識不足的問題了，如果畫技短時間內無法進步，單從修改構圖著手，我們可以簡單把畫面整理成這樣：


加上阿卡迪牧人那樣的示意線則是長這樣：


使用的手法只是單純的強畫三角構圖，整體關鍵還是在於「聚焦」

而加上了光影與細節描繪，並調整了露出四肢已合乎骨架，則是我完成的最終版本：


稍微條列一下我修改的部分：
1. 人物光源改為背(逆)光
2. 聖母整理五官光影，聖子修正
3. 手掌縮小並依正常結構與動態重繪
4. 壓暗下方深色長袍，順道整理錯誤的衣折
5. 修正嬰兒袍，並加上嬰兒下肢的褶皺暗示(原圖嬰兒沒有下肢)
6. 原本應是希特勒不會畫兩人交界帶而用來遮蓋的花圈，改為兩人腕部的花環

沒修改的：
懸空聖子...就當作神蹟吧

接著是幾張細節對比：
臉部：
手1：
手2：

最後聊聊感想：

如果是我接案畫聖像畫(聖母聖子)這類的主題，應該還是會以直式構圖為主，畢竟聖像畫的主角還是應該在人(或光)身上。

希特勒是個可惜的人，仔細看他的畫可以看到許多執著與固執，然而他所處的年代藝術並不是一個老師會解構分析並指導的年代，沒天分的學生終其一生連進入教育的機會都沒有。

希特勒的畫是一個很好的反面教材，同樣的，那個年代也有數不清跟希特勒一樣遭遇的人，只是因為他後來從事了政治，造成了悲劇，因此他的畫才有機會在歷史留名。

我覺得吧~ 能出生在這個年代是幸運的，比起過去的人們有機會去接觸自己有興趣的東西，無論其他人怎麼看，至少我很珍惜能活在這個時代。

謝謝讀到這裡的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