鱗狼襲村

with SoM△| 阿梅&凱琳

當工坊正在度過悠閒的時光，可可卻帶回了緊急的消息，似乎是狼群襲擊了村莊，村民們往日平和的生活被打亂不成，還要成了傷亡的事件。蜜雅微微一愣，只是起身匆匆戴上帽子。

「晚飯的話，我想吃點燉肉，拜託你了，可可。」她照慣例的輕拍徒弟的髮頂，安撫性的話語和簡單的交代宣告著這回她將獨自前往。

越靠近村莊，越能看見村民面龐上的焦慮，手上的袖子一緊，一隻斑駁而蒼老的手緊緊抓住她袖口的布料，平時慈祥的目光充斥驚懼和期盼。

「沒事的，我們會處理的。」她像是安撫自己的徒弟一般也拍拍老人的手被，看向不遠處不算陌生的身影，小跑著上前。「是凱琳嗎？」

親暱的稱呼也不曉得合適與否，蜜雅向來容易和人拉近距離，而魔法師之間或多或少也知道彼此的存在，總能在不同的場合相遇，儘管與凱琳不甚相熟，至少是見過幾面的程度。

她是不久前才接下了村民委任的。
尋常的她鮮少自領地之主、又或是地方魔法街、講堂接受任務。——但是這回有些許不同。

阿梅莉亞不久前通過了第二試練，正是需要累積更多實務經驗的時刻。
繪製避獸之陣的難度，並不算高。她這般想，尤其是她們還有提前的一個夜晚，足將陣法事先畫好，藏入各種飾件。

況且，此行還有其他同行的成年尖帽法師。

凱琳．巴爾抵達的比魔法師蜜雅稍早些，她看上去神情有些複雜。顯然，村民的敘述與央求已經將她洗禮了一輪。
然而他人所未必知曉的是，她們的狩獵專家有截然不同的看法，此時早已動身，追跡鱗狼群軌跡。

當身後傳來女聲親切呼喚時，她著實驚了一下。
「呃、蜜雅小姐，下午好。」她稍為提了下帽子問好，隨她轉過身來，另一個穿著棕碧交加的少女身影，才從一旁顯形。

得到回應的蜜雅又提起步伐往前幾步，走到凱琳的面前，她抬眸端詳這張總是沉著冷靜、矜持的面龐，輕揚唇角。「下午好，真巧呢、阿、也挺不巧的。」

寒暄的話語向來不是她擅長的語言之一，尷尬的手指無處可放，一時之間她也找不到話題，只是將視線向下，這也才看清凱琳身旁原先被擋住的身影。

「是凱琳的徒弟嗎？」蜜雅這才想起自己家的那個寶貝女孩，因為擔憂她會受到波及，即使知曉那個女孩是個懂事、值得信任的好孩子，也不願讓她跟來。「你好，我是蜜雅，請多指教。」

蜜雅向前傾身，微微彎曲的腰肢讓她的視線能夠與女孩平視，相同的高度較不嚇人，她也趁此觀察她的面貌。

隱約之間，在布料遮掩的脖頸似乎有道難以磨滅的傷痕，似乎是......勒痕？

「是的。——阿梅莉亞，這位是蜜雅小姐，今天你將會與她同行…沒問題嗎？」凱琳稍稍低下頭，語氣柔和地詢問道。皮革所包裹的左手，輕輕地在女孩背後順了幾下。

纖細的少女點了點頭，螢石綠這才透過鏡片之後，從師父的身上轉移到了對他釋出善意的另一位女魔法師。
眼前的女子有著一頭金髮，比師傅的要亮些，也不像她的帶點接近銀色的白，是只有在圖畫中才能夠直視的，太陽的顏色。

「蜜雅...老師，您好。」她稍微點點頭，雙手還是緊抓著身上側背的布料提包。裡頭似乎被許多圓盤狀的碟片裝滿，然而少女能夠輕易駝著該物的模樣，看上去應該並不沉重。
阿梅莉亞感受到視線，反射性地縮了一下，不敢與那雙漂亮的湛藍對看。

「啊...容我說聲不好意思。我的學徒比較怕生...不過已經順利的通過了第二試鍊，一定，會是個值得信賴的可靠助手喔。」凱琳苦笑著道了聲歉，同時聽起來卻更像是在稱讚鼓舞自己的學生。「對吧，阿梅莉亞。」

「唔、嗯！阿梅莉亞，沒、沒問題的。」她稍微紅了雙頰，又一次努力地抬起臉蛋。「因為，阿梅莉亞，做好準備了。」

「唔嗯，真勇敢！不愧是阿梅莉亞。」凱琳揉了揉女孩不算豐潤的臉頰，下句話卻隨著嘆氣細如蚊聲。「雖然只要有這份心就已經很足夠了...」

「蜜雅小姐，今天要麻煩您多關照了。」凱琳正過身來，雙手交疊，朝著蜜雅深深敬禮道。

「我們昨晚已製作了驅獸用的魔道具，可以挨家挨戶的掛在大門之上。但是，為了安全起見，還是由您現場判斷，是否需要在庭院等多處，設下其他魔法陣。」她稍微靠近了對方一些，確保對話不會被村民聽見。
「鱗狼的繁殖季節未至，按理來說不會有這麼大的遷息，甚至是主動襲村的行為。我會跟工坊的監視之眼負責追跡的部分，如果能找出騷亂的源頭，就再好不過了。」否則，避獸之陣也只是治標不治本。她識趣地沒有將這話說出口。

「好了，我也得動身了。不然可追不上他呢。」她退開了身，再次行禮，這次是個輕快而優雅的提裙禮。舉止輕盈優雅，返過身，就已如西爾芙踏空而去。

師徒之間溫馨的對話和互動，以及女孩膽怯的目光，都讓蜜雅想起了那時候她與可可第一次的相遇。

沒有大雪渲染的蕭索，也不是什麼難耐的時刻，僅僅只是路上的不經意，一眼便看中了那個孤苦伶仃的女孩。

蜜雅想到那個孩子當時也是一樣擔心受怕，似乎背後的故事對這些孩子而言都太過殘忍，她眉眼之間不禁流露出心疼。

「你好，我可以叫你阿梅嗎？」她不自覺的想用稱呼拉近關係，不曉得會不會太過唐突，原先想伸手摸摸對方的手瑟縮後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她依舊以彎腰的姿勢同她對視，看著那避開的眼神也不惱。

在凱琳出聲後，蜜雅端正自己的姿勢，凱琳的優雅和沉穩在魔法師界可以說是有名的，她只是擺擺手，示意對方不必拘束。

「阿、我會好好照顧這孩子，凱琳就放心去吧。」外頭有個牽掛會讓人無法專心，她給予保證，希望凱琳可以專注在這份充滿危機的工作上，想了想，蜜雅難為情的再開口。

「一切小心。」語畢，移開的視線重新放回女孩身上，這個叫阿梅莉亞的女孩看起來年紀不大，但從凱琳的信任與囑託來看，應該和可可一樣是個穩重早熟的孩子。「阿梅，接下來跟村民說話的工作就交給我，你則是等我談妥後，到住家後院掛上這個魔法道具，你覺得怎麼樣？」

蜜雅很少安排工作，她與可可之間的默契足以讓兩人在短時間內了然自身當下的職責，所以要帶其他孩子工作，不免要更上心些。

何況她向凱琳保證過了。

... 少女肉眼可見的因焦慮而十指緊握，身體和腦袋隨著手指用力搓揉的動作，侷促地左右輕擺。但仍然在努力深呼吸後，點了點頭，接受了這個有些可愛親暱的稱呼。

「明、明白了...謝謝，蜜雅老師。」阿梅莉亞用目光送走了導師後，瑩綠色才回到了女子上，雙頰因緊張而漲紅。

她本就對身邊之人的情緒敏銳、容易走心揣測，名為蜜雅的女魔法師從見面起就十分注意保持與她的距離，雖近卻也不過度熱情；方才的提議更是體貼入微，既顧慮到她的表達能力、也擔負起成人魔法師的主導工作。

「...阿梅莉亞，準備好了。還請，蜜雅老師、多多指教...」她的雙手重新回到了布袋的斜肩帶上。雖然仍然緊握成拳，但是她的目光要比方才更敢於對視了。

面前焦慮的女孩似乎因為自己的熱情有些侷促，蜜雅勾唇，在女孩道謝後只是溫柔的笑著，笑容如冬季過後的春天，為大地送上和煦微風。

「真乖，回答的很好呢，阿梅。」她悄悄的、試探性的伸手靠近，最後將手覆於阿梅莉亞的髮頂輕輕搓揉，膨鬆柔軟的髮絲軟軟的，也軟化了她的內心。

這樣的孩子真的讓人心疼，也會多幾分憐愛。

「那麼、勇敢的阿梅，這一次的工作請你多多指教，我們走吧！」蜜雅沒有再進行更多的親密舉動，擔心自己過分的踰矩會引來女孩的懼怕，她手指指向村頭的第一戶人家，步伐刻意放慢，希望能透過緩慢的前進緩解阿梅莉亞的緊張。

來到第一戶人家，蜜雅手指關節在門板上輕叩，發出清脆聲響。「你好，最近村子裡不太平靜，我們授命幫忙安裝驅魔道具的，可以讓這孩子到庭院裡工作嗎？」

見老者開門，挼了挼鬍鬚和她攀談。

阿梅莉亞沒有迴避向她伸來的手，即便她或許抖了一下。但女魔法師的鼓舞，確實傳達給了她。

她向蜜雅點了點腦袋，小聲回應了句請多指教，細弱地似乎在風中都會被吹散。

「我是...晚春魔法師的學徒，老師與我、一同製作了，驅散麟狼的魔法器...能確保、半年內，野獸、回避。」她看了看老人、又看了看蜜雅。

「那個，是為了幫助、大家...所以，不用...收錢。」
她曾聽說，大部分的魔道具流落到不知者手中時，經常是相當值錢昂貴的。或許是怕老人擔心破費，才補上了一句。

看向身旁即使膽怯卻鼓足勇氣上前說話的女孩，蜜雅也在一旁的搭腔，希望老者別拂了女孩的一番心意。「是的，不需要收錢的，阿梅只是希望大家都可以平安的生活下去，所以......」

蜜雅話還未說完，老者只是樂呵呵的開懷大笑，笑聲爽朗，擺手示意兩人走到庭院。「小姑娘，謝謝你和你的老師的心意，我還有事要忙碌，你們覺得該怎麼弄便怎麼辦，老頭子我先謝謝妳們了。」

老人爽快的答應，也讓蜜雅鬆了口氣，她可看不得女孩勇敢踏出一步後可能會有的失落神情，轉而帶著阿梅莉亞來到庭院之中。

「出入口好像挺多的，以防唯一我設個魔法陣，阿梅就幫忙掛上驅魔的道具，可以做到嗎？」她環顧四周後下了結論，彎下腰與阿梅莉亞平視，開口詢問。

當名字被特別強調之時，總覺得格外的緊張。
自己...擁有這麼強大而清晰的願望嗎？
自己，可以擁有嗎？

她隨著老人的答應表示慎重地彎身敬禮，並且夾帶著感激的神情看向蜜雅。

「沒有...問題，數量也...足夠。」她點點頭，似乎稍微有了一絲安全感，在工坊裡那個認真細心的學徒慢慢地驅散走她的怯懦。「我會在、庭院三個方位的籬笆旁，確認道具、安裝在，不會輕易...破壞的位置。」

「那個...完成之後，蜜雅小姐、跟阿梅莉亞，在門口...會合嗎？」她垂下眼簾，翠綠有些慌張的閃爍，似乎是因為生疏於與人約定之故，連集合地點與用詞都稍微思考了會才說出口。

望向女孩感激的目光，蜜雅微微眯眼笑著，覺得自己不過只是動動口的功夫，根本沒做什麼。真正讓人期待的，可是女孩跟她的老師共同付出心血的驅魔道具。

「阿梅真的很細心，對呢、會合的話就在下一家住戶的門口如何？」想來他們也得趕緊動工，否則這村子裡住家不少，慢吞吞的話可能會來不及佈置完。「對了、叫我蜜雅就可以了，加上小姐太生疏了。」她頓了頓，笑著接續。

「畢竟我和阿梅現在應該算得上是朋友了吧？」蜜雅想透過稱呼更拉近兩人的關係，她能夠感受到與阿梅莉亞之間若要拉近距離，需要耐心且循序漸進。

「我明白了，阿梅莉亞會儘快完成佈置的工作...然後，在下一戶前等待。」她點點頭，眼睛後的翠眼專注認真。

「欸...朋友...這、這怎麼...可以...」畢竟在阿梅莉亞的心目中，每位獨立的尖帽魔法師，那都是前輩或是老師的存在。但是——
「嗯...那、阿梅莉亞，稱呼您...『蜜雅姐姐』...可以嗎...？」似乎是努力找了一個相對親近、但又帶著上下輩份的稱呼。她有些害羞的低下頭去掰了掰指頭。
大概是因為難得被熱情關心，讓女孩有點窘迫、卻有有些...高興嗎？

「啊...工作...不能忘記...我先失禮了！」阿梅莉亞慌張地敬了個禮，似乎振作了姿態，勤勤懇懇地去尋覓起與敘述相符的位置安裝魔道具。

老翁的庭院算不上太小，但打理的很好。
木頭柵欄有些腐朽，但沒有收到野獸侵入的痕跡。花卉不多，然而並沒有被不遜的野草佔領，能清晰地看出略為樸實老舊的磚瓦路正好環繞庭院一圈。

阿梅莉亞輕輕併攏雙腿，用飛靴快速的縱覽庭院的空間與方位。意外地發現。雖然沒有足夠的遮蔽處，但是大概只需要兩個驅獸法陣的水晶立錐，就能夠完全籠罩了。

她確認好方位後，在恰當的位置上將兩個琉璃塊，借助小槌各自插入土壤內。
「好了...那麼，下一家...」阿梅莉亞確認好立錐的穩定度後，便安靜快速的飛往下一戶人家的方向了。

蜜雅眨眨眼，似乎注意到阿梅莉亞對於稱呼還是有一定的規矩在遵從，輕笑過後頷首示意自己的理解與同意。「當然可以，阿梅。」她注視女孩慌張倉促的背影，佇立原地思索片刻，感受殘留在空間中群狼曾襲擊留下的氣息，

「還是得加層保護會比較好吧？」語畢，她拿起沾水筆在牆面仔細畫下魔法陣，最後一個缺口被填滿之後，發出淡淡光芒，她滿意一笑。「得快去會合呢，可不能讓阿梅等太久。」

蜜雅信步越過庭院，檢查了眼安裝好的裝置，確認無誤才漫漫踱步至下一家。她老遠就看見女孩的身影，就這麼笑著靠近後，溫和的開口。「阿梅做得很好喔，我看過了那個道具，一定可以幫助到村民的。」

之後又是敲響下一戶人家的大門，木門清脆的聲響引起住家主人的注意，她們就這麼忙活了一日，直至日落西邊山頭，才來到最後一家。

「謝謝、蜜雅姊姊...如果，可以...不要再有小孩受傷，就好。」她乖巧地等待著女魔法師，並因為踏實的誇讚而低下頭害羞。

大部分的掛片，她只是跟著老師教導的步驟進行魔道具的製作，唯有少數幾個椎柱狀的是她用一個個小而精巧的避獸之陣，跨越弧度與傾斜，連結而成的。

她已經讓自家導師檢查確認，在她的方法繪製下如何能發揮最大用途、並且確實作用。但是，被工坊外的其他老師讚美還是很少有的，這讓她既趕到害躁又備受鼓舞。

一家家一戶戶地來訪，有些村民連聲的感謝、有些則聽見鱗狼便面孔惶恐、甚有些因為家人死傷於狼口而悲痛。
阿梅莉亞的心情因為人們的起伏而波動，好在身旁女魔法師的藍眼宛如廣大的海，給了她極大的鎮靜。

刺眼的日陽將要落山了，他們才終於來到最後一戶人的家門口。
阿梅莉亞摘下了輔助視力的眼鏡，趨於緩和的夕陽不足以讓她不適，反倒一會兒星光升起後，才會是她視覺最敏銳的時候。

「這是，最後一戶了...蜜雅姊姊。」或許是一齊同行了整日，阿梅莉亞才終於能夠較為順暢的與蜜雅交談。「我們，沒問題的...對嗎?」

「聽說...這間房子的老太太...她的兒子，為了尋找最近走失的孩子們入山後也...沒有了蹤跡...」會不會，他們的到來，已經太遲了呢?

一家一戶的探查、蒐集鱗狼攻擊的現況，蜜雅的餘光總會瞥向那個期望不要再有人受傷的，溫柔的孩子。她心底柔軟一片，連帶的目光也成了容納萬物的大海，時不時有調皮地浪花輕拍腳踝。

「是呢、阿梅的努力，一定可以改變狀況的。」過去的事情無法挽回，蜜雅更看重的是這女孩忙碌一整天後，接下來的成果，她也希望再無傷員，失去親人的痛還未體驗過，但蜜雅知道不會好受。

日落在半山腰，蜜雅順著阿梅莉亞的話，視線移向山頭，村子在發生狀況時，時不時會有青年自告奮勇組件成團，入山尋找孩子或是傷員，她抿脣，深呼吸後微微一笑。

「一切都會有轉機，我們要相信星星會給予他們指引，月光會庇護他們回家。」

她不想讓年幼的孩子失望，卻也在心中升起不安的情緒，如果是可可走丟了，她恐怕也無法鎮定的待在原地，說這種話吧。

「走吧，去做我們能辦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