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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經歷他人所不知道的事會讓人產生親密的錯覺。
兔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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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葦掀開搭在教學大樓前的帳篷外帳,探頭進去簡單打了招呼。藤澤學長在嗎?去必修課了,今年再不過就會被退學的樣子,笑聲稀稀落落地響起。赤葦要進來坐嗎?不用了,他點頭示意,正好要去北部校區順便送校報來而已。他從書包裡拉出包在牛皮紙袋裡的印刷物,用手指徒勞地壓了壓翹起的邊緣。怎麼,赤葦今年學分還安全嗎?熟悉的前輩問,他說是啊,托您的福。
我去抽個菸,來嗎?
赤葦看了看時間,說好。
和他一起溜出帳篷到文學部後牆來一根的學長是新聞系的林,大概是延畢的第二年,開始抗議之後幾乎都窩在前門的據點,赤葦安靜地跟在後頭,接過廉價的香菸輪流用火柴笨拙地點菸。感覺會一路在那裡睡到雨季,林用老練的方式說,赤葦是第一次碰到吧,擬似示威運動。
擬似……
因為不會出人命嘛,在校園裡。
他聽出了一絲嘲諷的意味,於是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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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葦是三年級吧,開始就業活動了嗎?
有開始安排,也有想說是不是繼續走學術研究,但好像不太合適。
那,果然還是打算找出版社嗎?文藝路線?期刊?
大方向是這樣,他保守地說。
離開學校感覺應該會不太一樣,尤其是從外部再看回來,林吐著菸氣,用那種老成的語調笑說所有的一切都不值一提。赤葦算著時間掐掉味道不怎麼樣的菸,穿越狹長的校區來到藏書室,向管理者遞出外接的書單。
這本跟這本只能在這裡看喔。
那可以影印嗎?
……應該也沒有不行吧。工讀生不在乎地聳肩,他才接過幾本書籍,下一秒就低下頭去繼續打著手機訊息。他從口袋掏出硬幣,借來公用卡片用老舊的及影印機完成一次複印,循規蹈矩得空虛。
回宿舍的途中又經過本部前的示威據點,兩個帳篷還在校舍前孤單地站著。他看了一眼,就加快腳步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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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一樓的公共區域那台電視總是圍繞著準時收看漫才節目的新生,他習慣性地移動到廚房打開相較老舊的那台,從前一個人看了一半的動作電影按下數字轉到體育台,轉播正好開始了五六分鐘,錯過唱名但不阻礙他輕易找到上場名單。赤葦拉了張折疊椅坐下,拆開超商隨手拿起的三角飯糰和牛奶,盯著螢幕太認真了以致拆壞了牛奶盒但毫不在意。比賽期間來去的人群也有停下來看個幾分鐘的,也有看個幾眼就離開把拖鞋踩得啪啪作響。赤葦毫不在意,偶爾低下頭回訊息,還是聚精會神地看完了三局的比賽。
其實你在寢室看也可以啊,室友在他回來的時候說。
嗯,他心不在焉地說,就剛好轉到就看完了。
是喔。
不過真的看不出來赤葦以前也是校隊的,雖然身高是真的很高沒錯,室友打著呵欠說,你到現在還是想打排球嗎?沒去系隊之類的。
不,他停下手上的動作明確地回答,已經不會再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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劃掉完成的待辦,通過的面試寫上二次的日程,和期中考試幾乎重疊的就活,還有額外的社團支援。面試時看著學部問起了示威活動的面試官不改顏色,他沉著氣回答,不確定哪種回答才是正解。從外部看來一定很幼稚吧,這些事情,印刷校報時的社團前輩說,抽著菸早該離開校園的學長說,明明都是成人了還在做只有學生才能被原諒的事,很好笑吧。赤葦想是那樣嗎,但進行中的他們分明眼裡有著火光。
他說,我認為那些是有意義的經驗。
月末回家時接到電話,高中要好的學長約好要慶祝木兔V1入團後的第一季無事完走,赤葦來嗎?木葉在電話那頭問,忙的話不來也可以啦,只是某人大概會很煩所以拜託你來。
他稍微走神,不至於吧,學長應該已經成為成熟的大人了。
也沒成長成那樣吧,木葉咋舌,這是什麼色令智昏的情況。總之可以的話就來吧,我們也很想見到赤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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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同經歷會讓人產生革命情感般的錯覺,但隨著時間和距離的久遠又會逐漸認清現實,赤葦在帳篷裡盤著腿喝溫掉的啤酒,越發覺得即將來到的聚會像是新毛衣一樣刺著項背。從六個人輪轉的足以成為親密的空間,到透過電視轉播才看得到的距離,赤葦不太確定該怎麼回覆的簡訊累積幾次就不再發來,就當作是換了號碼,方便又不傷人的理由。
赤葦感覺是離開這裡以後可以最正經生活的人,林咬著香菸的濾嘴說。他想張口又作罷。
銳利的人更能找到契合的所在,赤葦想,無論是在社論版面下筆如懸河的人或在抗議場合能扛起擴音器大聲疾呼的人,又或者在球場上像是太陽一樣吞噬一切的人。
而他逐太陽前進,只能如此前進,否則好像會消失在河流裡。
二次面試時被問到如果讓你去不是第一志願的部門會怎麼應對,赤葦想了想,說不熟悉的領域的話可能沒辦法成為即戰力,這樣會有點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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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的經驗會給予相應的養分,因此應該在哪裡都可以盡快適應才是。
那麼……赤葦同學有座右銘嗎?生面孔的面試官翻著他的履歷抬起頭問。
有的,是鞠躬盡瘁。
他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不卑不亢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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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是在約好的時間來到車站附近的居酒屋,走進店裡先看到了鷲尾和猿杙並肩坐著。猿杙看到他招了招手,小見幫他留了木葉對面的位子,右手邊還是空席。
面試怎麼樣?木葉邊追加了生啤邊問。
感覺不行了,他老實回答,好像得再就活一年。哈,真不像赤葦,小見嘟囔著說,一邊被木葉吐槽突然大轉彎要去演戲的人沒資格說吧。
沒關係吧,赤葦這樣也很好。
他抬起頭,匆匆抵達的木兔咧著嘴說,這樣就多一年可以來看我比賽了啊。
找到工作前我是不會去的,赤葦冷靜地說。為什麼啊?木兔像是大受打擊,因為交通費很貴,我想等有了薪水再來揮霍。
又變回赤葦了,猿杙笑著說。
赤葦就是赤葦,沒有像不像也沒有變成別人,木兔邊拆免洗筷邊回嘴說。他愣了一下,忽然覺得愚蠢的煩惱頓時失去了重量。啊,等下我要加赤葦的line,換手機以後通訊錄直接不見了,木兔抱怨著靠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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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e?
這個,綠色的。
啊,抱歉,我的還是摺疊機,他帶著歉意說。什麼啊,那重新登記一下我的號碼吧,木兔要來他的手機鼓搗,確認存起來後才滿意地還給他。就這麼簡單嗎,他喃喃地說。
學期後半又忙碌了起來,雖然說比起塞滿面試的那幾個月還是清閒一些,赤葦還是只能在晚餐時間瞥一眼體育頻道。校本部前的帳篷不知道什麼時候收了起來,校報在公佈欄上模糊了油墨,新的一期卻又在檯面下如火如荼地進行著。赤葦這期有想寫什麼嗎?藤澤問,他想了想說我下禮拜提出吧。
所以是有。
嗯,總該有人講點什麼。
他的關於校園示威的紀實文章佔了1/8版面,比起新聞更像是自我滿足吧,嗯,赤葦說,但是這樣就好。林叫他去找某個教授要推薦信,聊勝於無嘛,林抽著一樣不怎麼樣的廉價香菸。他說好,反問對方是否明年還在學校。
不,該做的事都做一輪了,應該可以離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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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總是會做得比較好吧,他在整理履歷時想,把那篇文章也放了進去。下一次被問到時也許我還是會答得一樣,也許明年又會有別的答案。
我想成為傳遞訊息的人,赤葦京治在面試時說。坐在長桌後的人瞥了他一眼,示意繼續,於是他深深呼吸。
無論是在球場上或校園裡,這些不是徒勞也不是無謂的繞路。這些經驗讓我知道自己是可以成為一座傳遞的橋樑,而未來我想成為作者與讀者之間的橋樑。
這是我想竭盡自己辦到的事。
那麼,面試官合起他的履歷,像是漫不經心地問赤葦同學有什麼嗜好嗎?
是的,他說,我還是喜歡排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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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江驢打滾
我好難過又好快樂,我好想把深的腦袋剖開來研究(住手)

好喜歡在球場與抗爭現場的傳遞,連結到職業選擇時想做傳遞訊息的人,那些好像遠去或總會遠去的過去(親密的錯覺、只有學生才會被原諒的事)就算有著稚嫩或者天真,但都不會是徒勞無功的事

但我也喜歡學長把重新交換聯絡方式變成一件很簡單的事
母雞飄飄乎如遺世而孤立
好喜歡赤葦最後坦蕩承認自己喜歡排球的部分 也喜歡木兔把很多事情變得理所當然的樣子
櫺 ▸
嗚咿好喜歡深的赤葦!做著一點岔出平坦道路的事,不會真的擱下就業活動,但也不會為了曾經付出的熱情羞恥,把社會看來正面負面的都理所當然地掛在胸前。也好喜歡林和木兔遙遙相照,在赤葦眼裡都有無窮的力量,雖然他也擁有劈開一切前進的能力,卻他將自己後退一步擺到追逐太陽的位置,我好難過又好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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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江驢打滾 : 窩是人類
其實寫到後面有點忘記為什麼一開始會長出這個故事,學長的閃亮登場簡直打敗了所有複雜糾結害我都想不起來自己原本要寫什麼了(麥牽拖
好想看赤葦變成現在的赤葦經過的所有路徑,他是很能汲取經驗養分然後轉化的人,而且學長對他的信任很大,可以化解一切對自己不信的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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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雞飄飄乎如遺世而孤立 : 赤葦在選擇不再打球的前前後後一定也經過了很多次的自我質疑與反覆,但我想他應該還是對排球有愛,對身邊的一切有愛,所以才能成為投注自己協助一個作品完成的人(木兔學長真的太理所當然了好嫉妒這種太陽般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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櫺 ▸ : 謝謝櫺!赤葦真的是需要好大力氣挖掘的人,我想他對於如何參與自己所愛之物、以什麼形式參與應該都花了一番功夫思考探尋,但也不會因為退役或者不直接進入創作而感到自卑,而是可以在這些探尋之中找到最適合自己的方式。排球也好後來當上漫畫編輯也好,都在用他的方式去成就所愛之物(或者在參與當中發現自己也很喜歡),以每一種形式盡瘁的赤葦都很迷人
費米ᐢÒvÓᐢ)
好喜歡木兔一出現,像是一道突然劃破陰霾天空的陽光,讓赤葦原本混沌的腦袋豁然開朗
共同經歷的時光過去後,逐漸冷卻的羈絆永遠都會被這個人緊緊抓握住的感覺
無論是在賽場上還是在現實生活中都會吸收當下的經驗,轉化為個人的養分在下一次馬上改進,這點也很符合赤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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費米ᐢÒvÓᐢ) : 學長的存在對每一個面對轉捩點的赤葦來說應該都非常大吧
好喜歡赤葦投注在喜愛的事物上隱蔽的熱意,以及永遠都相信他會做出回應的學長,能在成長的摸索階段中遇到讓自己確信所愛之事的人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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